虽然诅咒的事情有关未来,有关历史,有关很多事情,甚至可以说不应该让一名生于三千多年前的古人了解,但长琴现在也无可奈何,到了此时此刻若是依旧固执地认为单靠一人之力能完事,那也未免太过幼稚,无疑是给自己增加难度。
相信诺布又如何?毕竟他的表现已经足够的好,好得让他人愿意去相信,愿意去托付。
长琴下了决定,他扶起睡在怀里的赛里斯,轻轻放卧在床上:“我们换个房间再说。”
“好。”诺布赞成。
这才要离开床榻,长琴发现自己的裤子差点要被扯掉,回头便撞进一双金色眼眸子里,一名七岁孩童的眼睛,充满期待的目光。
“我能知道吗?”怯怯的轻声询问。
长琴并不认为赛里斯能够理解,即使他很聪明,而且年纪尚小的他未来有太多可能,长琴并不确定该不该太早下结论,完全信任赛里斯。但是转念一想,长琴却发现这二人可以说是在这个世界里唯一能够寄托的人,不信任他们,又能如何?
用人勿疑,疑人勿用,有时候就是制胜的关键。
“罢了,如果事情搞砸了,那我就宰掉你们好了。”一边吓唬着,长琴将指节扳得咯咯作响。虽然如此,却是已经下注的赌徒,下好离手。
诺布唇角一阵猛抽:“行了,你完全不需要再强调。”
“我不会拖后腿……尽量。”赛里斯也迫切地表达自己的思想。
面对二人的态度,长琴在心中暗叹,却保持了淡定的表情,故作从容。只是即使决心要剖白,事实却需要稍加修饰,免得让活在当下的古人们云里雾里,不得其解。长琴思索了好一会,终于整理出合理的解释内容。
“诺布,赛里斯,以下我所说的是秘密,只能让你们知道,明白吗?”
“行。”诺布干脆地答应。
“我知道。”赛里斯也很积极。
“其实我原本住在神界。”长琴说道,瞧见二人眼睛略略睁大,他微笑依旧,心里也坦荡。反正三千多年后古埃及已经没落了,未来还真是只有神坻才能到达的世界呢。
“有一天,亚努比斯交给我一个任务。他告诉我,在埃及有人要意图违反自然定律通过诅咒续命,诅咒需要献祭一名活人,是以祭品二十一岁往后的生命作为代价,延续原本就该结束的生命。而我的任务就是制止这个荒唐的诅咒,所以我就从神界来到这里。”真假掺半地说完,长琴等待二人提出疑问。
“啊?那你怎么掺和到二世那边去了?”诺布嚷嚷完,又想起长琴的背景,不觉蹙眉:“你这当神的,会不会太失败了?”
长琴白了他一眼,却无从反驳。
赛里斯想了又想,只有一个问题:“祭品真可怜,他是谁呢?”
一下子问到点子上,长琴很是无奈:“唉,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现在应该七岁。”
诺布和赛里斯同时瞠大眼睛,而后诺布想了很多。
“但是这个什么,能够续命的诅咒?也太悬了吧。”
“你觉得我的存在悬吗?”
没事将一群猛兽当喽罗使,中了几支箭,自行拔掉还不带伤,悬不悬?
“……”诺布噎住了,他努力搜索脑中极少的神怪知识,想了老半天以后,倒是让他找着一些蛛丝马迹:“不过这种诅咒倒是有听说过,的确有人试过这种做法。”
“真的?”长琴惊喜地看着诺布,希望得到更详细的信息。
诺布咂了咂嘴巴,一脸愁苦:“我一直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不过是听说曾经有些贵族试图以这种方法给濒死的家人续命,但是并没有听说过谁成功了。而且这种恶毒的诅咒不论成败都意味着要承担罪孽,没有多少人愿意冒险。”
“诺布,诅咒成功了。”长琴轻叹:“有人因为这个诅咒而世世代代长男都活不过21岁。”
“……”诺布哑然,他不敢置信,抿了抿唇,才说:“但是,我听说过,这种诅咒对祭品或者下咒者的要求都很严苛,你知道,祭司们都是神棍,没看见谁真是有神力……包括大祭司。”后话特意压低了。
长琴到了古埃及这段时间与神庙有过不少接触,自然了解祭司们多是职业神棍,专精于忽悠愚民,又或者像娜纱那样纯然怀着一颗虔诚的信仰心成为神仆,所以他才惊奇有人能够让这样一个恶咒实现,究竟是谁呢?
“我也知道这个很讲究,先不论这个吧。诺布,更让人头痛的是,这祭品和续命人合葬在同一个墓穴,而且他们的心脏混合在一起,所以我怀疑祭品必定是道德高尚的吧,施咒者才会企图让心脏混合,蒙混天平测试。”长琴说着。
诺布皱眉:“为什么?我倒认为这是报复,你肯定其中一个是被续命的家伙吗?”
“但是……”那个华贵的墓穴,法老的赞颂,无名的法老。
考虑到古埃及法老至上的情况,长琴并未告诉诺布之些。
然布诺布在认真的时候总会显现出更强的逻辑性,例如现在。当诺布仔细思索以后,他变得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问:“你待在王宫里,这事不会是跟法老有关的吧?”
……聪明。
“是呢。”既然他猜中了,长琴不准备继续隐瞒:“所以这是件麻烦的差事。”
诺布瞪圆眼睛,哑然无语,半晌以后还是忍不住发表意见:“但是你想想,这种情况更像是有人害怕被报复,所以才故意扰乱死者,为了让合葬的二人死后也不得安宁,无法复活。”
被诺布一言惊醒,长琴哑口无言,他一直忽略了两具木乃伊的年龄,既然诅咒真的成功了,续命的人肯定会继续活下去,那么两具木乃伊都有可能是受害者。
早前研究的时间太短,他也考虑得太过肤浅了。
“唉,先不管那个复杂的诅咒。”诺布眉头越发紧蹙,堆叠成深深的川字,他嚷嚷:“你想想啊,昨天那个怪人知道你的事,那么会不会就像他预言的,你的会因为任务而受伤害。”
长琴对伤害的说法并不在意,他反复想着新的可能,突然意识到赛里斯也有可能成为祭品。
陷于思绪中,视线再度与赛里斯对上,那双金色眼眸似乎因困惑而显得蒙胧,赛里斯难以理解所听内容,可是他骨子里有一股倔强,仍是十分固执地企图分析一切。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诺布怪叫一声:“哦!你说祭品才七岁是吧,那么要待到二十一岁,不就是十四年后?七岁,现在王宫里有两名王子是七岁哦,听说这祭品越高贵,成功机率就越高。”
“哦……嗯。”长琴应了一声,心乱如麻。
“所以,赛里斯和尼菲尔最有可能。”诺布强迫长琴面对现实。
因此呢?长琴默默无语。
“我说你啊,没事干嘛跟小鬼培养感情?你要是真的在意赛里斯这小子,那我们得想办法找到那个想要施咒者吧。”诺布嚷嚷:“没有人会愿意跑去献祭吧?主要是那个为了续命而草菅人命的臭家伙。”
“嗯……”
“将根源解决掉,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诺布有理,但长琴压根儿不知道元凶是谁,不过按照这般推论,长琴不得不怀疑二世……拉美西斯·二世,高寿而且将埃及推向辉煌的男人,伟大的法老。
这样的人,有什么不敢做呢?可是真的是他吗?是二世吗?那个现今为止仅仅是被宠坏的小王子?
而且二世毕竟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如果诅咒真是二世造成的,如果制止诅咒以后拉美西斯大帝将不复存在,那么古埃及的历史是不是也会发生重大变化?而且牵连到其它各国的历史,甚至可能影响现世……蝴蝶效应。
但无名法老的存在又是一个问题,谁又能保证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里不是有人篡夺二世的位置,甚至夺去他的名字,连死后也不给予安宁呢?
仇恨,惧怕,贪婪,欲望……十四年时间能够酝酿出太多变化,太多转折。
越是深入,长琴只觉头脑发涨,太多可能,太多或许,他无法抓准方向。
想着想着,长琴毛了,黑道血液沸腾起来,心中人物迈着二八步,双搓腰,咬牙切齿脸容狰狞,脑海里回荡着热血高吼:去他娘的逻辑,去他爷爷的的诅咒,老子就呆在这里,呆他十四个年头,就不信那施咒的乌龟不出来,到时候直接抽刀把人砍掉,看还咒个什么劲。
“长琴。”赛里斯摇摇长琴的手,担忧地呢喃:“头痛吗?”
噗……火灭了。
“嗯。”是真的头痛,长琴揉着额侧,喟叹一声:“那个该死的诅咒,好头痛。”
“如果神界有你,那么我不怕死。”赛里斯抿着唇,坚定地说:“我一定不会是下诅咒的人,一定不会用诅咒。”
心灵被让这孩子的言语冲撞到,诺布和长琴均一阵无言。
这算是天真吧,赛里斯这种年龄还不识善恶,只凭本能,一味的天真。但是即使明白这只是没有保障的童言,长琴却突感轻松不少,如果赛里斯真能说到做到,那么至少他不用面对一个名为赛里斯的敌人。
“那你就记住吧,死也,不要用。”长琴要承诺。
“好,死也不用。”赛里斯露齿灿笑:“我也不要干坏事,然后就能在神界再跟长琴一起生活了。”
“……”长琴无言以对,神界不过是一个谎言,但现在坦白也毫无意义,毕竟他们确实非同一世界的人。长琴只能将撒谎的愧疚感深藏心内,含糊应对:“如果有可能,我会很喜欢跟你一起生活。”
诺布重重叹息,他唠叨着:“乱许承诺可不好,你就知道教训二世,怎么自己就胡作非为了?而且你不是神吗?轻易承诺,轻易付出感情好吗?其实我认为你直接跳到十四年后的祭坛上解决问题就好了,何必往前十四年自寻烦恼呢?”
长琴算是被诺布说得哑口无言了,但穿越非他所愿,也非他能控制。其实他也不了解为什么会往前了十四年,依照他穿越前的诡异场境,也只有两个解释:一,亚努比斯寻他开心,故意捉弄他;二,诅咒设下的关卡,不让他轻易破关。
现在无论是哪一个理由,他都无力撼动:“我现在已经改变不了,十四年一定要过。”
“那十四年后呢?”赛里斯怯怯地问。
十四年后?十四年后这个孩子都已经成年了,长琴并不认为十四年后自己的去留会太重要,分别以后大不了就是伤心上一阵子,毕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不是吗?
“十四年后,是十四年后考虑的事情。”长琴淡笑着,回避问题。
赛里斯黯然垂首,却也不想追问,聪明的他似乎能够想到答案。
话题就此打住,长琴问诺布如何,诺布却不改豪迈。
“我现在都落在你手上了,还能逃吗?算了,我回去看看马厩弄好了没有。那什么诅咒,我帮你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线索。”
长琴点头应了,注意到赛里斯情绪依旧失落,就顺道吩咐:“诺布,你安排几个卫兵准备一下,我要跟赛里斯去溜狮子。”
“是。”
诺布领命下去了,长琴拍拍赛里斯的脊背:“你还没有骑过法拉利吧,我们走。”
赛里斯感受着背上拍抚,抿抿唇露出凄楚笑容,强打精神:“嗯,我们也带英超和彪马去。”
“嗯,也好,虽然它们还小,也应该多接触同类。”微笑着带领赛里斯往外走:“不然会变成没有攻击性的宠物,那就没用了。”
“为什么,他们现在不是很好?”赛里斯回首探看紧跟在后头的两只小东西,不明白有什么不好。
长琴失笑摇首:“它们除了可爱,还得当个好保镖,不然我将它们给你就没有意义了。也对,我得想办法训练他们捕猎。”说着,长琴径自在脑海里描绘着警犬培训的片断。
带着一群狮子在野外狂飙一番,直至夕阳余晖拂抚大地,一行人才归程。赛里斯毕竟是小孩子,长琴陪着他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回,他的笑容终于变得真切灿烂,将烦恼都抛之脑后,回程的一路上没少了这孩子的积极发言,他兴奋地说着刚才有趣的片断,长琴微笑着附和。
回去以后,墨特差人来说二世因为疯马事件被罚面壁思过,得禁足半月。二世被关起来了,长琴倒是省心,见赛里斯在偷笑,长琴眉头一阵乱跳,感觉这孩子真是……越来越皮。
“你啊,你小心别犯事,不然我把你关上一个月。”
长琴恐吓下去,赛里斯却笑嘻嘻的,根本不认为自己会受罚,或许他认为自己不会犯错。
二世的事情闹得劳师动众,好不热闹,如今当然免不少成为话题,庆宴上几国使者间更是连连表示慰问,但也是皮里春秋,明里说得动听,暗里言外却含有太多讽刺。法老自觉面上无光,再疼这儿子也得铁着心肠惩罚一回,于是二世完全被盯死了。就这样,即使庆典的时候二世也被法老和皇后盯着,父母威发挥作用,二世不敢轻举妄动。
宴会上二世曾多次差人请长琴过去,但也苦于长琴故意装聋作哑而无法实现。
好不容易庆典终于结束,各国使者陆续归国,热闹归于平静,生活节拍又跟上以往的调调,王室众人各司其职。
赛里斯终于迎来了选择,一封来自菲尼尔的邀请函。这位王子名面上邀请的是长琴,但却在邀请函里郑重地提及了赛里斯,长琴倒认为自己不过是烟幕,菲尼尔王子真正想见的是赛里斯这位兄弟。
赴了约,果然如此,菲尼尔只凭着良好的教养跟长琴这位神使客套了一轮,便一直跟赛里斯谈天说地,即使那位叫哈图的祭司在旁边暗示了老半天,但小孩子就是缺了点心眼,只顾着跟自己的兄弟粘在一起。
长琴倒无所谓,看着两个容貌相似的娃娃相处,感觉很不错,特别是两个孩子都很漂亮。
离别的时候长琴顺道建议菲尼尔多跟赛里斯联络,甚至可以随时到他们那边玩。这一回他的邀请得到了热烈的欢迎,与第一次来访的傲慢冷漠相比,有着天渊之别。长琴自然知道是神使的身份作祟,他李长琴自从庆宴过后就成了香饽饽,每个人都想巴结上来。
其实在庆宴期间长琴已经结交到不少生死之交……虽然都是对方在强调他们之间深厚的感情,但无可否认,宴会拓宽了长琴的交际网,人脉的确广了不少。
在众仆从热情的欢送下,长琴带着恋恋不舍的赛里斯离开了菲尼尔的房间,一边走一边还看到赛里斯连连回道盼望,他不觉失笑。
“行了,你这是干什么?活像被人拆散的情侣似的,过两天写个邀请函让菲尼尔过来玩不就好了。”
赛里斯想了想,立即就愉快地笑开了:“长琴,谢谢你。”
这孩子倒有一颗剔透心,明白这是长琴对他的关心,还懂得道谢。
长琴听了,不觉笑容加深,唇角微微勾卷起,衬托着尖细的下巴,煞是好看,让赛里斯心生倾慕。
小小年纪的赛里斯,感觉长琴是最好看的了。
“行了,你乖乖的,自然会有奖励。”
“嗯,我会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