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水流湍急,在这种情况下水中人要维持在同一个地点都需要良好的水性。还好长琴游泳学得不错,他迅速游近目标,原先还要防着箭矢,但很快他就发现已经没有突然袭来的箭矢骚扰了。
就着夜色,前方水面一片混乱,难分清敌我,血腥味引来了鳄鱼和河马进攻,长琴驱赶它们,免得脑袋不发达的野生动物把二世和己方的士兵当成点心享用。
长琴记得赛里斯说过有四名敌人,长琴姑且相信,他抱着一尾鳄鱼在水中游转,寻找敌人踪迹。
二世也在水中对敌,他已经将一名敌人的喉管割断,但敌人肯定不止一个,而且水中攻击面积广而灵活,来的是奇袭刺客,水兵们比不上这些刺客,陆续有人负伤。
“啧!”
“殿下,箭手似乎被解决了,先出水。”墨特命令大家合力将二世推上船,合力推着小船,与大船拉近距离。
小队渐渐恢复秩序,眼看王子即将被送上大船,众人不禁松了口气。就这一瞬间的松懈,一名小兵背上已经被凿开血口,可怜的小兵迅速被拖落黑暗的河水中,一命呜呼。刺客撑着船舷出水,小船晃荡,二世滑向水面,眼看刺客的匕首刺向自己,二世想自救,但以这种落水的姿势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来不及自救,只能凭借丰富的格斗经验应对,他以双臂挡于身前,用最小的牺牲换取保命的机会。
突然间一道银色光弧闪烁,迅速地突入眼界又消失无踪。二世只知道敌人刺向自己的匕首已经脱手,是被一支箭矢射中了。
一切只在一瞬间发生。
在落水前,二世只来得及看见又一箭刺穿了刺客的头颅,尸体被河水淹没。水中,深灰的暗光下,他看见那具尸体迅速在河水中远去,再也看不见影子了。当二世再一次出水,他却完全听不见周边慰问的声音,他挣开碍事的护卫,侧首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不似这边的喧闹,那边的大船落在一片沉寂夜色中,一道人影立在船首旁边,悄悄退回阴影中,几乎不露一丝痕迹。
是……赛里斯。
这一刻,二世除了惊诧,除了不敢置信,还有一丝丝嫉妒,产生一丝丝威胁感。
二世熟知箭术,自幼爱好狩猎的他绝对了解自己达不到这种境界。在这种黑夜中,如神乎其技的箭法……他不知道赛里斯是什么时候掌握的,但现在这个原本弱于自己的家伙,突然有了不只一样胜于自己的本事。
这让二世十分不安。
“发什么呆?”长琴来到二世身边,惊讶地发现这小子竟然在这种要命的时刻发呆,不觉推了他一把:“回船上去,我刚才解决了一个,你这里解决了几个?”
“两个……”二世以干涩的声音回答。
“那应该还有一名刺客。”长琴护着二世挨近大船:“走,上船。”
被簇拥着爬到船上,二世心情复杂地问长琴:“赛里斯什么时候练成这么好的箭术?”
“嗯?”李长琴困惑:“什么?箭?赛里斯的箭术一向不错,不就是跟你一起学习的时候开始的,都有好几年了,成绩不错。”
从长琴的神色中,二世了解到李长琴并不清楚赛里斯的才能,他就不再多说了。
“冷坏了?先别胡思乱想,小心提防暗算。”长琴拍了二世的背一把,并站到他身后与他背靠背:“我守着你的背后。这次的袭击是怎么回事?岸上不是早已经派人守着了吗?怎么还会出这种事?”
二世摇头,他感觉到长琴就靠着自己的背上,不觉泛开笑容:“嗯,大概谁也没有料到会有这种袭击。”
虽然知道有人会不服现在的统治,但这次奇袭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我会查出来的,那些胆敢对我动手的人。”二世冷笑,脑中模拟着数个寻找罪魁祸首的方案,他可容不得虱子在他头上撒野。
岸边的搜索已经告一段落,诺布派了一条小舟前来传讯,说是岸边余党已经清理掉,而守卫们为了寻找余下的水中刺客,已经派出数条小船在四周水面燃起火把照明,岸边也开始搜索,让歹徒无所遁形。
可惜搜查一直没有结果,看着漆黑的河水,长琴不觉怀疑刺客已经潜逃了。
“可能已经离开了。”没有人可以在水下待这么久:“让诺布将活捉的人提过来问话吧。”
传讯的小兵单膝跪着,听到长琴的要求,便回答:“神使大人,岸上活捉的罪人都自杀了,没有活口。”
二世听罢,立即明了:“这是死士,不用问了。”
长琴也明白,可是这让他更加不安了,这一次怎么看都像是试探,虽然他不认为这种打草惊蛇的举动有什么意义,但他总觉这回不过是一场游戏。如果不能尽早找到线索,将无法阻止日后更大型的刺杀行动。
“当王子果然不安全啊。”长琴叹息着敲了敲二世的脑袋:“你给我悠着点。”
二世朗笑:“我没有这么容易被干掉。”
“哼,我看未必。”
长琴无意的一句话却刺痛了二世,这就仿佛在讽刺他刚才依靠赛里斯才能脱险一般,让他心里极为不快。不过二世没有像平时那样吼出来,而是郁闷地撇撇唇,下命令:“都去搜,将所有船都搜一遍,免得敌人潜藏在船上了。”
“是。”
因为二世的细心,长琴双眉高挑,至少他认识到这小子不是除了脾气暴躁以外就一无是处。
士兵们听了命令,开始逐一搜查船只。
希泰美拉听着外头的热闹,心中了然,她对跪在旁边的人影喃喃:“看来,我不能留你了。”
那条人影一动不动,瞬间抽出腰间利刃,不是准备求生,而是准备自裁。
“停。”希泰美拉喊住他,突然想到有个有趣的玩意,不觉轻笑出声。
四周的喧闹似乎无法影响公主的好心情,即使她跟前跪着这样一名刺客。她以纤细的食指抚过红唇,银华披洒下她的笑靥愈显邪魅,衬托着水光月色,就如同以绝美歌声诱导船只触礁的海妖般,充满邪恶的诱惑。
她的笑容渐渐加深:“既然你要死,那就给我看一出有趣的戏吧。那边船上,你所说的那名神射手就在那里,去找他,杀了他。”
“……”刺客无语看向窗外静静浮于水面的那条船,心里明白是神射手破坏了此次试探计划,刺客心中怨忿难消,很满意这个任务:“是。”
希泰美拉满意了,她的笑靥更为惬意,命令手下人去诱开守卫的注意,让这名刺客逃离自己的船。
看着刺客扑腾一下,没入水中。希泰美拉轻轻哼着曲调,心情大好,她甚至不了解这名刺客是谁,不知道他的名字,她只知道自己将要看到不错的戏分:“如果你能够杀了他……赛里斯,那是多有趣呢?那个神使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弟弟该会高兴吧?呵,赛里斯真是不乖,以前怎么就不像现在这样有趣,害得我一度放弃你。骗了我就要接受惩罚,你不能活着。”
“公主,他们要上船搜查。”
希泰美拉顿了顿,她微笑着说:“告诉他们刺客在船上,我被胁持了。”
侍女微愕,继而盲目地颔首,听命回话去了。
看着侍女远去,希泰美拉拔出旁边侍卫的剑,将它塞到一脸错愕的侍卫手上,命令:“去哦,你要好好扮演刺客,要让我满意,知道吗?”
侍卫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双目眦裂,不相信竟然遭此厄运,可是他除了服从,并没有别的路可走。握紧手中剑刃,这名侍卫拼死杀向士兵们。
背后传来打杀声响,希泰美拉侧坐在船舷上,迎着夜风,她急切期待将要发生的事情。当她看见一条黑影翻上不远处的大船时,她唇角的弧度瞬间加深,让美丽的脸容添上几分诡异与残肆。
赛里斯发现不妥的时候,敌人已经上船,他手中长弓对近战无用,就立即扔下弓,抽来长剑。
刺客一言不发,疾冲向赛里斯,并不防守,只求杀敌。
这种不要命的杀人招式让人难以招架,如果赛里斯没有受过长琴的特训,可能立即就要被杀死。但是经历了数天的训练,他至少了解刺客的攻击模式,险险地格挡还击。
你死我活的时刻,根本不需要言语,只有不断的金属碰击声与喘气声。不断移动的步伐,在甲板上落下一个个沉重的脚步声。
利刃在眼前划过,赛里斯险险躲开以后,心里想的是长琴。在八年期限到来以前,赛里斯不准备让自己死,至少要熬过这八年。
思忖间,赛里斯和刺客各自送给对方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
杀死敌人,他们仅仅存在这个念头。
船上的侍从见到赛里斯被袭,惊叫呼救,意图惹起大家注意。但大家都被希泰美拉船上的动静吸引了,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这势单力弱一方的求救。
长琴和二世听说希泰美拉船上有刺客,站在船舷旁边看着那边的折腾。涌向公主大船的人们闹得人声鼎沸,十分热闹。无意间,长琴往岸边看去,突然发现诺布在划船,急匆匆地赶往一个方向,那边是……他的船。
他立即眺望自己的船,由于被希泰美拉的船挡着,他几乎看不见自己的船了。透过那些不断涌动的人影,他隐约瞧见船上有人正在打斗。
“赛里斯!”
突然意识到刺客不知何时将目标改为赛里斯,长琴的心凉了半截,来不及考虑,立即就跳下尼罗河。
“李长琴!”二世惊叫一声,想下水救人,却发现长琴竟然抱着一尾鳄鱼迅速游走了:“李长琴!”
二世的叫声没有将人唤回头,但机智的他立即意识到情况有变:“是希泰美拉!她耍了我们!墨特,立即让所人到长琴的船上去援助!”
当长琴赶回船上以后,赛里斯跟刺客杀得难分难解,身上大小伤口无数。长琴二话没说就冲上前抱住赛里斯,将人护在怀里,任那刺客将匕首刺到他背上,他旋腿就将人踹开。
诺布接着赶到,他立即接手刺客,以精湛的武技杀得刺客连连败退。
“长琴!”赛里斯惊叫。
长琴带开了赛里斯,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我不会有事。”
为了让赛里斯安心,长琴握着赛里斯的手,带他摸向自己原本应该受伤的肩胛:“没有了,不是吗?我没事。”
痛楚虽然厉害,不过长琴仍是扯开微笑。
赛里斯抱着长琴,身躯微微发抖。
“怎么啦?刚才对敌不见你发抖,现在抖什么?”
“你流血了。”赛里斯抽了口气,喃喃:“我是要保护你,不是要你受伤。”
“……”长琴感觉赛里斯太过严谨,不觉轻柔地安抚他:“没事,你忘了吗?我即使受多少伤都不会有事。”
赛里斯没有再说话,他的目光扫向被自己丢弃的长弓,迅速捡起它,立即对激战中的二人拉弓。
极近的距离,刺客根本连闪躲的时间都没有,腿上已经被一箭刺穿。
这一击意在活捉敌人,没想到刺客却没等赛里斯再一次张弓射箭,更迅速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脏……自杀了。
所有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趴倒,身体抽搐几下,便没有了声息。
“……”
早就知道刺客会自杀,虽然惋惜,但没有人惊讶。
长琴想起二世之前说的话,立即明白二世为何惊讶,赛里斯的箭术,似乎不是一般的好。
还未来得及夸奖赛里斯,瘦削的赛里斯却突然横倒下去,昏迷了。
“赛里斯!”
众人围向倒下的赛里斯,在火把的红光映照下,赛里斯身上湿汗一片,脸色苍白。
武器上有毒。
这个信息在脑中显现,长琴慌了,他自己是不死身,但赛里斯不是。
“快,找巫医!”
二世听说赛里斯中毒了,惊讶之余,也立即派出自己的巫医。
他即使不满意赛里斯,不喜欢赛里斯,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一阵忙碌过后,夜深的尼罗河上热闹非凡。
巫医为赛里斯治疗,立即就得到答案:“他与那些伤兵一样中了眼镜蛇的毒。但粹了毒的武器被河水冲洗过,毒性不强,所以用药能够解决。”
听到这个诊断,长琴松了口气。他摸摸赛里斯汗湿的头发,接过女仆手中布巾为赛里斯擦拭。
他很庆幸没有失去赛里斯,也在此时意识到赛里斯固然害怕分离,但他亦然。
以前长琴是因为赛里斯的乖巧而心软,一再地宠爱年幼的赛里斯,但孩子渐渐长大了,他却对成长视若无睹,这或者是在逃避,继续给过分的宠爱寻找借口吧?
“他没事。”二世蹲在长琴身侧,提醒了一句。
长琴瞥了二世一眼,发现他的态度竟然挺和平的,也就很平和地回答:“还好没事。”
“那果真是万幸啊。”
轻柔的女声掺着揄揶之意自身后传来,长琴和二世同时回头,看到被众人簇拥的希泰美拉正环手抱胸,脸带笑容地站在后头。
长琴看到她,立即就将刚才的事情串连起来,明白是希泰美拉故意调开众人,存心让赛里斯受到袭击。长琴心中怒火熊熊,气愤难平,语气森冷:“快点滚,别让我听到你的声音。”
希泰美拉扬起秀眉,哼笑:“神使大人好大的火气,我不过是来关心赛里斯,毕竟他是我的儿时玩伴。”
话罢,又发出一串愉快的轻笑。
果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新仇旧恨一起挑。
如果李长琴是一个深谋远虑的人倒罢了,或者还懂得忍气吞声。但在场没多少人明白李长琴就是一枚不□□,平时装成时钟,摆款,但内里却是高级危险品,点燃了就会轰轰烈烈,非炸出一朵蘑菇云不可。
这一分钟,李长琴炸开了。
长琴霍地跳起身,未等任何人反应过来,他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扣到希泰美拉的脸上。公主柔弱的身躯立即跌倒地上,没让公主喘一口气,长琴已经抬脚狠踹,可惜才踹上一脚便让旁边的人架住了。
“臭婊子,你再来惹我,小心我把你卖下海去。”长琴骂骂咧咧的挣扎着,好几个人才将他拦下来:“给你颜色你开染坊?!你爷爷的,看我抽烂你的臭嘴。”
“……”希泰美拉捂被打到地方,脸颊已经高起来,她不敢置信地瞪着暴怒中的李长琴。
“放开我,我要将她大卸八块。”
二世也没想到长琴竟然理智全失,他连忙过去帮忙,还被踢了几脚。
诺布心里直叫苦啊,这时候杀了公主,长琴还能在埃及混吗?他知道李长琴清醒以后也会后悔,可是这里没有人能够拦住李长琴的,他连忙提起吓傻了的巫医。
“快点弄醒他。”
巫医怪叫:“我不知道神使那是什么症状!”
“不是这个疯子,我说的是弄醒赛里斯,快点!”
巫医悟了,连忙爬过去,一边唠叨着咒语一边往赛里斯身上用药,期间差点遭了神使毒脚摧残。
激动中的长琴像要喷火了,别人怎么拦也拦不住,希泰美拉都被人扶走了,他还要追。
“长琴,不要生气。”
虚弱的声音犹如一盆冷水泼落,激动中的李长琴猛地安静下来,恢复人性。他惊喜地回头:“赛里斯?你醒了,感觉如何?”
赛里斯淡笑:“想睡觉,但是你很吵。”
“好吧。”长琴对身后的人说:“安静。”
“……”众人敢怒不敢言。
二世看在眼里,眉头渐渐收紧,他发现自己完全进入不了这二人中间。再也看不下去,二世反身出了船舱,恰恰注意到希泰美拉咬牙切齿的怨毒目光。
二世对墨特说:“监视希泰美拉,汇报她的一举一动。”
“是。”
为什么烦心的事,总要接二连三呢?二世一拳捶在船舷上,心乱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