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那边很快就稳了,林夫人再来国公府,谢慧齐对她也如之前一般。
说来林夫人也确是聪明的,谢慧齐从不提你府我府之事,见面了也只是问声安好,林夫人在试探过后就再也未曾有过第二次。
她再进国公府,国公夫人对她一如从前,微微笑着与她说笑,不会特别亲热,但也不至于生疏,依旧温和有礼,林夫人也是心下一怔之后也亦如以前,都当事儿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等私下见了女儿,她握着脸色甚佳,气度仪态甚至比以前还要从容不迫的女儿,怔忡了半会才道,“我就从来没有看懂过你婆婆过。”
母亲也是温婉的妇人,操家也是有道,一生尊夫教子,父亲与她也是一生恩爱,未曾做过什么真让她堵心的事,在林玲眼里,一直纵着她,给她最好的母亲是万般的好。
而母亲与嫂子这两三年间所忽略的东西,林玲也觉得自己是有的,家中从门可罗雀到门庭若市,她也曾暗自为此欣喜得意过。
谁不愿意被人喜欢拥戴呢?
只是他们家热闹得过快了,快得让他们都没时间发现那些热闹底下的暗潮汹涌,只顾着享受那些未曾有过的尊荣喧哗去了。
林玲跟了婆母一段时日,也从她身上学到了许多,很多能让他们以前林府激动或者操心一天数天的事儿,到婆母这,也是云淡风轻的一个额首,这并不是说婆母心中没有思量,也没有计较,只是这些都极正常,没必要惊天动地,更没必要呼天喊地,咋咋呼呼。
林玲自个儿也是想明白了,当主子的,一府的下人看着你,你这里一点小事,在他们那就是天大的事,你要是都慌了,他们只会像散沙一样散得更快。
主子们再高贵看不破,至少他们看不破,也不需要旁的,只管站在一边待命就是。
“娘,婆婆对我很好,”林玲回握着母亲的手,“您别担心我。”
林玲是聪慧的,也知有些事是不能再与母亲说了,母亲有母亲的事要心烦,她也有的她的,她所能做的就是让母亲不再为她担心,而她努力在国公府站起来,这样还能帮衬着家中一点,“长公子对我很好。”
这点是林刘氏最欣慰的,她虽也看得中国公府门第,但真放心女儿嫁进来,何尝不是看在小国公爷对她一往情深的份上。
在林刘氏眼里,只要小国公爷认定了女儿,这国公府里,就有女儿的一席之位,她欣慰地点头,“他未跟你离心就好。”
小国公爷对她好,林刘氏是很肯定的,出事后的第二天,齐璞就来了林府,这段时日来,也上门来跟老爷喝过一次酒,翁婿俩还说了一下午的话。
女儿的大哥在朝廷中与小国公爷也是日日见面,还替他办过几次事,郎舅俩并没有因此生疏。
小国公爷就是她女儿的底气,林刘氏每想起一次都还是庆幸努力替女儿成了这门亲事。
“嗯。”林玲微笑着点头。
婆婆跟母亲教的是不一样的。
母亲心里,终归所有的一切都要靠男人。
婆婆跟她说的皆是你得自己站起来,你自己的才是你自己的,你能好好爱自己,你重视珍爱自己,你爱的人也才会重视你真正想要的,而永无止境的索取多了,任谁都会疲惫的,也没有谁真正无所不能永远成全你。
林玲的心确是偏着母亲的,因为婆母也说,在她的亲生女儿那,她女儿的心也是偏着她的,这没什么不对,生养之恩确是大于天别人若是这么说,林玲是不信的,但出自婆婆的口,林玲却没有虚伪地表衷心。
“娘,”即便林玲已经跟之前呆在府里的那个母亲的小女儿不同了,但她还是靠向了母亲那并不强壮,却让她依靠了十几年的肩,她抱着母亲轻声道,“让您为我费心了,我知道在你心里,哪怕哥哥才是那个给你养老送终的,我也并不比哥哥在你心里的份量轻一分,我知道您是为了我,才上国公府来”
她知道母亲并不是太喜欢见她的婆婆。
可为了她,再不喜欢,她也还是来了。
林刘氏被女儿说得泪眼婆娑,悄悄地别过了点脸,假装不甚在意地抬起手拿帕擦了下眼角,随即拍着女儿的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我都知道的,”林玲说着也是眼红了,“我也知道这些日子你在家里,肯定是为我吃不好睡不下,您心疼我,我知道的,我也心疼您,所以这日子我会好好过的,我还想着日后还有时机能报答您,而不是让您一生只顾着为我担忧费神。”
她也想母亲一想起来就安心,也想成为她的依靠。
林刘氏本来藏着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抱着林玲哭道,“我的儿,我的宝儿啊”
女儿就是什么都不做,有她这句话,她这一生都满足了。
“不,不,不,”林刘氏抱着女儿连着声道,“儿啊,娘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再为你多做些,我也是甘愿的。”
林玲见母亲都哭了,抬起头来为她擦眼泪。
她眼睛里也是有泪,这时候却笑着为母亲擦泪道,“真好,娘,我现在的这个家很好,我会好好地在这个家站着的,您自己在家里头也要好好的,要看着我活得比谁都好,也要等着,等我孝顺您,我知道现在家里难,您要做的事,要面对的人都挺难的,难的时候您就当全都是为我罢,女儿对不住您,就是嫁出来了,还是要您再为我费心,我也只能等以后再报答您了。”
林玲为她擦泪,林刘氏反而哭得泣不成声,抱着女儿喃喃,“你长大了,你真的长大了。”
女儿长大了,知道母亲的苦,也知道心疼母亲了。
吾家有女初长成,原来是这般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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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丰六年的十月,外派的官员已陆续全定,但京中的热闹更是胜过之前大忻唯才是任,更多的人都往忻京来了。
甚至有地方大世族的子弟来京递帖朝主考官的人家磕头,只求能参加朝廷已定下的明年三月末的春闱。
明年的春闱的主考官,齐国公并不在此列。
一得知京城新的纷扰是求明年春闱的名额,因朝廷下令,明年春闱的前五百才能进兴邦苑,国子监也为这事都闹起来了,各个祖上都能说得出三四代来历的名门望族之后为了国子监进考的三百名额在国子监这种地方大打出手,风骨仪态尽失,谢慧齐这天一得信,知道主考官们的三阁老府和休王府家宅都不得安宁,天天都有人上门递贴磕拜,进不了门还守在门边拦人,面对晚上回来的丈夫,觉得这男人实在是让她太省心了,在旁做小俯低地伺候着他用了膳。
这顿晚膳谢慧齐未跟儿子们用,是专与他一道用的,齐君昀见她殷勤地伺候着他用膳,也是冷笑了一声。
不过,为了她这份殷勤,他下次不妨也还是替她省事些。
国公夫人深谙其夫心理,夜晚就是他胡作非为也全都应了他,显得分外的纵容,让国公爷欢*愉了一整个夜晚,到了近清晨,才在她的怀里精疲力尽睡去。
给足了好处,他才惦记着下次。
也才会不用她说一个字,他都要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讨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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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京的人越来越多,朝中的事便也越来越多。
一月的禁足令后,齐国公府就是不开门迎客也不行了。
国公府的属臣在这些年间遍布各地,往年不少人都会来京到齐国公府来请个安,哪怕见不到主子,也会在府门前磕个头。
主子见不到,但心愿也总能传进去。
这就跟紧闭的大庙门前拜不到菩萨,但来了也得在庙门前表达下心意磕个头一样。
次数多了,即便不是国公府的门臣,有人也会斗着胆来拜一拜,装一装,真假鱼龙混杂。
但国公府能屹立这么多年不倒,国公爷就是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一树独帜撑起这么大的一片天,多数还是靠的依附的门臣。
谢慧齐对这些人不是谁都见的,但私下,她每个都是打理过的真正的每一个,为此她耗费了她很大的心神。
她这里全都是备了档的。
如今这升官发财,壮实家族的当头,她要是什么门臣都不迎进府来,那才是给国公府拖后腿了。
你不给好处,谁人给你办事?
谁家都是要养家糊口的,为你拼命,不过是想得到的更多罢了,这个时机舍弃了他们,来日他们舍弃了国公府也不为怪。
林玲禁足令一解,国公府要见人,她要见,林玲更是要见,遂在来日就要开门迎客之前,她这日一早,等国公爷一去宫里,她难得的就吩咐了人去青阳院,让长公子夫人来她院里。
在见人之前,她还有许多事要与林玲说道。
谢慧齐这段教了林玲许多的东西,但这一关头教的才是至头重要,是国公府未来的女主人必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