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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窗外温暖的光被木窗格子打碎了一地,兼并那斑驳的树影,随着剪不断的清风齐齐吹进夜无仇的眼中。
少年额前的发随风律动,眸子不自觉的流露出柔软的惬意,好似那敲开少年心门的微风,你争我攘,一脑全部涌进少年心坎里。
远处,麦田油绿,新播种的麦子,在这生长的季节,****吮华,仿佛都能听见生长的声音。此刻,被午后略带闷热的风一吹,便摇摆成一片洸洋。
其实,此间闲乐,人生能常如此,亦不失为一浪漫的小憩。
当夜无仇并未享得多少清闲,便被一阵脚步声打扰。
霍灵畅推门进屋,道:“家父找你。”言讫又曰:“有人在外面接你。”
霍家的马车宽敞且舒适。两匹青骢马昂然挺立,其上红缨玉珞装佩,于飒然中透露着豪华之气。
待夜无仇上了马车,那赶车的车的车夫将鞭子高高扬起,车轮辘辘,两匹骏马四蹄翻飞,带起黄褐色的尘課,将马车向远方拉去。
霍家庄占地辽阔,纵然以露水一镇之面积与之相比亦是捉襟见肘。其分内外两庄,外庄堪比乡下,种植农耕,风景秀丽。而内庄则与之相反,是整个庄子的政治文化中心,通俗讲就是集内治与外治于一体的类似与城市的地方,霍家的祖宗祠堂便建设于此。因大陆之民皆对祖先怀有一种崇高的神秘感与敬畏,所以霍家庄也就成了霍家人心目中较为神圣的地方。他们视修炼突出或建立功劳以进入内庄成为一名霍家卫为莫大的荣耀。
而身为族长之女的霍灵畅身住外庄,并非天赋不佳,亦非不为父亲所喜,而是她天性纯良,亲近自然,她极力要求住在这田野风光蛮不错的外庄,对她疼爱有加的父亲自然没有反对。
马车穿过原野,在日头微偏之时进入内庄。
霍家之规模成为这片地域霸主当之无愧,夜无仇心中微微感叹。只见得卫队穿流,井然有序,各式建筑互比争高,街道两边小铺齐整,俨然一小城派头。
跟着车夫绕东拐西,夜无仇于一恢宏建筑前停下,车夫下车揭帘,以示夜无仇到了地方。
夜无仇随着车夫的指引,过堂穿阁,又走过长长的亭廊。当下一抬头,只见得一牌匾上浮雕三个大字“琼珞堂”,此三字苍松骨力,笔锋遒劲,有龙翔凤翥之势,纵不懂字体美感之人亦能体会到所书者精于此道。
夜无仇心头惊叹,深深留意两眼,便向前看去。堂门并没有关,自宽大的门口向里看去,里面的布置一览无遗。堂尽头有一突出石台,与下面石阶相连,石台之上宽大厚实的红棕木桌连带着古意盎然的木椅静静矗立,石台下手两边稍显单薄孱弱的木椅整齐罗列,左右各为十数,共二十张木椅。一条镶着金边的红毯穿堂而过,直逼石台,最后在石台之上延伸扩展,将其覆盖,并于其上绣刺龙虎之状,显得大气非凡。
于首座,一身影默然静坐,似瞑目颐神。夜无仇定睛细瞧,只见那中年生得苍髯如戟,形容甚伟。他身着华服,披头散发,发质不亦柔顺,给人一种枯糙干硬之感,倒与他的华裳不尽般配。
“这便是我们家主,霍炎宇。”那车夫低头轻声道。
夜无仇点了点头,瞥了眼端坐的身影,移步堂中,翩翩一笑,拱手施礼:“不知霍家主找在下所为何事?”
霍炎宇缓缓睁开眼睛,打量了眼夜无仇,声音粗犷道:“你就是夜无仇?”
“正是在下。”
“少年英雄啊。”霍炎宇合上眼睑,语气中一闪而过一丝叹息。
“霍家主过奖了。”
霍炎宇摇了摇头,并未向夜无仇作甚言语,而是像是喃喃自语,又似与人交谈道:“大师,人来了。”
夜无仇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听这话的意思,此地还藏有他人?
蓦然,空间似静水投以青石,漾起细微涟漪。夜无仇只觉眼前倏然茫茫,旋即一佝偻身影凭空出现。
难道此人先前一直匿于空间之中?随意穿进空间,那是何等的实力!这霍家竟有如此人物!
那老者全身隐匿于黑袍之中,手持一根怎么看都是一根枯木的法杖。虽说那法杖卖相丑陋,与老者亲近之人亦曾调侃着他实力通天却拿着根木棍,但他抵死不承认,那法杖的原型确确实实就是一棵树的比较壮实的枝干,他还给法杖起了个颇为女性化且诗意斐然的名字“闻雨”。
那老者刚一现身,匿于黑暗中的目光如火如炬,瞅着夜无仇的脸庞。夜无仇心中一惊,旋即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心头。这老者,没事吧?
突然,夜无仇的眼睛眯成一道裂缝,身形恍然,刹时便后撤数步之遥。与此同时,手中斗气旋涌,似一头警惕的猎豹在伺机而动。
老者见此,抬起的手僵硬在半空。
霍炎宇于此时睁开双眼,诧异地看着老者。自他认识老者以来,老者从来都是静水流深,而如今怎么突然斗气波动滚滚外溢,紊乱无常?这明显就是情绪极度变化所致。难道是因为这少年?老者指名点姓他莫非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
老者轻轻叹了口气,其声音沙哑无比,似有一口浓痰滚在他的喉咙,听起来不尽适意。
“主……哦,小兄弟,别激动,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是谁?”
老者怅然长吁,慢吞吞地摘下帽子。一张形容枯槁的脸暴露无疑。好似行将就木之人,一阵风都能撕碎的薄纸。
夜无仇撇了撇嘴,目光上移,对上了老者的目光。那目光,明烂如星。万世之浩大,流年之沧桑,上穷碧落,下至黄泉,凡可存于界中非虚非无之物,皆以灵动之躯,缩于微毫,化为寸芒。其之深邃,非玄非奇,反而臻于真挚,是一副波澜壮阔的史诗画卷,是一首狂笑着流泪的踽踽远行。
那一瞬间,夜无仇神识恍惚,无数光影如流星划过,燃着绚烂尾焰,奔向那虚无的世界尽头。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夜无仇轻轻甩了甩脑袋,心中好似在渴求着想起什么,但那些种种却如水上幻泡,无从抓起。随即无奈道:“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为何我会对你如此熟悉?”
老人闻及此言,皱纹仿佛熨开许多,小心翼翼道:“可有想起来?”
夜无仇微侧着头,冥思苦想,最终脑袋疼痛亦每想起丝毫。就仿佛他要寻找的一切都只是虚无,注定徒劳无功。
“没有”
“也罢,也罢,命之旋机,非我可以逆睹。倒是我愚鲁了。哦,老夫名作百炎,你可以叫我炎老。”说罢,他又重新戴上帽子,没人看得清,在那方小小的黑暗中,炎老,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