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锦玉和谢少文一道进来,这本便叫众人浮想联翩了,偏姚锦玉这会子还沉淀在自我营造的美好意境中,只觉虚荣心得到了空前满足,想着锦瑟此刻定然在屏风后咬碎了一口牙齿,她心中的得意便更难以抑制了。
她虽也感觉到了屋中气氛不太对,但却只当众人是被谢少文的气度风采给惊住了,毕竟这一屋子的人中,她身侧站着的翩翩公子不仅容貌出类拔萃,身份更是高不可攀。
郭氏听完姚锦玉贺寿的话,这才又扯开了笑容,冲众人道:“瞧着丫头嘴巧的,惯会哄我老太婆开心了,快起来,快起来。”
似为了掩盖方才的所思所想和怪异气氛,夫人们无不纷纷笑着表态,连声附和着老太太的话。要知道今日作客姚府,姚府的颜面客人们总是要顾着点的,夫人们心中愈是不屑姚锦玉的所作所为,面上便称赞的愈是夸张。
姚锦玉只当众人是真心赞她,又想着谢少文就在身边,当即面上就是一红,一脸娇羞小媳妇模样。小郭氏站在郭氏身后,瞧着姚锦玉那扭捏作态的模样,微嘲地瞥了眼吴氏。
吴氏这会子已面色惨白,眼瞧着姚锦玉竟还执迷不悟,起了身依旧亭亭地站在谢少文旁边,浑然不知已闯了大祸,她太阳穴上两根青筋便鼓鼓跳了起来。
吴氏只恨那日不该对女儿嘴快,和她说起武安侯府和谢少文的事来,如今她们母女接连闹下笑话,偏又是第一回见武安侯夫人,只怕这坏印象是很难掰过来了。
她心中焦急不已,面上却已笑了起来,冲众人道:“这孩子面皮薄,夫人们可千万莫再夸她了,瞧她这会子都羞得犯了痴了。”复又忙冲姚锦玉招手道,“还不快到后头去帮娘招呼姑娘们,傻站着做什么。”
姚锦玉对上吴氏的目光,只觉平日慈爱非常的母亲,此刻眼睛中竟满是厉色和责备,她登时怔住,一时间弄不明白母亲何以如此。但吴氏的手段和心机她却是知晓的,她历来也极为信赖吴氏,故而愣过之后便忙福了福身,道:“是。”
只她脚步尚未动,便闻小郭氏凑趣儿地笑着道:“大姑娘是不是忘了给老太太奉上寿礼了?老太太平日最疼爱的便是大姑娘了,大姑娘将寿礼藏着掖着却是叫老祖母眼巴巴地等候着,该打该打!”
小郭氏这话简直就是在提醒大家姚锦玉在祖母寿辰之日迟迟不到却私见外男的事实,要知道别的姑娘的拜寿礼可都在福禄院时便已奉上了。
如今姑娘们都在屏风后回避,唯有姚锦玉站在外头,显得刺眼而轻佻,吴氏本想着叫姚锦玉赶紧到后头去,也好遮掩一二,快些翻过这一篇去。谁知小郭氏偏就不叫她如意,吴氏恨得牙痒,可却也无从辩驳。
加之姚锦玉这回为老太太准备的寿辰礼乃是她亲自吩咐,又督促着姚锦玉精心备下的,本便是想着叫她趁此良机好好地在众夫人,尤其是武安侯夫人面前露露脸,此番小郭氏既提出来了,吴氏也便没再多言。只希望众夫人瞧了姚锦玉的生辰礼,能对她改观一二。
姚锦玉闻言瞧了眼吴氏,这才重新转身,又跪了下去,冲郭氏道:“孙女身上穿戴富足,平日吃用考究,屋中物件精美,这皆赖祖辈幸苦积攒之功,孙女生而享之,实感念惶恐,却不敢据为己有。孙女承蒙祖母疼爱,今日祖母寿辰,孙女无以为报,唯一手拙劣的绣工勉强算得上自身本事,故而便绣了一副屏风面儿,谨祝祖母福寿安康。”
小郭氏闻言心中腹诽不已,姚家祖上以染布卖布发家,后生意做大,便经营成衣店,绣品店等,慢慢发展成大锦数一数二的布料商,在姚江父辈时姚家开始为宫中进贡双面绣,成为皇商。姚家的姑娘绣工自也非寻常人家能够作比,也因此缘由,一般逢老人过寿,姑娘们都是拿了绣活做寿辰礼的。
今次也是,除了锦瑟呈了两本自抄的佛经以外,其她三位姑娘都送的是绣品,怎偏就这大姑娘明堂多,倒说的自己个儿有多纯孝一般,连祖辈都抬出去了,那绣针、绣线、绣缎便不是姚府的东西了吗?哼,想出风头是吧,那也得看她允是不允?!
小郭氏想着已是目不转睛地盯向了妙红呈上来的绣面儿,一门心思想着挑姚锦玉的毛病。
郭氏身边的两个大丫鬟雅冰和雅芝接了绣面儿小心展开,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却见那云州黑纱缎面上用金线绣了数十行经文,整整齐齐的隶书,字体公正庄重,黑底金字,尤为醒目。众人已面露惊叹,却见雅冰和雅芝笑着换了下位置,道:“是双面绣呢,老太太快再瞧瞧这一面。”
众人望去,只见那另一面竟更是精美,却是绣着一副观音像,其上观音足有一人高,绣工精细,形象栩栩如生,微风吹拂在绣面儿上那金丝银线随之浮动,似有道道耀眼光芒自绣面儿上散出,映衬的那观音菩萨绣像儿,愈发让人觉着紫光四射、祥瑞纷呈,如圣露沐身。
屋中片刻静默,接着便响起众夫人的称赞之声。
“好漂亮的字,好精湛的绣工!”
“没想到姚大姑娘小小年纪竟有此等绣工,这般手巧的姑娘却不知将来会被谁家聘了去呢!”
“咦?你们瞧那观音的面容,似有些呀,这不是老太太嘛!”
不知哪位夫人惊呼了一声,众人凝眸望去,却见那观音的面容竟果真有几分肖似郭氏,五官神韵,便是那眼角的细小皱纹也如出一辙,尤其是这般对比了一旁含笑而坐的郭氏,便更叫人觉着栩栩如生,惊叹不已了。
就连见多了各种名家绣品的郭氏也不觉瞧的眼前一亮,微微怔住,而自诩见多识广,瞧不起姚府的万氏也定睛瞧向那绣图,露出了赞叹之色。
小郭氏愣了愣神,已是变了面色,细瞧那绣面儿却是无话可说,实是姚锦玉这副绣品不管从构思还是技法都非姚锦红那一条小小的抹额能够做比的,她虽忿忿不平,可却不得不承认这个。
锦瑟目光也落在那绣图之上,漂亮的唇角轻轻弯起。前世姚锦玉便是靠着这绣图得了万氏高看,也换了个纯孝端方、心灵手巧的美名,今次吗,她会叫姚锦玉知道,什么叫自食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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