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呀,小绮。”
病床上人率先发现了我到来,将目光转向了我。
“啊、好久不见了。”
我有些局促地将发丝别到耳后,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尽管我认识她比认识在大学里所有朋友都要早,她也算得上是我来日本之后交第一个朋友......但我有时候确会想,如果说人与人之间缘分是可以拿来衡量事物话,那么我和对方缘分,大抵也就止于普通朋友吧。
以至于她现在住院后,我还得从别人那里听到倒一手消息,不可谓不是造化弄人。
在短暂寒暄后,她开玩笑似地说起了我们在来日本飞机上初遇时场景。
说来也是巧合,那会一排几个飞机座位,我刚落座就听到对方在给家里人打电话,虽然我并没有刻意去听,但是毕竟座位就挨在一起,我也不可避免地听到她说起了自己要去学校。
出于某种他乡遇故知惊喜感,我就主动上前跟她攀谈了两句,结果聊着聊着就聊了一路,下飞机后甚至还是一起去报到。
但是后来因为我们想要选专业不同,被分到班级也不同,渐渐也就没有了共同语言,也都有了各自朋友圈子,虽然后来因为都是留学生还是常有交流,但毕竟不像是刚认识那会时,对彼此而言都是在异国他乡无可替代朋友......所谓有缘无分,大概就是如此。
“啊,明明是几年前事了,现在想起来好像还是在昨天。”她这样说着,又伸手拍了拍身侧床铺,让我和太宰不要顾忌,随便找个地方坐坐。
因为心情有些低落,我没怎么开口,更多还是他们在讲,我偶尔附和上几句。
太宰则是全程礼貌性微笑......我说了他社交圈很怪吧......就,真很怪,你跟他说话他也会回答你,但就是很容易让人打心底里产生一种距离感。
我发誓我有努力过了,就差物理上地一脚把他踹进我社交圈了,奈何人家自己不愿意!而且他态度也很得体,让你完全挑不出一点刺来......我总不能按着他脑袋说你今天不交两个朋友回来我就跟你绝交吧!交朋友也没有这样强迫好不好......
大概聊了一个小时左右,眼看着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有些明天一早还有事朋友就开始三三两两地告别离开了。
我则是拉着太宰稍微多留了一会,离开时候大厅里挂钟指针已然指向了八点。
不太巧是,就在我俩走出病房,走到电梯前时候,就见到最近电梯刚刚从这一楼下去,而其他几部电梯眼看着是一层一停样子,我也就懒得继续等电梯了。
“还是走楼梯吧?虽然稍微高了点,但是反正向下楼梯也不怎么费力?”
太宰轻声应了一声,侧过脸来望我。
眼看着他此刻盼着我眼神中带着点明显欲言又止,我推开楼梯井大门,扭头对上了他视线。
他有些迟疑似,替我伸手顶住了门扉,示意我先出去,“小绮......你要听她为什么入院么?”
“......等下、这你也看得出来??”我这下彻底震惊了,“你这也太夸张了吧,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去研究医学?”
“不是哦,只是......”太宰摇了摇头,又微妙地停顿了片刻,“我恰好认识她在吃药而已。”
门在他松手后,随着一声相当沉闷金属叩击声,自动在我们身后合上了。
伴随着楼道内略微昏暗灯光,太宰那双漂亮眼眸在此刻倏地显得有些难以捉摸。
“她应该不久之前刚洗过胃,再加上旁边放抗抑郁药......”他神色毫无波动地陈述道,“估计是安眠药吧。”
“......”我一时之间有些失声,因为我此刻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是应该先问太宰为什么知道那么清楚,还是回头再去安慰对方几句......?
但鉴于我和她之间关系,我其实也没有立场去劝诫她一些什么,所谓切忌交浅言深,莫过于此......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做出了这样选择......
语言或许确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容忽视力量之一,但有时候语言力量又是那么苍白,至少我不认为自己有那种说服并不亲密人改变这么重大想法力量。
我最后也只是摸出了手机,切出了只有联系国内朋友时才会用到聊天软件,跟早已查不到聊天记录对方发了两个字,“加油。”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平静地抬眸望了一眼太宰,深吸了一口气,“先走吧。”
他踌躇了片刻,伸手拉住了我袖口,“小绮......?你在生气吗?”
“刚刚是有一点,但其实我不记得你有因为这个进过医院?”我说着,又往下走了几步楼梯,“你知道奇奇怪怪东西那么多,多这么一个也还好吧,而且......你和她给我感觉不一样。”
太宰像是怔愣了一瞬,歪着脑袋满是茫然地发出了一声象征着疑问语气词。
我实在没忍住,干脆往后退了两个台阶,在目光与他平齐时伸手摸了摸他毛绒绒发顶,“这有什么好奇怪!我们什么关系......你要是想干傻事,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才不会给你那种机会呢,我不可能捉住所有人,但至少你一个我还是有信心哒!”
“小绮......”
“好啦,回去了。”
太敏锐了,在这种地方真未免太令人难以抗拒了一些......
眼看着对方重新恢复了精神,蹦蹦跳跳地往下走,太宰低声笑了一声,目光缓缓地落向了自己摊开五指中。
只是一瞬,他眸光显得有些嫌恶起来,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打心底里感到不适东西似,猛地合拢了掌心。
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咦......?”
楼下传来声音吸引了他注意,刚刚情绪瞬间被他抛到脑后,“怎么了?”
“唔,我看到了奇怪东西?你来看看?”夏绮声线中带着一丝明显犹豫,“那个,这个不会是我想那种......吧?”
在太宰走到对方身侧时候,就见到她正举着手机给正摆在地上一个约莫有小腿高旅行包录着像。
在见到他过来后,她就关掉了录像,小心翼翼地把他往后拉了一些,“你小心别碰到它......刚刚声控灯没有响时候,我好像从这个袋子缝隙里看到了点红光,要不先走吧,我现在报警。”
“没事,小绮,你先退后。”太宰第一反应很简单,他直接半蹲下来,单膝跪地,动作极轻地打开了防水布制成旅行包,眸光微顿,“唔,不是哦。”
他说着,稍微侧过了点身子,让出了视野,“只是个工具箱而已,你看到光,我想,可能是金属反光吧。”
原本一直屏息凝神着人立刻松了一口气,她垂下眸,有些气鼓鼓地望着他,“我说你啊,稍微有点警惕心好不好,虽然我只是有那么一点怀疑,但哪有直接上手,太危险啦!”
虽然夏绮明显已经在努力做出生气样子了,但对太宰而言,这点装出来威慑力只能让他想要摸摸她脑袋。
不过要是他真伸手话,她肯定会瞬间把那点心有余悸抛到一边去,然后立刻真心实意地生气起来吧,唔,就像是很不喜欢被人摸头顶猫咪?
“楼梯井是一个很特殊位置......如果这是炸.弹话,我必须确认它爆.炸时间。”他有些遗憾地背过手,合上了打开确认过工具箱,又轻描淡写地把背包恢复到了哪怕是用相机看都看不出端倪程度,“还有当量以及类型,最后才能得出当下最优选择。”
“除了跑路以外还有别选择吗......?等下,你不会告诉我,哦,你好像跟我说过你会拆......我靠。”她神色微妙了一瞬,“你原来是认真??我还以为你说是那种一共就两根线道具炸.弹呢......”
“纯粹赌概率确也很有趣,只不过这样炸.弹其实也是能根据细节判断出到底哪根是真正引线哦,很遗憾。”
他自己就拆过很多次类似设备,嘛,不过现实中装置往往都比这种要复杂很多,也不可能只有两根线......那样小玩具还是他逼着后勤做出来解闷,虽然好像也没什么效果?
“有什么好遗憾!不许再碰这种东西了!给我换一个爱好!”夏绮气闷地拽住他手腕,“现在立刻马上答应我,不许转移话题!”
“唔......”
虽然她此刻满脸都写着不习惯,甚至有些羞恼地躲避着他目光,但她攥着他手却丝毫没有要松开意思。
幸或者不幸,对太宰而言,识人是一种近乎刻入骨血之中本能,确,对像她这样相当自我,自我到从小到大都觉得对别人说教就是在浪费她时间人,要这么认真地说出这种话确是会让她感到不习惯吧......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像她这样类型,应该会和中原中也更有共同语言?
还真是不甘心。
......但即便如此,她也愿意一直对他这样人伸出手。
太宰目光倏地落到了她拉着他手上,眸光轻就像是一片羽毛在悄然之间缀到了她腕骨上。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事情了。”他叹了一口气,“你一直都知道,我是没有办法拒绝你,小绮。”
等我下了车,略带好奇地抬头打量着眼前大楼时,太宰挥了挥手,示意载我们过来专车司机自行离去。
“好高,你怎么特意选这么高大楼?”我还是第一次亲自来看他这半年来捣鼓出来公司,其实我以前就想来看看了,但是他那时候以一切刚起步,乱糟糟,没什么好看断然拒绝了我,说什么都不肯让我过去。
“唔,习惯了。”他叹了口气,有些为难道,“在矮一点地方办公话,总会让我有种下一秒警察就会过来敲门错觉。”
我:“?”
“开玩笑啦。”太宰眯着眸笑了起来,他在拉着我出校门前先在左眼处缠上了绷带,用他话来说就是,“工作时候不那么做话,总会感觉提不起劲来。”
“你这开工仪式还挺麻烦。”我无语地拉住了他手臂,蹦哒着地往前走,“那你倒是穿西装啊?”
“啊,那个话,我办公室里有。”他略带忧郁地叹了口气,细软黑发垂在耳边,像是只犯了错猫咪似,显得有点恹恹,“大概是现在很多商谈都可以直接在网上进行了,所以稍微有点......懈怠了。”
“以前不可以吗?不对啊,我记得一两年前就开始普及了吧?”我大惑不解地跟着太宰上了电梯,就看到他神色微妙地顿了顿,试探性地回答我,“因为有交易不能留下记录?”
我一时间没想明白他是在跟我开玩笑还是说真,毕竟我总感觉按他性子做点出格事那真是再正常不过,不如说作为青梅竹马我已经在尽我最大努力让他毕业后不要直接进局子里了!
虽然此刻我其实更想沧桑地叼根烟感叹一下人生,但我还是坚.挺道,“行叭,反正我一直都很相信你搞事能力,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多为自己着想一些......而且,你也不缺钱吧?”
“嗯,现在没有了。”他低着头,活像是犯了错小学生似,不敢对上我视线,但就是绝口不提以后咋样,堪称躲避球国家一级表演大师。
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装不知道,不仅如此我甚至还得跟他确认,“你们财报没问题吧,不行我就去找别家?”
“没问题。”太宰尝试着宽慰我,“你担心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小绮。”
他话音刚落,电梯就在最高层停下了。
我注意力顿时被吸引到眼前事物上了,也没继续追问下去,而是颇为好奇地走出电梯,四处打量了一番。
光从工作环境而言,似乎看不出有什么特殊地方。
只不过日本鲜少有特别高高楼,这座有二十一层高商业大厦已经是附近最高一栋建筑了,趴在公共区域落地窗边往下张望话,还会有种一览众山小畅快感。
太宰在旁边小声地跟我介绍着这里情况,又在我终于依依不舍地从窗前离开后,带着我去了他办公室。
我一边看一边开始怀疑他脑子到底是怎么长,为什么大家都是苦逼大学生,我还在为我课题报告秃头,太宰倒好,不仅奖学金拿到手软,甚至还跑到外面兼职当了社长......这我找谁说理去!
要不是怕挨揍我真一个电话打回家去跟我妈吐槽了!
他办公室不算特别大,但也应有尽有,办公桌旁同样是全透光落地窗,只不被窗帘挡着,明明是下午,室内却显得无比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