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欠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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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威尔，你今天来的可有些早！”

次日清晨，李威走进新海酒楼时，他老板正带着老花镜趴在柜台前清理着账目，抬手提了提镜框，瞄着他打了一声招呼。

这是一家地道的中餐厅，主打是粤菜，不算是老牌子，老板叫做丹尼尔钟，80年代中期从香江移民过来，其实这几年正是香江人向外移民的高峰期，繁荣的香江电影业也是从这段时间开始衰退的，好莱坞电影人却及时抓住机会，一举称霸了全球，三年后的恐龙巨制就是好莱坞向世界扩张的标志。

丹尼尔是一个刻板严肃的老头，尤其针对肤色不同的白人，更有一种本能的排斥，但李威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和善的老人，至少对自己和善，他笑着说：“丹尼尔，我要请几天假。”。

“请假？遇上什么事了？”

李威扭头望了一眼门口，“那位女士是我的继母，昨天半夜过来找我，告诉我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我父亲被人打伤，现在还在医院里。”

丹尼尔朝维奇太太身上扫了扫，确认李威不是在说谎，他慢悠悠的说：“伤的严重吗？”

李威点头道：“比较严重，而且我父亲是因为欠下赌债才被打伤的，我要回家找人帮忙，清偿这笔账务！”

“这样啊！”丹尼尔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正好到了发薪的日子，你把上个月的工资拿着，另外呢……”

丹尼尔说着话，又拿出一千美金装到信封里，“我能帮的忙只有这么多，威尔，如果你父亲需要照顾，你可以晚几天回来，不要紧的！”

李威很感动，这个东方来的老人给了他及时的帮助。

丹尼尔的确讨厌白人，却不讨厌李威，反而很喜欢李威这样能够拉动他营业额的员工。

其实他讨厌白人的原因也不全是肤色，他觉得白人不够踏实，也不勤快，却处处要高人一等，李威却大不一样，这是一个肯吃苦的年轻白人，不歧视其他族裔，头脑又灵活，才来了短短一个月，就让他餐厅的营业额增加了一倍，白人顾客喜欢风趣的李威，每一个被李威招待的白人顾客都会成为熟客，并且会给出丰厚的小费。

关键还在于李威的语言天赋，汉语说的比他都地道，甚至能用粤语方言与他交流，这在唐人街绝对找不到第二个，所以他非常满意这个白人雇员，已经准备下个月就开始加薪，这些都构成了他借钱给李威的理由。

李威道了一声谢，与维奇夫人一道离开。

坐了一个小时的巴车，他们抵达了罗兰岗，李威先去医院探望了父亲，老威尔依旧处在昏迷状态，他进入病房时正好碰见查案的警察，不过他们草草询问了几句就离开了，只是在例行公事，只要老威尔不被打死，他们就不会重视这个案件。

老布朗花高价雇佣有律师，专门应付像老威尔这样的官司，他不会给警方抓到任何蓄意伤害老威尔的证据，李威想让警察帮老威尔讨回公道，除非他比老布朗更有钱。

在美利坚，钱就是上帝。

老布朗给维奇太太三天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两天，李威没有在医院多待，他必须马上去筹钱，他先去拜访了他父亲的老板乔治，结果被告知乔治领着施工队去了外地，半年内都不会回来，他只能去找他的叔叔斯蒂夫。

说起来，李威的家族拥有很长的历史传承，曾祖父那一代就从英国移民过来，姓‘lee’，发音与汉语的李姓相同。

李威的名字也与他父亲一样，都叫威尔，鬼佬们似乎有这样的传统，喜欢用长辈的名字给下一代命名，好莱坞那位著名毒星萝卜特就是如此。

但是家族历史长并不代表着富裕，老威尔与他兄弟斯蒂夫都是德州牛仔，在大牧场里长大，结果一个爱赌，一个爱毒，又喜欢得罪人，二十来岁就被撵出老家，跑到洛杉矶讨生活，只留下李威祖母玛莎夫人独自守着一间老屋。

老威尔很早就跟着建筑商乔治，有一些手艺，生活倒也过得去，斯蒂夫就不一样了，从来没有稳定的工作，至今还没有结婚，半年前搞大女朋友的肚子，这才准备要孩子。

斯蒂夫接触du品的时间很长，主要收入都来自贩买da麻，这听上去很威风，也是道上混的，其实呢，这种小du贩在美利坚满地都是，他们只是最底层的小经销商，没有任何势力，跑散户，客户对象全是普通人，厨师、蓝领工人、消防员、卡车司机这些收入极低的人群，像舞厅赌场这种吞du宝地早就被黑势力垄断，他们的生意根本做不进去，自然发不了大财，勉强顾得上日常开销。

要知道1990年的洛杉矶da麻还没有合法化，贩卖是要蹲号子的，这份工作既危险又苦逼，还没有尊严，斯蒂夫能一干这么多年没有出事，真是运气爆棚了。

斯蒂夫没有自己的房子，目前租住了一套小公寓，李威赶到这里时，看见一个孕妇正站在公寓门前的草坪上浇水，这个孕妇就是斯蒂夫的女朋友汉娜?齐薇格，同样是德州人，三十多岁，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身子胖的厉害，不过她的摸样很亲和，性格也不奔放，是那种很感性的淳朴女人。

“威尔，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听说你妈妈给你介绍了一分跳舞的工作？”汉娜看见了李威，随手关上水龙头，笑着问道。

“那份工作是我自己应聘的，我妈妈给我介绍的是酒保，但是我拒绝了她！”李威走近几步，到了汉娜跟前。

“你来这里干什么？”汉娜不再发笑，问的很严肃。

“我找斯蒂夫！”李威没有说原因。

汉娜转身走向房门：“来客厅吧！”

公寓的客厅很小，一张黑色长桌几乎占了一半面积，桌子上堆满了杂志与报纸，下面压着一把左轮枪，以及散放的四五颗子弹。

厨房就在旁边，汉娜去里面倒了一杯开水，递给李威的同时，开口问道：“你爸爸康复的怎么样？前天安菲娅来过一次，说你爸爸被打伤了，我准备过几天去探望他。”

内屋已经传来动静，李威知道斯蒂夫在家，就说：“我爸爸欠了布朗家一笔钱，债务追的很紧，我身上只有三千美元，汉娜，今天我过来是为了借钱。”

“那你可来错地方了！”一个懒散低沉的声音从内屋响起，片刻后走出一个正在穿T恤衫的中年白人，他就是李威的叔叔斯蒂夫，嘴里叼着香烟，却没有点火，他鼻子尖长，脸型狭窄又消瘦，摸样相当冷酷，脖子上露着一条蛇形纹身，看起来也很可怕。

“我不会借给你钱！”斯蒂夫坐下来，低着头说话：“当然我会告诉你原因，布朗家族的人都无比贪婪，他们会反复的勒索，直到你们倾家荡产，无论你们偿还多少钱都没有用！我的建议是马上离开洛杉矶，你们可以回老家，你祖母还在，不会不管你们！”

李威直视着斯蒂夫，尽量压着火气，平静的说：“你贩du这么多年，人际关系应该不错，能不能找布朗家族谈一谈，让他们把债务限定在三万美元，再多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把这笔钱还给他们，另外我也不会追究他们打伤我爸爸的责任！”

斯蒂夫正抓着左轮枪填装子弹，等李威把话说完，他突然暴走，一下卡住李威的脖子，另一手举着左轮枪顶住了李威的太阳穴。

这一幕把汉娜吓坏了，急喊道：“你疯了吗斯蒂夫，威尔还是一个孩子，他会吓到他的！”

“听着，小混蛋！”斯蒂夫并不搭理汉娜，盯着李威说：“你爸爸被打不是因为他出老千，而是他威胁要杀掉安德鲁?布朗，这些年他在布朗的赌场输了太多钱，他心里怨恨，已经丧失了理智，就算他这次活下来，布朗也不会放过他，如果再呆在洛杉矶，你们一家都别想活命，还会连累我！”

“拿开你的枪！”李威声音冰冷。

“你在跟谁说话，小混蛋……”斯蒂夫的表情更加凶狠，正准备对着李威扇几巴掌，胸口忽然被撞击了一下，剧烈的疼痛导致他手臂脱力，身子止不住的向后仰去，不等他反应过来，又见李威的腿已经高高抬起，一脚击中了他的脸骨。

“碰！”

斯蒂夫瞬间瘫倒，神智出现了短暂混乱，他有些发懵了。

“哦，上帝！”汉娜立刻捂起嘴，只觉得心口喘不过来气，她靠在厨房的门框，缓缓下蹲，带着哭腔说道：“威尔，你不要冲动，斯蒂夫是你的亲叔叔，你快把枪放下！”

李威一语不发，立在原地好大一会儿，他才把枪插向了腰间，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边说：“斯蒂夫叔叔，亲戚应该帮助亲戚，而不是拿着枪恐吓，你这样做很不道德，这是我个人的一些看法。”

“你等一等！”斯蒂夫吃力的坐起来，咬着牙说：“汉娜很快要生孩子，我不能把钱借给你，这不现实，但是我有一张欠条，上个月我替我的供货商运了一次货，价值十万美金，他答应分给我五万作为酬劳，结果他背弃了承诺，只给我一张五万美金的欠条，我可以把欠条交给你，如果你把这笔帐催回来，应该能解决这次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