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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见到杜三之前,魏然一直在想,杜三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是像绣言闲着没事时在她耳朵边上叽叽喳喳说的那样,一身落魄,要什么没什么,是一个无一处可取的人。还是像顾雨弦印象里,那个虽然落拓江湖,却依旧不掩其风采光华的人物。
当时的魏然身着一袭素白衣裙,倒不是魏然喜欢欢做白衣翩翩的神仙女子,只是顾雨弦的衣柜里,尽是些素白浅青的衣裳,但是精致程度能让人眼珠子掉一地,魏然当然就不挑了。
见到杜三时,是在寺庙里点香过后,当时的阳光,像是一池的水波一样,轻柔和缓地淌在屋顶、地面上,整个街道都是那般的温柔。
偶尔还轻风吹过杨柳,再缓缓划过魏然如雪的衣襟,吹起令人眩目的弧线,清雅得像是池上轻波里的莲叶,像是在潺潺波光之间娉婷的站着,有着不胜云水的娇柔。
杜三身在阳光之中,懒慵地倚在街道旁的青石台阶上,麻衣破服却是干干净净,微挑起的眉眼间有的是对这世间的一点点讥讽,而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更是和身边的一切绝然不同,但又是这样紧紧相融在一起。
如果不是绣言指着,魏然也不知道这就是杜三,经绣言一指,把眼睛移到那个人身上后,便再也移不开。仿佛在魏然的记忆中,这样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安于麻衣破服的,怎么也不会做乞丐的,只是杜三就这样倚在那儿,让魏然也不由得不信。
或许顾雨弦也发现了吧,才会如此倾心,诀绝的要嫁给他,这样一个小镇上,能与杜三一身气度相比的,怕也没几个了吧,而杜三身上还自有一股清华气,这个认知,让魏然也不由得一阵讪笑,一个乞丐,哪来的清华气。
魏然踱着步子,一路走去,掀起两袖的轻风,盈盈楚楚的走向杜三,近时,脸上掠起淡而温暖的笑容,也不论一身洁白衣裳,随意的坐在杜三旁边:“杜大哥,我昨天包了粽子,刚好带了些,你学尝尝吧。”
那几个粽子是魏然包了以后,给绣言讲了屈原的故事后,她带出来投江的,结果又没舍得把香喷喷的粽子丢下河,于是又留了下来,当时魏然还笑了绣言好久,现在却是想抱着绣言狠狠亲上一口。
魏然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尽量和绣言曾经形容过的顾雨弦一般神色,话说当年,她也是人前历练过来的,难道还演不好一个顾雨弦:“杜大哥不同我说话么?”
杜三闻言这才睁开半眯着的眼睛,淡淡地扫了魏然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在魏然还没有读懂之前,就已经悄然消失。递到杜三面前的粽子,杜三看了眼,然后伸出如玉一般柔润的手,轻轻拈起一个,递给旁边的小乞丐:“青寒,尝尝。”
魏然没弄懂,哪有送东西给他吃,却先让别人尝的道理,莫不是怀疑这东西很难吃?真是没眼光,魏然继续笑得分外天真、灿烂:“杜大哥,你陪我一起去逛庙会好吗?”
杜三接过寒青递来的粽子,轻轻咬了一口,淡淡的肉香和酱香味伴着竹叶和香芒草的味道,纷纷在唇齿间迸发出来,味道倒还算不错,就是有些粘腻。
杜三看着身边白衣胜雪,却毫不介意与他一同席地而坐的魏然,心头浅浅地吹起一层薄薄地波澜,只是太短了,以至于让人觉得似是未曾出现一般。这个女子,比前些时候见的,更灼灿聪颖了:“很香。”
很香?魏然脑袋里浮现两个大大的问号,看到杜三盯着手上残余的糯米渣,才明白原来是指粽子很香。魏然闻言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容,那是自然很香,她从小就爱吃粽子,尤其是偏北方风格味鲜肉板栗,咸鲜的味道一向是她最爱的,后来就自然学会了包粽子:“杜大哥喜欢就好,篮子里还有呢,待会儿我跟绣言说,给你送去。”
杜三接过寒青递来的帕子,擦净了手,指甲上落了满满的阳光,让魏然一时间不免觉得眩目。白帕子里泛着青幽的光芒,一看就不像是普通的货色,穿一身破衣烂裳,却用上好的帕子,这个男人不是有故事就是有病。
这个杜三,身不不着一丝尘垢,清华的气度更不似是世间普通的男子,魏然忍不住赞叹了顾雨弦一声,小妮子眼光不错,这要放到股市上,算是最有升值潜力的超级股票,值得投资!
“雨弦,嫁衣还合身吧!”杜三想起前天运到的喜服时,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也不知道是谁手脚伸得这么长,竟然这么快就送来了喜服,一应婚嫁的用品,也不像是匆忙间准备的,不但合了礼制,又不显得杂乱。他竟然想不出,家里还有这么能干的人,匆匆几天就能备下这么一份让谁都挑不出理的婚嫁物品,哼,那些人时时刻刻都在揣摸别人的心思,同时把自己的心思藏起来。自以为高深莫测,却是些笨到极致的人。
魏然想起那满满两大箱子的衣裳、布匹、首饰和那身不论现代古代,都华丽丽地让人不敢碰触。再看杜三时,就看得更加清楚了,这杜三绝对不是普通人,魏然咂巴咂巴嘴,书上电视剧上基本上都这么写,这肯定是那个大家族的子弟。要么是个不招人待见的,要么就是人跟家里闹翻了的,再要么,就是逃家了,不过看杜三也不像是还处在叛逆的年龄,想来就肯定是前两个可能了。
“谢谢杜大哥,很合身,也很美。”魏然在心度由衷的赞叹了杜三几句,这嫁衣聘礼,还真是华贵到让人无语。估计顾奚山和徐青娘是没瞧见,要不然,绝对不会再阻止自己的女儿嫁给杜三。
就杜三这样儿当乞丐,要是没点家底的话,早就饿死在乱葬岗了。就头上那根看起来乌漆抹黑用来绾发的木簪子,恐怕也不是普通的货色。魏然总觉得像是在故宫或者某个博物馆看过,类似质地的东西,有檀木的香气,做工简洁,却一点也不粗糙,细看之下反而更让人觉得精致非常,透亮的黑木簪看起来不起眼,配着杜三这副慵懒的模样,只会让人觉得愈发不沾尘埃。
杜三对于家里那些人的眼光,向来是认同至极的,他们家那些人,别的不成,品味倒还得去,置办份嫁娶物件,还是能放得下心。如果连这些都做不来,那些人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嗯,这儿又脏又乱,你先回去吧。”
杜三心道,既然在他身份低至乞丐的时候,这个女子还能够义无反顾的选择他,那么将来不论如何,他会好好待她的,只要她不背弃,并且一直这般真率下去,他也不会介意给予那么一点宠爱。
魏然学着杜三的样儿眯起了眼睛,没能看到杜三一时间那微微的温容:“好,那我先回去了。”
魏然飘扬的白衣白裙走过杜三面前时,阳光似乎全打在了她的身上,更显得那般的白玉无瑕,出尘绝俗。杜三看了一眼魏然远去的背景,勾起一抹微微的笑,只是这么一个微微的笑容,竟然让满街道灿烂的阳光失了光芒。
杜三见过美丽的女子,甚至见过倾城绝世的女子,却从来没见过这样温淡女子,像是深山中流淌的一脉泉水,未必有动人心的容貌,也未必有多动人的气质,这样的女子于杜三而言,就如同是千里牡丹中,一朵不起眼的小花,飘飘洒洒,没有惊人的美丽,却有着让人安心的从容宁静。
“寒青,你确认你所得到的信息都是真实可靠的?”杜三忍不住对一向不出虚言的寒青产生了那么一点点怀疑,这样一个不俗的女子,家世真就像寒青说的那么清白、那么普通,一个茶楼老板能生出这般与众不同的女儿吗?
“主子,我确定。”寒青对于自己分析过很久的才最终确定的信息,有着充分的信任,若是别人这么怀疑,寒青肯定是二话不说,一剑就招呼了过去,可是看了看腰间,现在没剑,再看看杜三,貌似功夫虽然一般,可却是他的主子,也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杜三点点头,表示他对于寒青的消息是充分信任的,只是再一看那片远远的白色时,又忍不住有些怀疑。顾奚山不曾读地几年书,徐青娘更是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怎么会给顾雨弦请了先生,又养得这一身的好风采,这总是让杜三百思不得其解。
“主子如果不放心,让寒微去盯一阵。”虽然很不满意杜三的怀疑,但寒青依旧给杜三提出了妥善的解决办法。
杜三摇了摇头,就这么一个小镇上的人,再不同寻常,也翻不出什么大风大浪来,若是安安生生的自然好,可若是怀着什么心思,他却也不是那没有手段的人:“不必了,还有外进几间屋子不要动,里进的屋子弄好就成。”
寒青实在忍不住在心底诋毁了杜三几句,知道的说是想过几天太平日子,不知道的还当主子不知道吝啬成什么样:“是,主子,瞧着太阳也大了,咱回吧。”
杜三抬起手来,看了眼不见半片云彩的天空,蓝得明净清澈,眯了眯眼想也该回去睡午觉了:“好,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