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戌时,云天回到凤栖楼,看见许言已坐在案前,挤过人群后,他来到楼栈外,认真听许言说到:“…大战之后,妖族落败,之后迎来和平盛世。惜盛景不长,轩辕黄帝乘龙升天之后,之前因战败归降的部族与妖邪之徒沆瀣一气意从帝族手中夺权。妖族早在与轩辕大帝的一战中尽数被灭,不过依旧有苟延残喘存活下来的妖徒。妖者,虽其力通天,但也不敌我大疆众多身怀绝技的侠者羽士。叛乱贼子同妖邪之徒兴风作浪之事很快就被平复,眼看大势将去,妖邪徒众以全身精血自我牺牲招来九幽鬼魔之力,邪力使至黑云蔽天,这些可恨妖魔趁时来犯,借由可怕邪力,妖邪们毁我家园,弑我血亲,可恨至极。我人族长期身处黑暗,不得以见天日,可悲可叹。我们人族儿郎自古以来就自强不息,不畏惧任何困苦磨难,当时如此,哪怕邪气侵吞世间,人们亦是齐心协力共挫妖邪。大疆自古就有神祗守护,天神为我们顽强不屈的精神所感动,而后降下五色神光封印邪力,使至我们再见天日。之后残存妖孽多藏于羲东夷州,与东夷妖民结姻,留下遗患,世世代代皆想颠覆我人族盛世。当然此番心计也只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久而久之,他们自知两族之间实力悬殊,纵使他们举族上下也无法与我们一战。如此万念俱灰,让他们又想起曾经使大疆暗无天日的无上邪力。逃脱监视后,他们密不透风进行着邪巫祭祀的准备,数年之后,在我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残忍凶暴、麻木不仁的妖邪牺牲近万族人又再度唤出无上邪力。此力甚如之前,吞天蔽日,噬天雷裂山河,无数生灵殒命其中,此劫毁天灭地,谓之天地劫。还望在座各位记住,使我们经历数次可怕浩劫的祸首便是这些残存妖孽,使我们一次次与至亲生离死别亦是他们,使我们辛辛苦苦建立的盛世化无乌有的还是他们!血海深仇!男儿不为此尽力,枉为大丈夫!日后如见妖孽,有能之士必当身先士卒斩之杀之,以慰亡故之人在天之灵!”许言重重喘着气,稍稍一瞬面露苦涩。他举目扫过厅堂,大部分人都已被自己的言语说得愤愤不已。
“许言先生,我等多为市井小民,虽对妖邪恨之入骨,但手中无力,无法与其对抗。这些妖邪纵然可恶,但有神通啊。天地劫已过十三年,我们多数人却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如今我是夜不能寐,心中糟乱,若我身怀高深武艺,定当以除妖为己任,剥其皮食其肉才能抚我心头之恨。但我也只能在心中想想而已。”
众人你言我语激起心中愤怒以及昂扬之志,话尽其意,志激人心,却也只作空悲叹。
“老朽何尝不想为此尽力?我自幼识文,老来古稀只能在天下间说文说事,同各位一般,何不为此苦愁乎?当然吾等壮志不会只是空谈,眼下我有一提议,想说来与各位一辩,各位意下如何?”
“如是力所力能及之事,我定不会拒绝。许言先生,请说吧。”
“是啊,许言先生,说吧。”
……
“当今天下能有长生门这样为国为民的圣门,为我等之幸事。十三年前,天地劫难之中,长生门众倾尽全力布置阴阳大阵,救下大疆无数生灵百姓,圣德如此又怎是太乙星天门这等与妖邪同恶相济的邪门可比?长生门众不仅救天下于大难,且竭尽心力阻止下太乙星天门的野心,亦因此受到重创,门徒死伤许多。眼下他们依旧奔波在各地除妖邪护百姓,但因人手减少,力不从心。故想请各位帮忙,如果各位知道什么诡异妖人的行踪,或是受劫难所害还未被发现的地界,还请各位向长生门羽士知会一声。如此便就是为国为百姓为亲人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当之大丈夫也!”
“好说。如此小事,若有所知我们定当告知。各位昆仲,是也不是?”
“说的是啊!”
“敢问许言先生,我们该如何找到长生门士呢?”
“长生门,以玄为道。其门之士者,道袍,行服皆为云灰色,以交襟处为界,其右纹有天玄之色的图纹,图纹大开似天,玄色外溢,延至袍顶,与云灰之白相融。如此称之为玄天阴阳袍。”
说罢,许言招呼侍者替众人添满茶水。
云天饮下一口,将茶碗端在手中,忽是想起一早遇到的人。
‘他们难道就是长生门士?’云天嘀咕着将茶水饮尽,这时许言张口说道:“话说十三年前正值既而克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吉年。一阵青风忽刮过羲东城,没有人知道这会是无尽黑暗的前兆。青风势止,其中出现一道身影落在羲东城中央,很快就有人认出这身影即是声名狼藉的青阳妖魔。据说青阳妖魔在东夷州丑行昭彰,专杀小孩妇老。正当此妖魔行恶时,不少侠士闻声而来,群起攻之。”
“青阳妖魔神通无边,几乎就在数息内大败一众侠士。危在旦夕之际,天空上传来声声雷鸣,只见一人踏云而行,步步惊雷。他手指间一块碎石脱如疾风,打的妖魔是头破血流。”
“妖魔大怒,一脚踏碎身下岩石之地,大喝一声:‘呔,何方宵小之徒,敢暗算你青阳爷爷?’来人凌空不落,气势盖天,当真如盖世英雄。此人怀中抱剑,对妖魔喝道:‘我长生门人斩妖除魔保苍生,你这等妖邪不配知我名号!’只听‘咣当’一声,宝剑铮铮出鞘,其剑直指苍穹,每挥一剑,天空之上传来浩浩天雷之声,惊得是青阳妖魔一身冷汗。妖魔转身即逃,众侠士正想动身将其拦下,就被长生门人的几枚碎石阻止。长生门士冷笑一声,盯着妖魔逃离的背影,挥出最后一剑,此时剑气四起,雷云涌动,苍穹之极降下一道巨雷劈在妖魔身上。”
云天听得七分入神,正拿起被添满的茶碗时,不知从何响起的一阵真切雷声让他洒了自己一身的茶水,他不由自嘲一笑。
“劈的好呀!”
“是啊,劈死这些可恨妖魔!”众人笑道。
许言一拍桌案:“天雷之下,犹如蝼蚁的妖魔怎能幸免?那妖魔被浩浩雷电劈得衣物尽毁,体肤焦黑,神魂分离。众人皆认为青阳妖魔已死于雷电之威。正当长生门士收起宝剑,妖魔又如鬼尸般跳坐而起,其身不知何时披上一层青气,青气中显出两点红芒,这居然是妖魔流尽鲜血的双眼。青阳妖魔一声咆哮,尖锐嘶哑似万鬼呼啸,青光大盛时,青阳口里吐出不尽的黑气。长生门士瞧不透如此妖法,当下执剑腾飞而下,一剑贯穿妖魔心脏。气循周天以御剑,剑气合一是气剑!只见那气成万刃,一瞬就将妖魔斩成肉渣!”
“好,斩的好。”
“斩的秒啊,大快人心!”众人合掌高呼。
“妖虽已亡,黑气不散。长生门士立剑于身后,慢慢挪步向前去一探究竟。其人接近时,那一团黑气猛然收拢,又如涛涛海浪迅速涨开,数不尽的黑蛇藏匿其中。长生门士心知此事诡异,料其定是大祸事端,立马掷下手中宝剑,开始布置四方惑神阵。这四方阵乃长生门护山阵法,其一为惑神,万物有神,困其神使之惑,神灵亦如此也。‘东南西北山泽风雷。’长生门士念完口诀,立定方位,布成大阵。只见那滚滚黑蛇浪潮忽是没去动静,在原地打转不止,又是一瞬,黑气聚散化为一头十丈巨蟒,血口大开就要吞下长生门人。”
“长生门中的识学源远流长,这未知黑气变化无常让此人想起典籍卷犊中可怕的天地劫难。巨蟒近在眼前,人在此时此刻必然心生恐惧,可长生门士告诫自己不能退,退了就无人能护苍生。说时迟那时快,其人手执宝剑腾空跃起迎上巨蟒,巨蟒扑空,蛇鳞抖落化为尖锐利器紧逼其人,长生门士不退反进,犹灵盈飞燕窜上蛇背,迅速找到心中猜想此蛇心脏所在位置,一剑刺出。不知蛇身有如金坚,利剑被生生弹开。亦在此时,一道黑气趁人不备,刺穿其胸膛。受此重伤,长生门人即刻退后数十步,巨蟒紧随其后,他回头看到巨蟒双眸恶狠狠盯着自己,于是乎灵机一动,御剑而出接连挑瞎了巨蟒双眸。”
“巨蟒翻腾身体,搅得山摇地动。黑血淋落一地,而又升腾成茫茫黑雾,回到蛇眸之中。长生门人惊呼一声,吓得连连后退。巨蟒也不追赶,蛇口大张,对天长啸,此声不像蛇泣,而似兽吼。羽士以为是畜牲发狂,没有理会,更是加快步伐想离开大阵之内。数息后体内灵气在经脉乱涌,让其疼得无法迈动脚步,跌倒在地。当至此时,羽士看到黑云蔽天,瞬时山崩地裂,一条条深渊将羲东城变成一片废墟,十分痛心疾首,这畜牲让他气红了眼,他盘身坐地施展无上神通,调动天地五行之气意要诛杀此妖。暮然天降五色神光,巨蟒在其中一点点泯灭。畜牲大怒,抖落虫潮般的蛇鳞,化作柄柄利刃冲向羽士。”
“嗟乎,可悲可叹。巨蟒虽被斩灭,但天地劫难即要从天而降。羽士被万刃穿身,肉身死去只留下一丝神魂的他无力阻止大难。惜羽士无上神通,临死一刻,亦心系天下苍生。他将神魂散去以长生门秘法飞魂传音术告知门下徒众,结阴阳大阵抵御天地劫。经众多长生门人的努力,天下苍生可谓尽数幸免。这皆是长生门之功,黑暗之后,便是光明,我们虽有亲人已故,但不妨放下伤痛秉前人之志,直往前行。这样当不负亡故之亲,不负为救苍生而死的长生掌门,天玄道人以及众多长生门人。”
许言话音一落,在坐之人亦是久久没有出声,此时,琴音在许言身后响起。
云天咧嘴一笑,凝神去听这等待良久的琴音,不过琴声刚入耳,他却皱起眉头。
琴声低缓沉重,曲中每一音都如蚕丝相绕,长而不断,纠葛不清,入耳便是让人感觉沉闷无比,难以提神,或哀或悲。
‘如此激励的人心旧事,为何要配以这般悲伤之曲?’云天不解看向许言,只见许言亦是对此曲不甚满意。
云天听闻身旁许些人说道:“这是什么曲?简直扰了我大好心情。”
“此曲使我不胜烦躁,不听也罢。”
……
有不少人抱怨着相继离去。
琴声止,笛声起。
低沉之意好似在笛声中随轻风被一一扫去。
众人寻声发现了这个在楼栈外吟笛的少年,少年此举太过唐突,不过能够使人心情愉悦的轻盈笛声却让众人无法责怪于他。
悠悠笛声柔意无限,正当在坐之人皆为之沉醉时,少年倏然止住气息,众人不解,云天轻笑深吸一口气鼓动脸颊,手指开始迅速跳动,再次传出的笛音激扬欢快,让众人心中多出一分被扼住的喜意。
一气呵成,直至笛声终止。那心中制住的喜悦如潮涌出。
众人不禁欢呼:“好,当真好听。”
“许久没听过如此美妙的笛音了。”
……
云天听众人云云,心中很是为之高兴。
他看向许言处,见到一名黑发如瀑,明眸流盼的少女抱着一把琴向自己走来。
“莫非姑娘就是…”
“你会不会吟笛?你可知音意?如此胡乱吹奏,是为何意?”
云天还未说完话就被若有苦愁的少女连连逼问。
云天不知少女为何会如此,正想回答,一道身影从厅堂掠出,掀翻一张桌案后,一脚踏上木栏了无踪影,接着又一道黑影把桌案连同木门隔板打得粉碎,劲风把几块尖锐木刺吹向少女。
云天跑到少女身前挥手一档,木刺竟撕裂衣袖,扎入肉中。
当云天去找寻黑影时,只听见其人还在叫骂:“程心衡,给我留下!”
(by:树下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