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
祁衡不敢回头看,他怕离别的意遮了眼睛,他怕双亲的眼再唤他回去。索性一躺,随马车颠簸,抖落掉厚重的不舍依恋。
君之遥见他如此,扯了嘴角,笑了笑,眼神带着一丝赞许,一丝理解,还有十分期待。
路途遥遥,行者倦倦。这一路,祁衡知道了不少武林之事,修界之事。例如武道分为十重天:一重知觉、二重形意、三重识海、四重力鼓、五重合一、六重挪威、七重煅骨、八重问鼎、九重裂地、十重先天!其中六重是个分水岭,祁衡老爹祁进便是挪威境,一步百丈,内力浑厚之极,能裂石开山。
而修界却分为九重楼:一重练气、二重灵觉、三重脱胎、四重浮屠、五重纳云、六重凝丹、七重化婴、八重拓海,九重叩天!其中五重是个分水岭,当日掳走青瓷的那个修仙者,不过才浮屠境,举手之间,已有雷霆之势,一城尽可灭,更遑论区区一个人间小族。
当祁衡问道为何修界分九重楼,凡间武界却要分十重天时,君之遥闻之一笑,随后解释这也许是凡人不比仙人,而多出的那一重或许是对那高高在上的仙人的一份傲气,又或者是不甘吧。修界只敢以楼定己身境界,而凡人却敢用天来衡量,对于仙人来说我们虽为蝼蚁,但是也是有理想的蝼蚁。
祁衡如同好奇宝宝一路问了许多问题,好在君之遥也耐心,如数回答。等祁衡好似问尽了心中疑惑之后,君之遥却反过来问了祁衡一句:“如果你有灵海,那么有机会你也可以成为一个修仙者,你想成为一个修仙者吗?”
祁衡一愣,确实,凡人练武在他脑子里早就根深蒂固了,即便见到了真的仙人,他也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成为一名练仙者。现在仔细想来,那日的“仙人打架”实在震慑人心,那时候完完全全被仙人的力量所折服了,但对于仙人并无多少好感,还不如人间江湖那么快意恩仇。沉默了一会,抬头带着些许期盼问道:“君叔,那南雷说我爷爷杀了他们几个弟子,是不是意思就是说武功只要练到化境,是可以和修仙之人对抗的?”
君之遥仿佛早就知道祁衡要问这个问题,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回答道:“你错了,凡人怎么可能和仙人对抗,世间不乏武学高深之辈,但是遗憾的是仙人与凡人力量的层次不同,前者高于后者太多太多,就如一碗水与一碗沙子哪个更重?同样的道理,一个纳云顶峰的炼仙者对付一个先天境高手不费吹灰之力,这就是力量层次的差异!”
祁衡心中略有失落,但仍是心有不甘,再次问道:“那我爷爷怎敢与仙门作对?难道流云宗都是些不入流的次货?”
“那流云宗掌教据我所知已是凝丹境,只差一步便可化婴,这等修为放眼修界也是一等一的巨头,不过修仙者修炼极其缓慢,很难出现像流云宗掌教那样的人物。”不等祁衡打断,君之遥又说道:“我与你爷爷不同,我们的力量之所以能与仙媲美完全是因为我们的身份。”
说到这儿,君之遥止住了,看了一眼祁衡又道:“现在与你说这些还为时尚早,等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的。”
祁衡眉头一皱,说出了心中的担忧:“既然这样,我学武就算到了顶峰,终究还是凡人,怎与仙对抗?方才你说如果我有灵海就能修仙,那如果我没有灵海呢?”
这个问题似乎让君之遥也陷入了沉思,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候才回答:“那你只能当一个凡人!”
祁衡的脑中忽然映出了青瓷的身影,心中一痛,使劲晃了晃头,话锋一转又问了别些:“我们此番去哪?”
“衍武十三涧。”
“那是什么地方?”
“天下间最优秀的武者皆集于此地。”
“在哪?”
“···神州中部。”
“那里的人说的话与我们一样么?”
“···一样。”君之遥此刻脑门已经挂满黑线了,见祁衡还要再问,先发制人:“快些休息,再赶些路程我们便找个地方歇歇脚!”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问的有点多,祁衡干笑一声,拨开了车帘望着沿途景色,渐渐地睡了过去。
···
“衡儿,前面好像有个村落,我们过去落个脚歇息歇息罢!”君之遥不经意碰了碰祁衡的手,刹那他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衡儿才多大年纪,身上怎会有如此内力···”
忽然两匹拉车的马儿发出惊恐的嘶鸣,紧接着便是车夫“啊”的一声,仿佛见到了恐怖的东西。
“发生何事了!”
君之遥急急下了马车,眼前本是安逸宁静的村庄,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断壁残垣,村子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火,还冒着丝丝黑气。
此时根本没有风,照道理那浊气应该是直直地往上升,诡异的是那些黑气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后竟然像遇到了什么东西一般向四周均匀散去,君之遥眉头不由一皱,心里疑惑道:“嗯?居然是结界。”
“哐当!”从那村中忽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之声,接着君之遥目力所及居然是一只被烧焦了的手在胡乱的拨着什么,眼前熟悉的一幕代表着什么,君之遥再清楚不过,转身沉喝道:“衡儿,待在车上别下来!”
车上的祁衡还准备下来,被他一嗓子吓得缩了回去,挑开车帘探头向外望去。
只见君之遥身形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在那村落的中央地带,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他居然直接用极速撞碎了村落周围的结界!实力恐怖可见一斑。
君之遥一席劲衫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浑身散发着恐怖的气息,他在原地缓缓转着圈,环视着周围,嘴里恨恨吐出三个字:“御尸门!”
与此同时,四周不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一道道低沉的吼声不断交织在一起,最后响彻了整个天地。
那车夫早就被吓得直接躲到了马车底下,浑身打颤,两匹马也被惊地不安分起来。
祁衡透过车帘眼都不眨一下盯着前方,听着这恐怖的叫声不由打了个冷颤,暗自吞了一口口水,骂道:“开什么玩笑,丧尸围城了这是?!”
感应到君之遥身上的气势,那些被烧的如同焦炭一般的“人”歪歪扭扭拖着身子向他靠拢,张着姑且还算是嘴巴的大口,一张一合,似是要活吞了眼前活物。
看着周围的人影,模糊中还是可以分辨出这些人有大有小,有老有少,虽然画面诡异恐怖,但君之遥心中却徒生怜悯,叹道:“全村三十六口,无一幸免,今日君之遥未能救得你等性命,但我绝对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说罢他闭上眼睛,双腿微微弯曲,左手提剑横于腰间,大拇指缓缓推开了剑身,寒光乍现一瞬,右手握住剑柄,出鞘已入鞘。君之遥周身一道乳白色光圈如同石子落入湖中荡开的波纹那般扩散开来,直直到村落周边消失不见。
“噗,噗,噗!”声同快刀切肉那般,三十六个“人”被齐齐切为两半!
“轰!”村中烧焦的房子被硬生生削去一半!
祁衡微张小嘴,除了震撼,再无其它。
那些被切为两半的人,从头顶皆钻出了一缕红色的东西,飞速地盘旋在村落上空,其间哀哀悲号,如百鬼夜行,让人不寒而栗。
半盏茶后,这些红色的东西直直往西北方飞去。
“哼,还想收尸魄!”君之遥见这些受操控的活尸倒下之后非但没有获得本来的安宁,操尸之人居然还要收了他们的魂魄,被收了魂魄的人不入六道,不得轮回,此人如此丧尽天良,作案屡屡今日被他撞见岂肯放过!
随即他冲天而起,朝着那些尸魄飞去的方向紧追不舍,他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打更人”眼皮底下做这种事!
祁衡还沉醉于君之遥刚刚那一剑无法自拔中,浑然未觉有一具人架子正在缓缓靠近着车厢,车夫早已吓晕过去了,祁衡并不知道危险正在靠近。
那烧焦的尸体嘴巴也被烧没了,牙齿裸露在外面,恐怖之极,随着它的走动,还有恶心的液体从他身上流下来。
祁衡感到身后一丝轻风吹来,还夹杂着一股恶臭。车帘紧闭着根本不会有风,感受到危险气息的他这时如同兔子一般灵活,想也没想跳出了车窗。
在地上打了个滚后祁衡只见一个被烧的皮包骨的死人正裂着嘴朝他流口水,那两个黑洞洞的眼中黑的深不见底。
上辈子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他始终坚信万事要讲科学,可是科学这玩意儿早在他灵魂飞到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时早就不可信了不是么。
“我靠!”第一次见到鬼,总会很老实地说出自己心中这时候最真实的想法的,而这两个字却是很应景。
那鬼玩意直直向他扑了过来,祁衡见不妙一掌打了上去,小手粘满了恶心的液体,但那鬼东西硬的有点像钢板,震得他往后翻了一个跟斗。
祁衡先是大大恶心了一把,随后又骂道:“老头你说的二十年功力呢!”
那活尸摔倒在地后先是不动弹了,忽然它的头向上仰了个满满九十度,“盯”着祁衡,晃悠了一下身体,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坐在地上的祁衡被吓了一跳,双手撑着身体快速向后退去。突然他的手被地上的碎石咯了一下,可怜他一个二岁娃娃的粉嫩小手被扎住了血,他刚要骂娘,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抓起石子如那天抓鸡一般,凝神聚气,屈指一弹,碎石仿佛比上次声势更大,但结果并未如祁衡所愿。
那石子击中活尸后发出一声闷响后就掉到了地上,祁衡见之并不气馁,赶忙左手抓了一把碎石爬了起来,右手不断弹出,怎料数颗都如第一颗的命运一般相同,毫无作用。
连续打出十五颗石子后,祁衡感到一阵气竭,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活尸一步步靠近,此时想跑也来不及了,祁衡脑子里这时候闪过了许多人影,青瓷的、爹娘的、甚至还有那街上经常给他糖葫芦吃的那个好心老奶奶。
祁衡苦笑一声,“这还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我命休矣!”
正在祁衡哀叹的时候,一道白色匹练划破了夜幕,如璀璨的流星一般朝祁衡飞来,“嘭”的一声,只见一柄剑鞘刻满古朴文字的剑将他眼前活尸刺了个通透,扎的它不得动弹。
“衡儿,你没事吧!”随后,君之遥关切的声音传来。
祁衡从未经历过这么大的生死起伏,身子一下软了,躺在了地上,却笑道:“君叔你在晚来一会,我就成了这畜生的腹中食了!”
君之遥哼了一声,右手一挥,那活尸便人头落地。拔出了剑,一个抖落,剑鞘上恶心之物被震得干干净净。
“本来我是去追那尸魄,想看看何人作祟,谁知入了山林,我就感受不到气息了,我担心你的安危就放弃了追查,赶了回来,看来回来的正是时候,我是最不擅长感应这些死物的气息的,没想到还漏了一只”君之遥压抑了怒火,见祁衡这幅样子笑了笑道:“还躺着作甚,起来吧!”说话间提起了剑递了过去,祁衡一把抓住艰难地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