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女是在黑风渡口追上耿精忠的。
其时天刚蒙蒙亮,耿精忠正面朝黄河,愁眉不展,黄河身披黄袍,象一位脾气暴躁的老妇人,正挥舞着长长的手臂,在前方咆哮着,咒骂着,并喋喋不休地述说着让人听腻了的,哀怨凄凉的老故事。
望着耿精忠萧索的背影,小魔女心头泛起丝丝怜意,多倒霉的人啊!刚被劫走了镇国之宝,父亲又成了下一个被猎杀的目标,归心似箭的他,却被困在此处,因为渡口连一只摆渡的船都没有,真是漏屋偏逢连夜雨呀!
小魔女感觉到自己来对了,人只有在患难中,相互扶持,相互关爱,才能彰显出人性的光辉和伟大,况且,眼前的这个人,也恰恰是她最想关爱的对象。
心念及此,小魔女便少了些少女的羞涩,自然而又大方了起来,一如往昔的刁蛮、霸气,驱马向前。
耿精忠已在此凝望了数刻钟,眼里满是汤汤黄水,耳里满是阵阵涛声,心里满是慈父面容。尖锐声的马蹄声,都没有将他从遐思中惊醒。
”耿哥哥,别担心,会有船来的!”小魔女驱马近前,轻声安慰道。
耿精忠一愣,恍然从梦中醒来,回首望去,只见小魔女白衣飘逸,轻骑虬健,怀抱天山雪狸,款步而来……
耿精忠使劲摇摇头,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不是在作梦,但依然不敢相信,眼前一切是真的!“你,你,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呢?”小魔女调皮地反问道。
“不是定好你去少林、武当的吗?”耿精忠十分不解。
“那任务没难度!就是跑跑腿,传个信儿,我让小飞子去了!”小魔女大剌剌地说道。
哪个小飞子?耿精忠好奇地问。
“就是那个柳叶飞呀!那个小倒霉蛋!”说这句时,两眼扫了一下耿精忠,心里道:你们俩真可以说是难兄难弟了。
“柳公子还好吗?”想起暴毙的柳伯父,耿精忠更加的想早日见到父亲。
“那个小朋友,精气神恢复得还不错,完成去少林武当的任务,是完全没问题的!”小魔女言道。
“你真不必要来帮我,我一个人应付得来的!”耿精忠再傻也猜得到,小魔女是来帮自己的。心生出无限的感激。
“我那里是要帮你呀!我是要去塞北看看风景的!”小魔女口是心非地说。
“你舅舅知道你来吗?他会放心吗?”年长两岁的耿精忠,到底考虑得周全些。
“这么些年了,我的事,从来都是我作主!”小魔女展现出了强硬霸气的一面。
对她略有了解的耿精忠,不语了,因为他知道,此时劝她回去,那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
“耿哥哥,耿哥哥,快看,快看,船!船!”小魔女指着河里惊呼着。
耿精忠转回头,视野中真有一只小船,劈波斩浪从对岸驶来。
耿精忠大喜过望,展臂高呼,“船家,船家,这里!这里!”
不到一刻钟的光景,小船来到了岸边,耿精忠和小魔女,早翻身下马,栓好马,来至船边。
船很小,但有两个船夫,一次只能渡两人或一马,年长的船夫问:“客官,是先渡人,还是先渡马?”
耿精忠思忖了一下,开口道:“先渡人,马随后,我多加钱!”
“好说好说,两位客倌先上船!”年长的船夫回应着。
耿精忠当先迈上船,回身再将小魔女拉上船。
“坐稳了,开船了!”年长的船夫一声长喝。年轻的船夫双臂用力摇浆,小船便箭也似的驶向河对岸。
真奇怪,人在岸上,感觉不到水的威力,坐在船上,就领略到了水的魔力,小船行进在湍急的河水中,就像一片枯叶,飞舞在秋风里,耿精忠还算可以,勉强能坐直了身子,晕船的小魔女可就惨了,一手抱着天山雪狸,一手把着船弦,头晕目眩,呼吸急促,上身几乎伏到了船板上。
耿精忠见此情景,内心一阵的酸楚,小魔女为帮助自己,受此凄苦,真让他无以为报。
念及此处,耿精忠坐到小魔女身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住小魔女颤抖的臂膀,关爱地注视着她。
小魔女像飘摇在风雨中的小草,忽然被大树遮挡了起来,从里到外,都平静了许多,梨花带雨地朝耿精忠笑了一下。
耿精忠内心更是一抖,忙若无其事地看向来岸,转瞬间,不仅惊呼了起来,“马,我们的马!”
小魔女听闻耿精忠声音异常,也不仅举头向来岸望去,却见两个黑衣武士,早已解开他们栓在岸边的马,飞身上马,扬鞭打马,绝尘而去。
此时,船已行到河心,回去,也定然是追不回来了,耿精忠垂头丧气地道,“继续划吧!”
堪堪就在此时,船却停了下来,没等耿精忠、小魔女明白怎么回事,两个船夫抛开双浆,“扑通,扑通,”两声水响,两人都跃入湍急的河中。
耿精忠和小魔女未料到,迭变重生,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失去方向的小船,在湍急的河中心,转起圈来,小魔女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尖叫,耿精忠没有浆,只好用紫金刀划水,以保持船的平衡,但在骤急的河水中,他的努力,根本无济于事……
就在此时,旋转的小船内,涌出了黄浊的河水,却原来,跳入河中的两个船夫,将船底的楔子拔掉了,原来这船早就被人动过手脚了!
船内的黄水迅猛地增长着,眼瞧着就要吞没船身,万分紧急,在船将没的一瞬间,耿精忠做了两件事,一件是左手拉紧小魔女的手,另一件是用嘴叼住紫金刀的刀环,右手从皮囊中,抽出两枚飞刀。
此时,从水底出来换气的两个船夫,头刚刚浮出水面,耿精忠的飞刀,便如约而至,两蓬血花开在河中,尸体被迅急的河水卷到下游去了!
耿精忠和小魔女,已双双沉入湍急的河水中。
大河呜咽着,黄浊的浪花拍向天际,似是在向苍天发问,这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