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伏杀

南京西去三十里有一处胜景，名曰:翠云岗。因这一处连绵数里皆是翠竹，春夏之季竹枝翠绿，竹叶葱茏，远远望去，仿佛天际处浮动着一片绿云，故而得名翠云岗。

这翠云岗是一个极紧要的所在，不谛于南京西边的咽喉，因为打西边来的人，想要入京，必经此处。

翠云岗最高处有一亭，因地得名，翠云亭。亭高一丈五尺，斗拱飞檐，不甚雄伟，到也别致。

因为这里是行人商贾必经之地，所以亭的徬边多有一些流动的商贩，卖一些吃食、饮用之物，以供行走之人不时之需。

时近正午，杨小鱼赶到此处时，已然汗流浃背了，马匹更是泛累，不肯再行。

杨小鱼翻身从马上下来，将马匹拴在路边的青竹上，让它随意啃吃地上的青草，自己也四处打亮，寻找一处歇息的所在。

不知为什么，今天来此做生意的人少之又少，只在亭的东侧，有一个茶棚，几根青竹，支起一个白布缦幛，遮挡着正午毒辣辣的阳光，几个青竹的条凳，一个青竹的条桌，道也清爽，再看茶博士，更加清爽，青衣白裙，青帕束头，干干净净，水水泠泠的一个小姑娘，一颦一笑，都透着山水的灵动，田园的气息。

杨小鱼很满意，迈步走入茶棚。

小姑娘甜甜地一笑，“小哥哥，您请坐！来壶什么茶？”

杨小鱼很好笑，心想这穷乡辟壤能有什么好茶，也不难为小姑娘，说:“随意来点就行！”

“那我就给您沏一壶碧螺春吧！”小姑娘擅解人意地说。

“行啊！行啊！”杨小鱼随口应道。

小姑娘忙着沏茶的时候，从远处竹梢传来一声轻啼，一只通体碧蓝的海鸥，由远及近，一个飞旋，轻轻地落在杨小鱼身前的条桌上，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小鱼儿。

小鱼儿抻出双手轻轻地捧起蓝鸥，用脸轻轻地贴近它的小脑袋，蓝鸥也十分乖巧地用它的小尖嘴巴，轻啄小鱼儿的面颊及耳垂儿，仿佛两个久别重逢的朋友！

小鱼儿将蓝鸥又放回茶桌之上，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它蓝色的羽毛，低声说，“谢谢你小宝贝！”

蓝鸥又用尖嘴轻啄了几下小鱼儿的手，像是在说，主人，你客气了！

小姑娘看到这一幕，好奇地问:“这是您养的鸟吗？怎么是只海鸟哇？”

小鱼儿开心地说:“我自小就在海岛长大，当然得养海鸟了！”

小姑娘此时已将一壶茶沏好，端上条桌来，亲手为小鱼儿斟了一杯，立在一傍，看着小蓝鸥，十分的好奇。

小鱼儿抻手去端桌上那杯香气四溢的茶，忽然间小蓝鸥一震长翅，将那杯香茗震翻在桌上，茶水四溅，小鱼儿倏然站起身，但还有几滴茶水溅到衣服上，留下了淡淡的茶渍。

站在一徬的小姑娘，见此情景，趋步向前，手拿毛巾，来为小鱼儿整理衣物。

就在小鱼儿欲接毛巾的一瞬间，从小姑娘青色的袖口中，闪电般蹿出一条青色的小蛇，一口咬住小鱼儿的左手臂，条桌上的蓝鸥尖叫一声，旋身飞起，尖喙直啄小青蛇的扁头，小青蛇也不胆怯，盘身茶桌之上，昂起扁扁的三角头，睁着黑黑的眼睛，随着小蓝鸥的身形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不给小蓝鸥近身的机会。

突遭变故的小鱼儿，知道自己着了小姑娘的道了，被咬的手臂，已然麻木，抬不起来了，他迅速地用右手封住左臂的穴道，又顺手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含在口中，点指小姑娘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姑娘妩媚地笑了，开心地道:“我是蝴蝶呀！有人给我钱，买你的命，当然就得这么做了嘛！小哥哥，你自救的本事还挺厉害，不过没有用的，我这小宝贝叫五步追魂，在江湖上很有名的，是没有药能解的。死以前还是把图交出来吧，反正你留着也没有用了！”

“五步追魂？你是情宗的人，你们很少过问江湖的事的，为什么要助纣为虐？”小鱼儿说话有些艰难了。

“助纣为虐？别说那么难听嘛，我们彼此都一样，只是各为其主而矣！你为燕王出生入死，我为晋王尽绵薄之力，有什么对错吗？说不好听的话，一丘之狢罢了！”蝴蝶伶牙俐齿。

“我和你不一样，我做这些事，是为了救人！”小鱼儿气息渐弱，目光愈见迷离。

“你还是少说两句吧，省省力气，把图交出来吧，我好留你个全尸，要不听话，一会儿搜出宝图后，我会把你割成一块一块的喂老鹰！”蝴蝶威逼利诱着。

“看来你要失望了，杀了我，你也得不到宝图的！”小鱼儿喃喃道。

“你骗不了我的，等你没了气，我再仔仔细细地找！”蝴蝶自信地说道。

望了一眼和小青蛇缠斗正憨的蓝鸥，小鱼儿流出了两行清泪:永别了，小宝贝，照顾好自己吧！他的气息越来越微薄，他的神志越来越模糊，他的听力越来越微弱，但他最后，还是听到了一阵马蹄声，他还是看到一张少年英气的面容，一个他很喜欢的面容。他瘫坐了下来，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飞马来到翠云亭的是柳叶飞，看到小鱼儿瘫倒最后一幕的，也是柳叶飞。

纵马奔跑着的柳叶飞，一眼就瞧清楚了事情的真象，马行至茶棚丝毫未减速，而是从马上一个蹬底藏身，单手一拉小鱼儿的腰带，将他活生生地提上马背，一抖缰绳，扬长而去。

蓝鸥见主人被捉走，也不恋战，一旋身，展翅追那匹快马去了！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气得蝴蝶在原地直跺脚。

柳叶飞边跑边看小鱼儿，只见他双目紧闭，气息不畅，瞧样子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怎么办？见死不救吗？不是大丈夫所为！虽然小鱼儿骗得自己好苦，但干落井下石的事儿，真不是自己的性格！

柳叶飞心里盘算停当，便不在犹豫，打马如飞，朝南京城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