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的朕抱了起来:“据儿!哥哥回来啦!想我不想?哥哥给你带了一头大雪狼回来什么雪狼野狼都无济于事朕刹那间腾空而起还被表兄卡住腋下飞速转了几圈活似个风车朕吓得大哭却听爹爹和阿娘还都安坐在那儿阿娘还笑着拍手:“陛下您看据儿许久不见去病这会儿都高兴得哭了!”
爹爹也赞同地连连点头道:“可不是这俩孩子投缘去病真是有心还惦记着据儿想要只雪狼呢!”
朕在空中无助地旋转不由哭得更大声了!
朕在宫里长大表兄比朕更早在宫里长大爹爹身边的内宦喜翁说表兄三岁以前甚至是养在建章宫的表兄睡过龙床、揪过爹爹的胡子、尿过阿娘的裙子……还有宫人管他叫“建章宫皇长子。”
这本是诛心之言喜翁气哼哼地要去查证究竟是谁传出来的话朕倒是不嫉妒朕自降生之日起便被册立为皇太子爹娘、舅舅与表兄都时刻围绕在朕身边朕属实是蜜罐子泡大的从不怀疑爹娘与舅兄的爱意。
尤其是表兄他很疼爱朕爹娘要教训朕也是他自小护着朕更多时候只有他会带着朕胡闹——翻墙爬树、捉鹰逗狗、带朕逃学打架;
还会趁舅舅卫青睡着偷走他的大将军令溜到宫外去玩表兄会带朕吃糖人、捏泥人、看百戏他会将朕驮在肩头甩掉身后的扈从一路狂奔穿过喧闹的人群、高高的风与长安温暖的阳光那一日的长安也深深地印刻在朕的双眼中。
虽然回了宫表兄便被舅舅押在长凳上打得屁股开花嗷嗷叫但表兄再痛也倔强没哭朕在一旁却看得眼泪直掉捣腾两条短腿蹦起来去拽舅舅的手还一个劲儿替表兄认错:“舅舅别打了哥哥知道错了!别打了!”
谁知趴在那挨打挨得脸都白了的表兄却吼一句:“我没错!我要去打仗!我要上战场!你凭什么不让我去!”
舅舅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高高举起了剑鞘拍在他的屁蛋子上:“毛都没长齐的混小子!兵书都还没读完就想上战场!”
舅甥两个边打边吵架朕没法子只能哭着两头劝一会儿转头:“哥啊求你别顶嘴了成不成!”一会儿去拉舅舅:“舅舅你快别打了!”
可急死朕了啊!
但爹爹却只会抱起哭出鼻涕泡的朕哈哈大笑还刮着朕的鼻子说:“据儿啊咱们回去吃好吃的不理他们俩了。”
后来朕回想起来舅舅最听爹爹的话或许不愿让表兄过早上战场的是爹爹吧?他总是担忧表兄活不过二十四岁朕也不知他从何而来这样深的忧虑。毕竟朕懂事以后仙迹里每日都在放猫和老鼠与小猪佩奇——嗬朕可算知晓爹在仙迹中的名字从何而来了。
但表兄不愧是表兄他还是十七岁便化做小兵随军溜去了漠北爹爹得知的时候表兄都已经渡过黄河了他又担忧又骄傲对朕长叹一口气说:“果然天生的将帅注定要一飞冲天压也压不住的。”
朕深以为然。
表兄便是在那一战成名长途奔袭如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一举夺回河西还捉了一只大雪狼回来那还是一只怀了孕的母狼后来还在建章宫生了头小狼崽子母狼野性未除被爹爹放到上林苑的兽苑中豢养小狼崽却自小喝狗奶在朕身边长大长成了一头对旁人龇牙唯独对朕呼噜噜的毛家伙。
朕为它取名“冠军”不防叫路过的表兄听见了被他愤而举剑追出了三里地。
之后,表兄便大多时候都在外征战,不能陪朕玩耍了,代替他的人成了霍光,可是霍光与表兄实在大有不同,表兄是风,阿光是海,一个是洒脱不羁的山风回荡,一个沉静深邃的流渊积潭,朕起初极不习惯。
爹爹待阿光和表兄也是不同的,阿光大一些,便开始跟爹爹与朕一同上朝听政,与朕一齐学治国良策、陪朕挑灯夜读,爹爹待他也严厉,一心要将他教成伊尹周公,结果么,教出了个日日数着建章宫外的地砖走路,不许自己错一步、不许自己差一招的怪人。
等朕长到十五六岁少年时,爹爹便让阿光打点行装,与朕一块儿去雁门关找舅舅与表兄,爹爹说皇子不能困于深宫,要去看看天下。
于是朕与阿光便启程了,那段在大漠边郡渡过的数年,也是朕与阿光在醉酒时总会谈起的快活日子。
朕到雁门郡之时,正是黄昏时候,大漠孤烟直,朕与阿光勒住马,沿着蜿蜒的沙丘一路往西,刺目的阳光正在夜色合围中慢慢柔和下来,风吹过胡杨与羌笛,把一片茫茫黄沙吹成了细细的沙雾,真像女子拂面的轻纱,这样柔和地扑在朕的面前。
表兄亲自迎出来,带着我们到水草繁茂的马场上住,他这几日亲自在替爹爹养战马,听说这片马场里养了不少博望侯从大宛辛苦带回的汗血宝马,正因为格外珍贵,一匹也不容闪失,表兄才住在了马场里。
马场里被远处连绵的雪山张臂环抱,地势平缓广阔,气候也比旁处暖和,这样的地方,真是叫人心神也为之宁静:马场上只有零零散散几间小木屋,屋子前头还有牛羊在悠闲地吃草散步,草原上浅浅的泉河只能没过脚踝,冰凉清澈,融雪的春日,会潺潺流过草地,夜里能枕着泉水的叮咚声睡着。
表兄也用上了蜂窝煤,他会用火钳一气儿夹两块放进炉子里烧,没一会儿小屋里便暖如春日,阿光从背上塔链里翻找出一捧从长安带来的栗子,拿泥巴裹了放入炉膛里一起烤,表兄将最靠近炉膛最暖和的位置让给朕坐,朕守着炉子,望窗外张望而去,外头昏暗下来的天地一点点将草原牧场包围,回过头,朕望着表兄,又望向阿光,再摸了摸自己,三人具都是烤得红扑扑的脸,呼吸间嗅到栗子甜糯的香气,三人视线相触,总忍不住微笑。
这样的场景,之后曾一再出现在朕的梦中。
朕在草原上的日子也不算多,后来很长时间朕再也没有离开过长安,或许便是因此朕格外想念那样大雪在外铺天盖地,小屋中火炉炙热的温暖。朕记得表兄寻来的每一种野果子的滋味,记得爬过沙漠时骆驼的蹄子陷入流沙中,朕被暴躁的骆驼甩落在厚厚沙堆中。
表兄大惊失色,嚷着“别动,我来救你!”他骑在马上身姿挺拔,如流星般骑马冲过来援救,结果也陷了马被甩下来。
阿光到底谨慎稳重一些,从旁赶来,细细思量了一会儿,回去叫了舅舅,以绳相结,最后将朕与表兄都从流沙地里拖了出来。
但阿光喊人来之前,朕与表兄两个难兄难弟一同躺在慢慢陷落的沙丘上发呆,朕疼得腰都直不起来,却在与狼狈的表兄对视了一眼后,与其不约而同“噗嗤”笑出声来。
朕永远记得表兄见他摔下骆驼拼命冲过来时,紧张得脖子都崩起的青筋,记得大漠浑圆的夕阳,记得冬日里结了厚厚一层冰的河流,记得草原上雨后青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