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黑暗料理

猎取露脊鲸后取得了大量鲸肉，意味着十字军有了新鲜的食物，这着实提振了远征军的士气。虽然坏血诅咒的阴影仍笼罩着船队，但较以往的愁云惨淡已经有了很大程度改观。

不知不觉，距离猎杀鲸鱼的日子过去了三天，在第四天的一早，里昂、杰弗里和凯文又再次请求前往荆棘女王号。不同的是，这时的凯文精力旺盛，身上的疼痛和皮下出血情况得到遏制，正如大病初愈的病人。

阿比迪斯再一次于船长室内会见了三人。

“即使你不来，我也要派人去找你了，里昂·格林。”阿比迪斯将军揉着太阳穴，看的出来这三天他过得不怎么好，“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功臣，你应该得到奖赏，这些天来我有些忙碌，还没顾及到你的事。”

空头支票！绝对是空头支票！里昂心里这样想，但表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分毫。虽然阿比迪斯有些烦恼地闭着眼睛，可他的女儿克里斯汀可还在一旁，用她漂亮的大眼睛看过来。

“老师，这一次我们前来，有更重要的事要向您禀告。”杰弗里开口道：“请您看看这个人。”

阿比迪斯睁开独眼，看到了走上前一步的凯文。

精明的将军不会注意不到此时的凯文与前些天判若两人，他看到精神和身体大好的凯文后猛地站起了身。

沉默片刻，阿比迪斯将信将疑地问道：“这么说，鲸鱼脂肪真的能治疗诅……坏血病？”

这些天来阿比迪斯正是为这件事忙碌和忧心，船队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患病，而早先的患者，开始大量地死去。光是昨天一天，就新增了十个死亡病例。这样下去可不行，死亡人数在呈现递增趋势，一个月后，死者的人数可能就要累计为成百上千了！

可问题是无论阿比迪斯与手下的将领如何讨论、做出何种应对、祷告多久，问题都不见丝毫的好转，直到他看到气色已经大好的凯文，才想起前些天里昂声称的“生鲸脂能够治疗坏血病”言论。

“是的，老师！”杰弗里兴奋地说：“原本我还心存疑虑，可事实证明，里昂说的是对的。这些天来，我们强迫坏血病患者将生鲸脂吃下去，结果他们的情况，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好转！凯文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如果您移步到我们的运兵船上去，会见到更多实证！”

兴奋之下的杰弗里甚至直接张开嘴，将自己的牙齿展示出来，“我的牙齿已经停止流血了，这也是明证！”

阿比迪斯又惊又喜，毫不顾忌地贴近杰弗里，果然看不到牙齿和牙龈上有一丁点血丝。阿比迪斯还是了解杰弗里的，这个从学徒到扈从再到骑士的年轻人，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他不会说谎。

此时阿比迪斯有些后悔，他痛恨没有一开始就相信里昂的话，竟然在捕获鲸鱼后也忘记了鲸脂这一茬。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没有再一次提醒我？！三天前捕获那头鲸鱼后我们就该马上将鲸脂分发给所有船只！”

阿比迪斯这样说有些不讲道理，但没人反驳他，杰弗里笑着将解释的机会留给了里昂。

原来，里昂是本打算拼死谏言要求在整个远征军推行食用生鲸脂的，可在亲自领教了鲸鱼脂肪的恶臭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不会有人心甘情愿吃这种东西的，就算自己能凭借威望在自己所属的运兵船上推行下去，其他船上的人也难保阳奉阴违、打折扣地执行这一政策。

于是他决定暂缓，等几天凯文初步好转后，再将他带回到阿比迪斯面前，用事实证明鲸脂对于坏血病的疗效。而一旦自己说服了固执的将军，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都迎刃而解了。

“将军，我的等待是为希望换取您的坚定，如果您的命令够坚决，相信事态会很快得到控制。我们没时间等待了，需要立即行动！”里昂为自己的行为和话语做出了总结。

“这一次我将亲自将命令传达给每一艘船，不会再假手于人。”阿比迪斯在胸前划了十字，随即将守在门外的卫兵叫了进来。

“下令船队所有船只降帆！通知每一条船的船长到里昂所在的运兵船上去，我有话要亲自对他们说！”阿比迪斯叫住了即将出门传令的卫兵，“还有，逾期一个小时不到者，必将受到圣光和我的惩处！”

卫兵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正色后匆匆地走了。

安排好一切后，阿比迪斯便邀请屋内的所有人移步到里昂和杰弗里的运兵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收集来的鲸鱼脂存放在那里。

走出船舱后，荆棘女王号上乃至整个舰队的人都在朝着这边看，他们不明白为何旗舰突然下达了停船的命令。而阿比迪斯一言不发，径直带着里昂等人坐上小艇，前往满载鲸脂的运兵船。

到达运兵船后，阿比迪斯不顾恶臭，在甲板上接见了全体船员，他发现这艘船上的人们被乐观和向上的情绪所笼罩，与其他被坏血病影响和死亡阴影笼罩的船只截然不同。就连荆棘女王号上的士兵和水手，也没有他们的精气神儿。问题出在哪儿，不言自明。

简单的见面后，已经陆续有船长来到运兵船上，这些船长无一例外都是远征军的军官，他们在出征后临时充任各船的船长。

阿比迪斯见到他们后，下达了坚决的命令：带着足额分量的鲸脂回去，并确保每一名坏血病患者每天都要吃够一定量的脂肪，如果各船出现没食用过鲸脂而病死的患者，那么该船的船长也要陪葬！

阿比迪斯的话在一开始还是引起了一阵议论的，但当他将最后的话说完后，众人反而都没了异议——明白了，您老人家早说嘛，又不是吞刀，这点小事情有什么难办的？臭点就臭喽，我们也没说不吃不是？

众多船长领取了提供给自己的那一份鲸脂，带着尴尬的笑容准备离开，他们都已经收起了各自的小心思，决定不折不扣地完成命令。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一旁的里昂忽然提出了建议：他希望没出现病症的人也能每天适量食用鲸脂，这样可以防患于未然，毕竟鲸脂无法长时间保存，腐坏后舰队将失去治疗坏血病的手段。

阿比迪斯当即应允，当着众多船长的面，亲自将一碗鲸鱼脂肪倒进了嘴里。

这就没话说了，就连阿比迪斯都以身作则，远征军上下自然没有例外。

船长们带着惆怅的情绪离开了，当天晚上就有言论传遍了整个船队：食用生鲸脂的办法是猎杀鲸鱼的勇士里昂·格林提出来的，拜他所赐，远征军所有人无论患病与否，都要食用“里昂大人的黑暗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