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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多月过去,秋风瑟瑟,天气渐凉。
撄宁跟着烛九阴,来到了祁连山脚下。
这一路来,撄宁见过无边无际的草原、低矮的绿油油的山丘、充盈异域色彩的边疆小镇……映入眼帘的花花世界,从前只能从书中描述想象一番,如今一一呈现在她眼前,简直令她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她是欢喜而雀跃的。烛九阴的陪伴,更减轻了她对母亲的思念,让她对未来的路满怀憧憬。
来到祁连山脚下,遥望崇山峻岭、山峦连绵叠嶂、云雾缭绕山腰,她更是万分期待。
翻过眼前这座山,便是凉州境了。
烛九阴却是不甚高兴。望着高耸入云的祁连山,他骑在马上,神色悲怆地吟起了诗来。
马上望祁连,奇峰高插天。
西走接嘉峪,凝素无青云。
“这首诗我读过!”撄宁浑然不知烛九阴的忧愁,兴奋道,“是一位叫陈棐的诗人写的。写的真好啊!祁连山正是如此,逶迤、俊秀、美……”
“哪里美了?”烛九阴没好气地打断她,“山这么高、这么多,我们几天几夜方能走出去?而且,山间猛兽、毒舌毒虫众多,一个不小心,小命能都葬送于此!还美吗?”
撄宁忙是摇头,“不美,不美。”
就要到凉州的高兴之心,生生地被泼了一盆凉水。不过,半晌之后,她还是坚定了信心,“一个多月的沙漠之路我都走过来了,几天的山路,又有何惧?”
“呵。”烛九阴嗤笑一声,却没有多言,只话里带讥道:“勇气可嘉。”
撄宁撇过头再看眼前的山脉,清秀的眉微蹙了蹙,且不服气地紧抿了双唇。
“天色不早了,先去前面找户人家落脚吧!”烛九阴说着向撄宁伸出一只手,要她上马。
“我不累。”撄宁看他一眼,迈开了步子。
“怎么?生气啦?”烛九阴轻轻地蹬了蹬马镫,悠闲地跟上,满脸笑意。
“没有啊。”撄宁不承认,不过,脚步迈得更快了些。
烛九阴见状,更是好笑地笑出声来。笑了一阵之后,又叹了一声,“唉,到底是女孩儿,小家子气。”
听言,撄宁立时顿了脚步,怒瞪了他道:“九爷,你不是说过,再不拿我是女儿身的事说笑么?”
“噢!我忘了。”烛九阴再次向撄宁伸手,保证道:“以后不会了。”
撄宁这才绽开笑颜,抓了他的手,爬上马,坐在了他身后。
“坐稳了。”烛九阴提醒一句,双腿一蹬,便向祁连山奔驰而去。
他们在山下一家猎户落了脚。
用过晚膳,二人便早早地睡下了,只待明日天亮,出发进山。
撄宁却睡不着。待到闻见烛九阴均匀的呼吸声,她就开始在地铺上翻来覆去了。
她想念她的母亲,想早点见到魏竭。但她也怕进山会遇到猛兽,遇到毒蛇……
“不用紧张。”睡在床上的烛九阴突然说话了,“有我在,翻山越岭不成问题。”
“九爷……”撄宁有些自责,怕是自己辗转难眠,把他吵醒了。
“赶紧睡吧!”烛九阴只道一句,翻身背对了她。
撄宁把话哽了回去,在被窝里蜷缩了身体,闭上眼目,用力地睡了去。
再没有听见她翻来覆去的声响,烛九阴的唇角,在黑夜里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
翌日天微微亮,他就醒来了。
他在床上摆成一个大字,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而后噌地坐起身来,看向地上的撄宁。
那地铺之上,哪里还有撄宁?不知何时起,她又一次将自己裹在被褥里,滚到床边来了,如同一具被人抛弃的裹尸。
“唉。”烛九阴叹息一声,见怪不怪伸手,将她的脑袋从被褥里找了出来,而后捏了她的鼻子。
撄宁呼吸不畅,惊厥醒来。
“第几次了?”烛九****叫你索性把地铺打在我床边,你非不听,晚上还不照样滚过来?”
撄宁坐起身来,垂着头,耸拉着肩,一副不愿醒来的样子,嘴里喃喃道:“哪天九爷打地铺,让我睡床,我保证半夜不乱滚。”
“九爷我可是你救命恩人。”烛九阴不轻不重地敲了她一记暴力,“岂有让救命恩人打地铺的道理?”
撄宁吃疼,顿时恭顺道:“不敢,不敢。”
“利索点儿,该赶路了。”
“噢。”
不多时,二人弃了马和一些没必要的行李,拜别了猎户,徒步往山林深处走了去。
山路越发崎岖陡峭,两旁古树参天蔽日,撄宁越走,内心越加畏惧起来。
“怕了吧?”烛九阴回头,见她紧张得满头是汗的样子,不禁取笑道:“是谁说一个多月的沙漠之路都走过来了,几天的山路无所畏惧的?”
撄宁气恼地看他一眼,脚下一个不留神,踩滑了,当即往下跌了去。幸得烛九阴伸手快,一把抓住了她,才不至于摔进荆棘丛里。
“罢了!”一场虚惊,倒让烛九阴生了点儿人情味儿来。他道:“把绳子拿出来,绑在你我腰上,免得你摔到山下去了,我还得跑回去把你扛上来。”
“九爷真好!”撄宁感激地冲他灿笑起来。
这样真诚无邪的笑,灿若星河,是极美的。烛九阴却毫不客气地批评她,“既然要装作是男孩儿,岂能有女孩儿这样的笑容?”
撄宁一边拿出绳子,一边纳闷道:“笑还分男女的……那九爷倒是教教我,男孩儿是如何笑的?”
“我教你你也不能领会。”烛九阴其实是被她问得不知如何作答了,忙转了话题,“你可绑结实了!前头有一段崖中路,上是悬崖峭壁,下是万丈深渊,险得很。”
一听这话,撄宁想想都觉得怕,忙将系在彼此腰上的绳子又检查了一遍。
再往上走了一段,烛九阴所说的崖中路果然出现了。
撄宁只瞧一眼,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要往深渊里倾倒。
“九爷……”她双腿发抖,声音发颤道,“我……我害怕!我不敢……我可能畏高……”
“那你回沙漠?还去什么凉州。”烛九阴冷不丁丢出一句,又变成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然而,只这一句话,便哽得撄宁再没理由说一个“怕”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