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不愿

苏雪儿今日有点不舒服，兴许是这些日子里劳累过度，兴许是昨晚着凉了。她今天卧在床上一直没起身，直到管家来敲门说子爵大人在会客厅有事找她。

苏雪儿着实吃了一惊，在这里一月多来，她总共才远远地看见过温丝莱特子爵几眼，只知道是一个糟老头了。

今日子爵大人找自己，她不知所谓何事，外面大雨倾盆，苏雪儿一路经过长廊，心里有了一丝不安。

这一个月她在子爵府里尽量低调，也不太和其他的女仆说话，每日里只是做完自己的事情便上床休息。她很累，不只是身体累，心里更累。谁能想象一个原本爱干净的女孩每天顶着个油腻腻的头发，几天不洗脸不洗澡？

“如果一直这样活下去，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苏雪儿时常在万籁俱寂的深夜这样问自己。

到会客厅了，苏雪儿一直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只看到会客厅里坐着几个人，看不到脸，她的手紧紧抓着衣角，子爵大人在会客厅接待客人，把她唤过来干嘛？

温丝莱特子爵端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奇怪的女仆，一头蓬松，油腻，糟乱的头发，把整个脸都快遮住了，他说道：“把脸抬起来。”

苏雪儿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安东尼挺拔的身姿，她心里一惊，他来干什么，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一瞬间千万种心思在苏雪儿脑海里闪过，这个安东尼竟然觊觎自己的美貌如此之深，一直掌握着自己的行踪。

或许是我想错了？她只是把我当做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只是想来看看我？苏雪儿抱着一种侥幸。

温丝莱特再看了苏雪儿两眼，对安东尼说：“将军大人是不是搞错了，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仆，如此邋遢，怎么会是将军大人认识的人呢？

没有错，安东尼心里已经在狂喜了，苏雪儿的脸和身形早就深深地映入了他的心里，即使苏雪儿把自己弄得如此邋遢难看，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就是他这一个多月欲得之而不能的雪儿·苏。

当他得知苏雪儿成为了子爵府的仆人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可以在不用强的情况下得到苏雪儿了。

大陆通例，贵族的家仆都要签订一个仆人契约，规定薪水和工作年限等。这个年限一般至少都要一年。契约可以转卖，并且也保护了仆人的一些基本人权，避免仆人变成事实上的奴隶。违反契约需要支付违约金，苏雪儿是无论如何无法支付违约金的。

安东尼喜道：“没错，就是她。希望子爵大人能够割爱，将此女转卖给我。”

苏雪儿全身一震，他果然是冲着我来的，这时候的苏雪儿突然没有了悲哀，有的只是愤怒，这愤怒充塞了心胸，仿佛一团烈火，在胸前熊熊燃烧。

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可以随意占有我？

我苏雪儿不是货物，不是没有感情，可以被随意占有，随意赠予的一件物品。

这句话也回荡在赵野的脑海里，他站在门外，心中早已怒气勃发了，但是他强自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自己没有任何实力去和安东尼硬碰硬。

这个世界，对于没有实力的人来说，是没有温情的，此时这句话在苏雪儿和赵野的心中同时响起。

温丝莱特子爵想了想，自己毫无理由不答应安东尼，只是一个女仆而已，卖一个人情给他又何妨，少了一个女仆再买一个便是了。

他说道：“既然将军大人开了口，那老朽是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了，君子成人之美，将军大人喜欢这个婢女，是她的福分，老朽也为她高兴啊。”

这时他转过头来对着苏雪儿说道：“雪儿·苏，我现在就把你转卖给安东尼·洛伦将军，契约给了将军之后，你我主仆关系解除，以后你就是安东尼的婢女了。”

说完他便吩咐管家去把苏雪儿的契约拿过来。安东尼大喜，这个娇滴滴的小美女终于是自己的了，虽然是主仆关系，但是只要进了他的将军府，还怕没有机会征服这个小美女吗，他安东尼自信有一百种方法可以降服她。

安东尼说道：“多谢子爵大人成全，这份情意在下一定铭记在心。”

正在宾主尽欢的时刻，苏雪儿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我不愿意！”

会客厅仿佛凝固了，安东尼和温丝莱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温丝莱特看着苏雪儿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不愿意。”苏雪儿又说了一遍，声音一路既往地平静，仿佛没有感觉到场中的尴尬气氛。

一丝恼怒的神色爬上了温丝莱特子爵满是皱纹的脸，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婢女竟敢当着众人的面忤逆他，给他难堪，他温丝莱特做的决定，还从来没有在乎过一个女仆是否愿意。子爵大人两颊发烧，感觉自己的面子已经被这个婢女狠狠地踩在了脚下，践踏着。

虽然奴隶制废除已经有五百多年了，但是你以为你忤逆了我堂堂子爵大人，你还有好日子过吗？

“哼，这可由不得你，有契约在这里，我想把你卖给谁就卖给谁。”此时管家恰好拿来了苏雪儿的契约书，温丝莱特子爵一把夺过契约书，挥舞着说道：“除非你能够付得清违约金。”

他看了一眼契约书的年限，继续说道：“否则你在这一年里面，就是一个婢女。”

子爵大人满脸通红，在一瞬间，他恍然以为自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身为公国的外交官，在各大王国内，为了公国的利益据理力争，这种意气风发的感觉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过了，今日，他在一个女仆的身上，找到了这消失已久的感觉。

苏雪儿身子颤了一下，她当然知道这些，违约金对于一般的女仆来说，是一个永远付不清的数字，所以根本不存在违约的可能。强行违约，那么他们就可以对你采取强制措施。这不是一个公平的契约，从来都不是。

苏雪儿咬着嘴唇，她知道自己无计可施，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她就陷入了被人摆布的境地。她想到了死亡，也许死亡是逃离这个世界最好的方法。

在这个当口，温丝莱特子爵已经和安东尼起草好了一份转卖合约，管家拿来红泥，温丝莱特在合约上印上了自己的指纹。

透过自己蓬乱的头发间隙，苏雪儿看到安东尼的手已经粘上了红泥，缓缓地按向了茶几上的那一页白纸。

苏雪儿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