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
杨焕醒来,头上手上一阵剧痛,一摸之下,粘乎乎的还有些血渍,但只是伤了表皮,被撞得轻度脑震荡。
不过,头部毛细血管丰富,伤口还未结痂,湿漉漉的血水从头上流了下来,糊住了双眼,让他视物不清。
屋里没有了声息,屋外却传来了打斗之声。
看来,老爹到底是醒来了。
他以前行过伍,从过军,平日里生龙活虎,闲时也进山打猎,本事还没拉下,虽然已经喝醉,居然一对三还能抵挡一二。
混乱中,杨焕发觉左手中好似抓着一本纸质的东西,对了,是那本《百兽灵》。
杨焕抓起书,往自已眼睛上擦拭着鲜血,准备把糊在眼前的血弄干净,好去给老爹去搭把手。
虽然老爹不成器,但穿越后,他对自已还是不错的。
在这个芦墟村里,老爹也是自已惟一的依靠,在穿越来的这两年,身形尚小,两眼一抹黑,没有杨大洪的照顾,杨焕还真不知道在这不太平的世道能活多久。
就在杨焕把那本书在眼前胡乱胡擦的时候,书本碰到几下脑袋,忽然觉得眼前白光一闪,接着,手中那本书忽然不见了!
怎么回事?
起幻觉了吗?
杨焕痴愣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除了这些血迹,哪里还能看到那本《百兽灵》啊。
“杨大洪,某不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和**挂在一起示众,从此叫某竖子!”
彪子浪彪悍异常,不怕惊动村邻,大声喊叫,看来也是被一时半会拿不下的杨大洪逼出了火气。
接着,响起了一阵激烈的金铁交鸣之声!
杨大洪传出“啊”地一声惨叫,看来是受伤了。
听到杨大洪惨叫,杨焕忙乱间也顾不得想为什么那本《百兽灵》突然没了,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手从地上拿起根柴棍,夺门而出:“老爹,挺住,我来了!”
嘴里是这般豪言壮语,但出得门来,杨焕看到三个人将老爹围得密不透风地拳打脚踢,老爹则是慢慢往后院退。
“大郎,带上咱家家当,离开五宝村,跑得越远越好!我先引开他们,老爹回头再去找你!”
杨大洪见自已惟一的儿子此时居然不顾生死地要冲上来,大感安慰,但他也知道杨焕上来只有送死的份。
这三个人摆明了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怪只怪那王村赵氏太过风骚,还骗自己说是丧偶之人,谁知道她家郎君竟是落草为寇的歹人。
杨大洪沾了腥骚,却还要牵连儿子,心下十分过意不去,喊过话后,为了给儿子挣得一条性命,忽然全身蛮力爆发,一时间竟与三人打了个不相上下,往院外河边引。
杨焕见状,头脑一时迷糊了。
老爹说家当?自家有什么家当吗?他脑子里就想起放在灶头上那个钱罐,里面放着他平时给人放牛砍柴攒下的20多个铜板……
他迷糊地应着,知道自已现在上去,可能还会分散了老爹的精力来维护他,见杨大洪打得兴起,还狂放地大笑了几声,以为杨大洪刚才的败倒是假象。
他赶紧冲进屋去,爬到灶头上,摸索着把钱罐里的铜板倒在怀里,扳着那块搁板正要跳下来之时,却摸到一块冰冷的硬物,正是无意中发现的军符。
家当?
这军符好象挺有用的,应该也算家当吧?
杨焕顺手把这军符揣进怀里,居然还不忘记抱了一罐方才制好的秘制酱料。
把所谓的“家当”都揣在身上,抱在怀里,杨焕冲出屋外,却见杨大洪已经落了下风,以一敌三,到底不持久。
见杨焕冒头,其中一个匪人丢下杨大洪,向他杀将过来。
“大郎快跑!”
杨大洪见对方三人此次是不死不休的景象,心里也存了绝望,但自家的儿子总不能不顾吧。
于是他骤然暴起,拿出军队中操练的杀敌刀法,一只烧火棍舞得虎虎生风。
如果不是烧火棍而是换成刀,那这三个人早就败在了杨大洪手下。
“老爹!”
杨焕一边往旁边退着,一边大声嚷着,步子越来越慢,眼看着那山贼就要到他近前。
杨大洪心里着急,借着微弱的月光,高声喊叫:“大郎,你还在等什么?赶快离开这里,逃出命去,将来为我报仇!你要记住了,这些人是乌龙山的土匪!”
“老子就是乌龙山的土匪,怎么着啊!去死吧!”彪子浪一听,手上的劲用得更大了。
另外一个拿着刀的土匪加快速度向杨焕跑来,作为土匪,他是最明白什么叫做斩草不留根了。
杨焕咬了咬牙,知道事不可为了!
“老爹,你保重!”
杨焕见冲过来的匪徒杀气凛然,知道不能再分散老爹的精力,揣着抱着,就往后山跑去。
后山是个低矮的土坡,妙在夜色深重,正值今夜微月,黑乎乎的一片,匪人不熟地形,三下五除二,杨焕甩开了对方。
黑夜中。
“啊!”
“啊!”
矮坡下,又传来几声杨大洪的痛叫,接着又传来彪子浪清晰而猖狂的叫声:“杨大洪,你死定了!”
随着一声凄厉惨叫,一声人体被抛入水中之声传来,再无声响。
杨焕心中一恸,知道大事不妙,他正想蹲伏下来,等着彪子浪一行撤退,再上去找寻老爹的尸身。
突然,矮坡上,浮出几道身影:“斩草要除根,那小兔崽子看着可机灵得很,不能让他跑走了!”
彪子浪的声音传来,一片肃杀之意扑面而来。
虽然折腾了好一会,发出很大的动静,整个芦墟村,竟没有一个人点起灯火来查看一下,哪怕隔壁王大叔王大婶都未曾出门亮灯。
杨焕心如死灰,知道自家父子在村里不得人缘,没有想到竟至如此。
罢了罢了,杨焕万念俱灰,既然便宜老爹已死,自已还是远离这芦墟村去,外出讨生活吧!
“老爹,有朝一日,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杨焕想到此处,忍住泪水,将罐子放到一边,扑通一声,朝着河的方向跪倒在地,通通磕了三下响头!
趁着彪子浪还没有摸到他的踪迹,杨焕蹑手蹑脚地顺着沟底,一溜向下,借着夜色的掩护,抄村子里的一条小道,踉踉跄跄向村外跑去。
这些长满刺蒺藜的小道是杨焕往日放牛时熟悉的,外人若是不知道,误闯了进来,只会沾得一身刺蒺藜,又痛又痒。
等他安全跑到村口,深黯的夜色中,村子也变得模糊不清,像一团隐伏在夜幕中的怪兽。
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抹了一把眼泪,一狠心,挥别了在这里生活了两年的小村子。
老爹没了,家徒四壁,最值钱的玩意都抱在怀中,再无可恋。
“乌龙山的山匪,我记住你们了!”
“彪子浪,你等着!”
杨焕紧紧的攥着拳头,咬着牙低声道。
他抬头看看白呼呼地延伸向无限远方的泥土村道,小心的沿着村道边的暗影走着,开始了他在大唐的新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