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军卒眼力普通,只见那团刀光忽然不见,并未瞧清第五安已然掠至墙下。看见对面人马从街口冲出,以为是要攻城楼,赶紧张弓放箭又是一轮猛射。
而城门正上方二十余名军卒尚未来得及松弦,便见箭头诡异的断裂坠落,同是手中硬弓突弧处无端少去一截,整张弓瞬时散了架。
此二十余名军卒不明所以,难免有些惊讶,稍稍怔过之后才退后,让别的军卒替上。
后面的军卒早已搭箭,替上之后便张臂拉弦,箭头瞄着下面那队人马。却同样是不及松弦便觉得手中一颤,硬弓竟然垮散,亦是当场怔住。
而城门两侧百十步距离都是弓箭的有效射程,那数百名军卒没有遇着弓矢莫名其妙断裂的变故,箭矢便如雨点般射下。
第五安乾象指弹出便跨前两步,紧贴于城墙,仰头看去,见墙头又伸出一排弓箭,当下毫不迟疑再捏诀弹出。
与此同时,他听得身后马蹄大作,心下明白朱桂等人已向城门冲来,便脚踏洛书九宫步,在城墙和两侧甬梯上往返飘忽,不断弹出乾象指,将上面弓箭斩断。
但守城军卒密集,斩断一批又冒出一批,而且前后间隔十分短暂,他始终只能控制城门上方二十余步的范围。
朱桂等人全力冲向城门,借着第五安的压制迅速穿城而出,但其身后绵延的军卒队列中却不断有人被城门两侧射来的箭矢命中。
城门上一名百户发现下方异常,喝令军卒从两侧甬梯涌下。军卒见着梯下有人,立即挺枪而来。
第五安担心正在鱼贯而出的代王兵马被截往,心中顿时紧迫,再顾不得拿捏力道。先是全力向一侧甬梯弹出一记乾象指;同时脚下用力,又飘向另一侧,手中乾象指又出,亦是用尽全力。
这两记乾象指分化两片刀光,从甬梯两端冲在前面的军卒身上穿过。
两侧最前端的三名军卒拦腰断成两截,顿时血汁肠肚喷洒而出。第二排的军卒位置略高,则从大腿处断开,亦是扑通栽倒。第三排军卒则是小腿胫骨断裂,惨呼声陡然响起。
甬梯瞬间被堵住,军卒不能再往下涌。加上后面的军卒被眼前一幕惊了心,便拥在梯上大喘气,没了继续冲下来的心思。
虽然甬梯军卒暂时被阻,但城门上方的军卒没有阻碍后,已纷纷张弓对下方人马射出一片箭矢。
城下普通军卒在疾奔途中对箭矢的躲避大部分靠运气,对少数远方射来的箭矢或也能格挡下来,但对正前方自上而下的凌厉射击却丝毫没有办法。
城上只是一轮劲射,下面便又伤亡一片。
没有中箭的军卒见身边同伙不断倒下,心中的危急感陡增,于是脚下越发用力,加快了冲驰速度。
好在与其他三处城门情形不同,那边是在激战中临时冲城,难免混乱拥堵;此处军卒先前一直顺着街道保持着队形,故而冲起来后迅速而有序,不多时便过去大半。
静女等人护着朱桂家眷冲来,见来箭甚急,干脆跃身于旁边马车上;手中长剑飞舞,将来箭一一格开。
将及城门,静女瞟见一道身影在城门两侧甬梯间飘忽往返,不断有军卒向其掷枪砸石,甚是惊险,瞬时心中一紧,急道:“安哥,走了!”
第五安跃至城门来便一直全力使出指象诀,此时内力已有些势弱,能够有效压制的范围越来越小。听到叫声后迅速一瞟,见冲城队伍已近尾部,便后掠而起,同时再向城上弹出两道乾象指。
先时贴于城墙,第五安多是将伸出墙体外的弓箭斩断。此时掠身空中,指尖刀气便对着城头军卒而去。瞬时在七、八名军卒脸上划开一道数寸深的伤口,险些将其脑袋剖开。
旁边军卒骇然,下意识向后退去。第五安借机掠至城门,正与静女等人一道出了城。
稽子君等人将守城门的十数军卒斩杀、打开城门后,见朱桂等人已冲来,便闪身避让。不想冲来的军卒瞬时填满城门,只得退出城门外,在两侧协助军卒向东驰去。
此时见第五安等人出来,稽子君等人大喜,亦是分别跃上几辆马车。
城上军卒见城内敌人已是寥寥,便涌到城墙外侧来,向着下面一通乱射。第五安等人身手了得,将马车护了下来。而马车后面百余军卒则无法格挡背后来箭,纷纷扑倒。
终于驰出箭矢射程,第五安等人寻得几匹无主战马,欲追赶前方朱桂。正在这时,却见城廓两侧火把忽现,隐有大量人马冲来。
…………
都指挥使司内火光冲天。
一众指挥使、同知、佥事远远站着,一边喝令军卒灭火,一边皱眉悄语。
“此事颇为蹊跷,谁有这么大胆,竟敢刺杀陈都督?”
“陈都督那么多侍卫都着了道,对方却只有区区五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啊!莫非是他在京师的仇家?”
“别说这些了,说说眼下该如何向朝廷交待吧。”
此言一出,一众人等叹而无语。值此闻军卒报来,说庶人桂反叛,已然率军冲出城去。
一名同知大喜,道:“此事明了!定是朱桂遣人杀了陈都督。”
一名佥事亦是欣喜,道:“指挥使,若将朱桂捉回,当是大功一件。事不宜迟,当立刻发兵追击。”
指挥使沉吟道:“你们都认为该追?”
“指挥使,若是我等不追,怕是朝廷降罪啊。”
“朱桂东逃,定是向着北平而去,但中途尚有蔚州、广昌两城。此时发兵追击,便可与蔚州、广昌前后夹击。”
“指挥使……指挥使?”
“或许,指挥使另有妙策?”
指挥使虚眼瞟着远处陈质的尸体,道:“此人活着的时候,我并不待见。现在死了,倒让我想起他说的一句话来。”
“请指挥使明示。”
“当初来大同,他便借酒后之言向我表明,朱桂再如何不济,也是太祖皇帝的儿子,不可事事做绝。”
“可是……”
“此言有理。那么多藩王,谁与谁交好,谁与谁有恶,我们所了解的情形并非一定准确,若是……”
“是也是也。说到底,这是他们家的事,今日闹得凶,说不定明日便又是一团和气,倒是难为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
“其实此事对我们并无不利之处,朱桂兵反、杀了陈都督,我们奋力镇压,将叛军斩杀大半,但朱桂却侥幸逃出了城。”
指挥使点点头,道:“顾佥事说得是实情!”
众人心下明了,纷道:
“在指挥使亲自带领下,我等追杀出城,又斩敌数千……”
“唯朱桂趁乱脱逃,我等自然要追,却又闻得城中尚有叛军,只得先行回城平叛。”
“那是必然!毕竟城中有无辜百姓,我等绝不能让叛军祸害他们。”
“嗯,与此同时,指挥使当即立断,令密哨前往通知蔚州、广昌卫,严防叛军东逃。”
“这便是事实。”
“当然是事实。”
“呵呵,李同知,如此一来,或许北平也会记着我们一个好处?”
“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