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像一把钥匙,一下打开了真定军卒抵抗的大门;真定一府,就这样被城管军轻轻松松地夺了过来。
第五安与张信等人紧急商议,次日一早便给降卒发了一个月的饷银;愿意参加城管军的,便是当饷,不愿留下的则作为路资。
真定卫军卒全是军户,一方面世世辈辈都要参伍的观念和认知已深入脑海,另一方面则是他们在真定屯田自养,早以真定为家,是以竟没一人愿离去。
当然,军卒们私下说的话又不一样,毕竟能拿银子的都卫仅此一家,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不管哪种原因,城管军一夜之间便有了近八千人马,这却是铁打不动的事实。
众豪杰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真定城远不及北平大,但好歹也是一府,除了城府外,其他诸如都指挥使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等官衙一样都不缺。
唯一让众豪杰不爽的是自朱棣起兵后,承宣布政使司被改成平燕之名;不用第五安提醒,黄忠等人便果断地将衙门牌扁换了过来。
奶奶的,城管军终于有了一座像样的城。
这是黄忠等人最直接的爽点,也是第五安感觉头疼的事情;事情多、经验少,他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有张信。
在第五安强烈要求下,张信终于将整军、操练降卒的事情交由下面师团长去做,自己则坐进了都指挥使司,对军、民、刑三司进行重置整理。
稽子君等人极为配合,而且热情高涨,用了五、六天时间,到底把真定城稳定下来。
更让第五安高兴且欣慰的是,真定城真的很富啊,不仅官库存粮八十万石,还打了四个比鲍余还土豪的土豪。
城管军,粮丰饷足。
再将在定州也表现出色的孙思调至真定任知府,第五安便彻底安了心。这日夜幕初降,他终于有空暇陪静女到城里逛逛。
数日前的交战让城中百姓有过短暂的惊恐,但次日便看到和了解到可以用彬彬有礼来形容的城管军,大部分人也就放下心来;另外少部分百姓仍没放心,则是因为实在没见过这样和善的军卒。
直到围观了城管军的四次公审,那些百姓才确定城管军确实古怪,但对老百姓是真好。是以,自第五安等进驻真定城第四日起,城中商贾贸易、生产制作都恢复了正常。
静女逛得很开心,但最开心的还是看着第五安尴尬而无奈的表情,笑道:“你到底是说句话啊!”
第五安这几日已被众豪杰调侃得无语,叹道:“能不能别再说这事?”
静女掩嘴而笑,道:“好吧好吧……不过我真的好奇,你为什么要当作那么多军卒撒谎啊?而且你撒谎的样子太明显,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撒谎。”
第五安叹口气,道:“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会那样,反正脑中就有那么一个念头。不过到底有用,那些军卒不是都降了吗?”
静女笑得眼如弯月,道:“你本来已经镇住他们,我们都知道他们会降,哪里还用你画蛇添足地去问马波?还自问自答,你不知道你那个样子好可笑,哈哈,笑死我了……”
第五安有些脸热。
静女笑了半晌才抬起头来,又忽地皱了皱眉,道:“今天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心里有些发慌。”
第五安笑道:“哪有不好,是你笑得太狠……”话未说完也皱起了眉,半晌说道:“你先回去,我可能要耽误一下。”
静女怔道:“你要去哪里?”
第五安没有回答,却看向了左前方;那里是一座牌坊,下面站着三个年轻男子。与第五安目光对接后,他们并没没避让,反倒露出些恨意来。
正是水云间阳虚三兄弟。
静女顺着第五安目光看云,也看到了阳虚三人的异常,低声道:“他们是谁啊?这可是城里,不用怕他们。”
第五安确实不怕眼前这三人,但他感觉到了三人背后有一种危险;这种危险让他知道自己要使出全力应对,而这便不能留在城中。
震垮了街道两侧的房屋还能弥补,误伤了百姓可就是大事。
略略一想,他对静女说道:“我出城去……你就老老实实和易囝囝她们一起,等着我回来便是。”
静女道:“不,我必须要和你一道……你忘了,我们两宗剑法合起来更厉害。”
若是往日,静女这个理由准能让第五安让步,但此时他定定地看着静女,眼神如高山平湖般平静,倒让静女的一番坚持找不到着力点,只得满是委屈地往回走。
第五安看着静女离去,又冲阳虚三人微微一笑,然后大步向永安门走去。一直到城外五里处,他才停下来,回身静静地看着跟随而来的阳虚三人。
夜色浓重,更寂无声。
第五安道:“在下第五安,乾元宗大弟子。不知三位是谁,又找我何事?”
阳虚上前一步,道:“我们是水云间弟子,找你自然是复仇。”
第五安暗道:“原来是易十三的师兄弟,但我与他最多算是有些过节,说到复仇却是过了些。”便道:“我想你们误会了,我们之间并无仇恨。”
阳若恨恨道:“四弟阳谷便是死在你手下,这难道不算仇恨?你少废话,今夜我们之间必须作个了断。”
若是静女在场,或许还能说得清楚,因为阳谷是她与易十三相斗时无意杀之;虽然她也不知道阳谷其人,但总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第五安却是自始自终都没见过阳谷,自然莫名其妙,摇头道:“那确实是误会,我根本就不认得谁是阳谷。”
在场四人均是不知,这一切消息均是易十三传递而去;但阳虚三人对少宗主的话深信不疑,哪里又会轻易相信第五安的否认之辞?
阳若冷哼一声,慢慢上前来,道:“不与你多说,亮招吧,我很想见识一下乾元宗的指象诀。”
说话间,阳虚、阳怀二人亦向前逼近。
第五安见势只得暗叹一声,道:“信与不信在于你们,但动手的话,你们不是我对手。”微微一顿,又道:“或许可以直接叫那位朋友现身。”
话音一落,夜色里突然传来一道笑声:“不错不错,不愧是第五元贞的亲传弟子。”
第五安循声看去,见阳虚三人身后像是凭空出现一道身影;或者说是像一汪人形的水,让人止不住生起空气在荡漾的错觉。
阳虚三人拱手退让,口中呼着宗主。
听到宗主两字,第五安心中光然,亦是行礼道:“原来是习前辈,晚辈第五安有礼。”
来人正是习坎。
易十三骗了阳虚三兄弟,说是阳谷死于第五安之手;如此,一则可以让他们不至于怨恨自己,二则可以激发他们打探第五安下落的主动性。
但他不会骗习坎。
而事实上习坎也不在乎一个小小的阳谷,他在乎的是隐藏了二十年的大事,是否可以顺利地实施起来。
对于第五安,也是他在乎的事情。
武林中人对天下五行的认识有限,但都知道或者认为他们之间一定会惺惺相惜、互留颜面,尤其是上辈的恩怨绝对不会牵连到下辈。
但习坎一直不这样认为,他认为天下五行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互留颜面,倒不如说是互相忌惮更为准确。
毕竟,他可以对第五安下狠手,第五元贞也可以寻易十三的不快。
是以,自进入天下五行以来,他唯与龙门派错然道长有过往来,因为后者身系南盟盟主;而与山水荒结亲,则是他近年来才动的心思,目的当然也是为了那个隐匿了二十年的大事。
至于第五元贞、黄裳,他几乎没有任何交道,仅仅是保留了关注和距离。
现在的情形则已不同,因为易十三说了,第五安阻碍了他们的大事。对于阻碍大事的人,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去。
换句话说,习坎今夜不再忌惮。
面对第五安的见礼,他微微一笑,道:“莫怨我以大欺小,毕竟你是非死不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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