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安与静女也感受到了场间的变化,但却是相视一笑,同时说道:“三六!”
还是如先前那样,二人手起剑出,青石板上的空气便突然扭曲起来,看着像是翻腾不断的波滔;波滔上面飞舞着两条蛟龙,一条黑红、阳刚矫健,另是一条淡绿、温和绵厚。
却又与先前有所不同。
先时随着第五安、静女手中剑出,青石板上的响声如龙吟;此时双剑一出,其声却如龙啸冲天!
习坎心中一凛,但脚下反而疾速向前,欲先发制人;剑气斜指那条淡绿剑气,看着它似乎气有不足,或可先行破掉。
但剑招一出,习坎立生后悔。
那淡绿剑气温和却不脆弱,自己剑气并未将其击溃;与此同时,黑红剑气突然变大数倍,瞬息已袭至身前。
习坎暗惊之下紧急回撤,但右手袍袖仍被黑红剑气卷袭,一下被碎成无数片,像黑蝴蝶一样漫天飞出。
习坎因势而动,紧急侧身,剑招再出,将那黑红剑气逼退;没想到看似温和的淡绿剑气亦是突然变大数倍,眨眼欺于身前,像是一头发怒的雌狮。
习坎只得强行后掠,避其锋芒,但左侧袍袖同样被碎成无数片;两只白花花的手臂都露出来,在阳光下格外晃眼。
“八一!”
耳中听到这个似乎代表数字的声音,习坎有些抓狂,但两道蛟龙般的剑气不急不燥、如影随行,竟是逼得他毫无办法,只能步步后退。
“十九、十二!
青石板上不断响着第五安和静女或同时或单独的喝声,习坎在这一次次喝声中左避右闪。
黑袍上的窟窿越来越多……
头上的方巾被削……
看着习坎渐露狼狈之态,上官虩眉头紧皱,心中复杂难言。
静女的行踪是习坎递来的消息,静女也是她亲自带回来的;她知道静女留下那把剑是想给那个小孽种留下线索,但她并不在意。
在她看来,自己不理会这些事情,便是给那个小孽种和他那绝情的师父最大的颜面。而她的意思也很简单,那便是你无情我就无义,两宗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看到小孽种竟然出现在山水荒,她有些生气,也就默许了习坎想要出手教训他的意思。
只是,随后的事情让她有些意外。
作为旁观者,她自然看得更清楚,小孽种在习坎掌风压迫下能够巧手还击,体现的就不仅是功力,更重要的是一种临危不乱的心性。
这种心性与其年龄明显不符,实在不是寻常人能够俱有的。
由此联想到小孽种年纪轻轻就入人阶,几年后更是升至天阶,放眼整个武林似乎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她又由意外再转为生气。
还有那震象指……这让她更为生气。
她对这个小孽种的震象指可以说是记忆和恼怒同样深刻,但此次显然与以前不一样。她记得太清楚,他以前的震象指就像是怪胎,有时有、有时无,而一旦有时,那暴虐之气甚至比那个绝情老家伙的震象指还甚。
但现在不同了,这个小孽种到底是真正升至天阶了,震象指的暴虐之气不像以前那样明显,但威力丝毫不逊色,而且指动诀出、绝不放空。
在这种意外和气恼的影响下,上官虩也很想习坎那一巴掌能够狠狠扇在那个小孽种脸上。
那样看着便觉得舒心。
不想静女却偷偷出来了。
上官虩本欲将静女喝退,但她一看到双剑齐出,心中顿时一颤,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双剑合一!
三十年前,她便有过这样的想法,但那个绝情的家伙不说是配合,便是连栖霞山也未上来一步。
此时,竟然真正看到了双剑合一。
眨眼之后,她眼神渐渐迷茫起来。
她想过双剑合一,但并不知道怎么合一,更不知道合一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和威力。
现在看在眼中,她竟觉得十分熟悉,更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恍惚。直至习坎亮招后,她才猛然清醒,同时为此而震怒。
使四海剑的并不是自己,使八宫剑的却是那个绝情老家伙的小孽种!
瞧着习坎披头散发、且战且退,她没有生出相怜相惜的感触,倒是那两人满脸笑意、眉来眼去的样子让她终是忍无可忍,厉声喝道:“住手!”
第五安与静女刚刚使出飞龙在天、平桑丘东的合招,将习坎逼得一个咧跄;此招力已用尽,闻言便顺势住了手。
习坎稳住脚步,但觉脸上发烫、背心发凉,暗叹一声:“丢人啊!”
虽然第五安并不是与他单打独斗,但作为天下五行的他来说,输给两个小辈同样是输了面子,何况还输得如此狼狈?
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不过也有好处,至少他知道第五安这枚棋子真的可堪大用,只要用法得当,必定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一念至此,习坎沉着脸看向第五安,说道:“我不再与山水荒结亲,你也别忘了你说的话,得将当今皇上拉下马来!”说罢就身形忽闪,眨眼消失在树林之中。
第五安怔住。
将皇上拉下马?
纵然他有后世六百年的记忆,也知道这句话万万不可说出口来;习坎是超凡的存在,敢说可以理解,但一定也只能是戏言。
既然是戏言,为什么又要在这种时候刻意强调?
静女不知第五安所想,见其发怔不语,心中极是担忧,道:“安哥,你是受伤了吗?”
第五安没听清静女的话,只闻得受伤一词,不由得心中一惊,赶紧将静女上下打量,急道:“你伤在哪里了?要不要紧?”
静女心中一暖,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眼中隐隐有些忧色。
第五安看得分明,道:“静儿,这次又是我不对,我不该扔下你……”耳中闻得一声冷哼,猛然醒起眼下所处的场景,于是向上官虩行礼,道:“上官前辈,我与静儿…...”
上官虩阴沉着脸,不等第五安说完仰头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断了这门心思。你现在马上走,我可以当你没说这话,否则就别怪我翻脸。”
第五安正欲辩驳,却见白民扑通一声跪下,道:“第五公子,我求求你了,你就走吧!”
第五安诧异无语,又见其他女子纷纷跪地,均是让他赶紧下山等等。
静女双眼朦胧,轻声道:“安哥,你走吧,我不能跟你去了……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第五安怔了半晌,说道:“什么请求?”
静女道:“去替我看看美姐姐。”
第五安点点头,却发现这并不是自己期望的话题,于是盯着静女问道:“你为什么不能跟我走?我们可以请求你师父同意的……”
上官虩面无表情,道:“她若跟你走了,我就废掉所有人的武功!”
第五安怔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与她们有什么关系?”
上官虩道:“我只有静儿一个徒儿,她若不在,我便散了山水荒。既然要散了山水荒,那这世上便不能留着山水荒的功夫,这样有什么不对?”
场间默然。
半晌,静女强笑道:“走吧,你要好好的。”又低下了声音,道:“师父说得出便做得到,你是知道的。”
第五安脑中一片空白,口中喃喃说道:“为什么会这样?”
静女摇摇头,两行眼泪滚落而出。
第五安心中一颤,暗道:“真不能再让静儿为难了……只要她安然无虞,就比什么都重要。习坎既已不再说结亲之事,那我便过段时间再来吧,至少得等上官虩消消气才好说话。”
想至此,他静静地看着静女,半晌说道:“那我走了,你也要好好的。”说罢缓缓转身,一摇一晃地向山下行去。
上官虩冷哼一声,负手回殿。
白民看着快步奔至昆吾亭中的静女,然后与其他师姐作了手势,悄悄离去。
片刻后,殿前青石板上空无一人,空旷得像是天地间也只有两道身影。一道在昆吾亭内,茕茕孑立;一道偶尔出现在山腰的花树间,踽踽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