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里已是一片狼藉,随处可见断裂的树桩和残缺的躯体;其间仍有四、五十蒙面人,手持连驽、短铳……
莫全成怒喝一声跃入密林,身随剑动,瞬时砍下两颗人头。
李长然跃入密林……
十数名天门派弟子跃入密林……
在愤怒和窝囊的摧毁下,在近身厮杀中,数十名蒙面人毫无招架之力,不多时便身首异处,密林里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莫全成将一蒙面人的面巾挑去,喘着粗气说道:“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怎地如此狠毒?”
李长然四下看了看,道:“这些人虽然身着民服,但脚下穿的却都是官制布靴,应该是朝廷的人。”
莫全成怔道:“朝廷的人?我们与朝廷素无瓜葛,他们怎么会在此埋击我们?早先陷害你们的也是他们?“
李长然沉思半晌,道:“应该是两拔人,早先那些人并没使用火器,而且石坑中使用的阵法极像冷泉映月,应该是月旨门的功夫。”
他不是随口而说,更不是为自己被困而寻借口,而是此时方突然记得石柱倒下时似乎暗藏规律。
而这个隐隐显露的规律,则和他知晓的月旨门冷泉映月阵极为相似。
莫全成同样知晓冷泉映月阵,不禁皱眉道:“月旨门竟然和朝廷勾结在一处?
李长然摇摇头,道:“说不清楚,月旨门、大泽派虽然与我龙门派有隙,但从未听说和朝廷有什么牵连。武林中的事,终究应该用武林的方式来解决,我想他们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莫全成恨恨道:“我不管,这事与月旨门绝对有关联!”又左右看看,悲道:“我天门派四十七名弟子,现在竟然仅剩下九名!如此血海深仇,焉能不报?我回去后必向师父禀告,定要去月旨门讨个说法!”
李长然亦是面带凄色,默然点头,又突然记起张迪还在鬼谷崖对面,便赶紧向莫全成等人告声罪,然后急急掠过石道。
张迪呆坐于地,面上无悲无喜;见李长然前来,喃喃道:“是我不好,我不该乱说话,害得他真的掉下去了。”言辞凄凄,神色楚楚。
李长然心中一软,却不知如何相劝,只好说道:“第五兄侠肝义胆,实在令人敬佩……”
张迪突然打断李长然,急道:“然哥哥,你带我去找他吧!”
李长然一怔,道:“小迪,你冷静些。鬼谷崖不同于早先那石崖,我已仔细瞧过,此处绝然不能下去,何况天色已晚,下去也未必能找到第五兄。”
张迪起身,眼睛死死盯着李长然,道:“此处下不去我们可以绕行,总能找到路。然哥哥,你也说了天快黑了,天黑以后第五安怎么办?”
李长然沉默半晌,终是狠心说道:“小迪,你冷静些好不好?你仔细瞧瞧,从这里掉下去还能活吗?”
张迪一呆。
李长然叹口气,道:“对不起,我也不想第五兄有事,但我们要面对事实啊!再说,第五兄为什么会坠下崖去?他是为了救……救我们,让我们活着,是不是?”
张迪黯然。
李长然语气缓了缓,道:“小迪,你也不想一意孤行而辜负了第五兄一番好意吧?再说天门派只剩下九名弟子,负伤者则有十一人,我们得帮助他们回到天门派,让他们及时得到救治。否则,我真是无颜再见第五兄。”
张迪怔了半晌,又自言自语道:“不错,他应该会这么想。”又猛地抬起头来说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将天门派负伤的朋友送回去吧。”
李长然暗自松口气,领着张迪掠过鬼谷崖与莫全成等人汇合。众人相互搀扶,与十一名负伤的弟子一道,艰难回到天门派。
次日一早,张迪执意再去鬼谷崖,李长然无奈只得陪同。二人觅得一处小路下至崖底,见着了不少天门派弟子的尸首,却独独没有发现第五安。
张迪心中一喜,道:“然哥哥,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找不着第五安,那他就一定还活着,是不是?”
李长然也暗自奇怪,但又知道并没有遗漏什么地方,只好说道:“应该是吧,或许第五兄遇着了什么奇遇,又或许被什么高人给救了也说不定。”
张迪却是说完便笃信不疑,点头道:“一定是这样。”说罢竟不再寻找,而沿路返回又上了鬼谷崖,也不顾李长然劝阻,拔剑在石道上留了几行大字便大步离去。
…………
阳明山脉,其麓险绝,几疑无路。鸟道盘折,上与天齐。
此谓与天齐者,正是主峰大泽峰。
大泽峰高险,云雾似乎不能直上,而只能在其腰间盘绕,这让它看起来便像是生于云端,恍如仙境。
峰顶翠绿朱红,亭楼院宅隐于其间,正是大泽派所在。立于大泽派正门前,眼中云滚如海,峰如碣石,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睥睨天下的傲气。
身为大泽派掌门人,吴成更是傲气难掩,哪怕面对的是位居天下五行的习坎。
而与吴成齐名的月旨门宗主李成,则与吴成的表现截然相反,面上尽现尊重之色,笑道:“习宗主,以你之见,此次第五安能否侥幸逃脱?”
习坎笑道:“李宗主手下迟、梅、王、梁四大弟子亲自布下冷泉映月阵,试问有何人能逃脱?”说罢哈哈一笑,又道:“不过,第五安非同寻常,绝非一般人等可比,倒也难说不会出现意外。”
李成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唉,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吴成冷哼一声,道:“不过一个后辈罢了,就算是第五元贞的徒儿又如何?哪里得我等这般对待?哼哼,天下五行,不过是龙渊的一面之词,岂能代表天下武林?”
李成看了看习坎,笑道:“吴掌门的意思是说,天下五行并不是每个人都名符其实,但像水云间习宗主,那却是无可争议。”
习坎微微一笑,道:“李宗主不需如此,吴掌门所说并非没有道理。便如当年南盟盟主之争,吴掌门就胜了错然老道,但天下五行的名号却被错然得了去,实在让天下人不服啊。”
吴成道:“哼,不过一个虚名,有什么值得炫耀?”
习坎摆摆手,笑道:“吴掌门固然大气,但也不能否认这个虚名极具蛊惑性,让武林中人屡生歧义,认为错然老道和习某等人便代表了整个武林,倒令人气愤,让习某汗颜。”
李成笑道:“习宗主过谦了!不过对于错然老道,我和吴掌门实在不服。此次南盟大会,我们便要让天下武林同道知晓,他任下的南盟,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
吴成道:“哼,李宗主何必说得这么委婉?错然道长不是想在后辈中选择盟主吗?那我就将他看好的后辈统统打残打废,让南盟大会无疾而终!”
李成看看吴成,又看看习坎,歉笑道:“令徒易十三当然不在此列。”又觉得此话会让吴成难堪,便接着后者话题说道:“不仅如此,我们还要让所谓的武林乱个天翻地覆!”
习坎哈哈大笑,道:“两位好气魄,正与习某所想不谋而合!”
李成怔道:“习宗主,这话又从何说起?”
习坎含笑不语,起身踱步,半晌说道:“不瞒两位,我要乱的不仅仅是武林,还要乱掉朱家天下!”
吴成微微皱眉,道:“习宗主,我们武林人氏与朝廷素无牵绊,所谓乱了朱家天下,似有尤过之嫌啊。”
习坎面色一沉,声音冷如寒冰,道:“旦凡复仇,只有不尽意之事,从没有嫌过之说!”
吴成与李成面面相觑,心中莫名有些发凉。
半晌,李成笑道:“习宗主大志,我们却是不敢望其项背……”
习坎微微一怔,然后脸色突变,哈哈笑道:“李宗主、吴掌门,是我失态了,让两位见笑。其他不用多说,只说此次南盟大会,我们三人却是志同道合,应当并肩携手啊。”
吴、李二人点头称是,习坎又与二人细话片刻,便即相辞。
至大泽峰下,习坎仰头看着环绕山间的云雾,摇头道:“又是两枚棋子,但却是狂妄自大、不知死活的卒子!不过也好,若将他们渡过了河,其用也可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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