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惜雪

这一年的春节就在平淡而又紧张的日子中度过了。

这几日，方天始终和剑绝在一起，一起精修武功。论及武学上的功力，方天已经和剑绝不相上下，但论及武学的修养，方天则和剑绝差得太多。这几日，方天在剑绝的教导之下，对于武学的知识越来越渊博，对于武学的见识也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海明月则与柳夫人处得极好，这几日始终和她在一起，简直已经游遍了娄山各处，陪柳夫人的时间甚至比陪方天的时间还要多。柳夫人对海明月也大为满意，几日相处，她当然对海明月的心意已经一清二楚。她在为方天高兴的同时，却也不由为她的弟子张惜雪惋惜不已。对于彭远望的唯一弟子方天，她当然很是满意，在为彭远望高兴的同时，她也视方天为自己的亲人，从另一方面来说，她简直将方天当作了她的半个儿子看待。

想当年，她初入江湖，凭借一手青城剑法，闯荡江湖，未尝败绩。但她在江湖之中闯出名头，却全靠了与江湖无关的一手琴艺。想当年，她惊才绝艳，对于江湖之中的俗人当然不屑于顾，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她一生的冤家，彭远望。

彭远望原本就是一个才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自拜入武圣门下，才与江湖发生了关系，但他的武功在江湖之中实在算不上是个高手。在他还没有踏入江湖之时，他便已经是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门了。这种巨大的反差，最终使得他弃冠而去，云游江湖。在一个偶然的机遇之中，他遇到了惊艳江湖的柳倩。仅仅只凭一手出尘脱俗的琴艺，彭远望便博得了柳倩的芳心。

想当年，柳倩惊艳江湖，在她周围多的是鲜衣怒马，香车锦服，但他却被彭远望所吸引。当时，彭远望一袭青衣，落拓不群，那种超凡的气质在周围那些奉承之徒中更是显得卓尔不凡。更难得的是彭远望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尤其那一手琴艺，更是让柳倩佩服得五体投地。

现在的方天正如当年的彭远望，但他不仅琴艺超群，武功更是出神入化，俨然已经成为江湖绝顶高手，对于少女就更是有着巨大的杀伤力。

张惜雪随柳夫人学琴已有多年，柳夫人对于张惜雪当然知之甚深，在她的眼中，如今的张惜雪俨然便是当年的柳倩无异。而那一日，在翠柳山庄，她与方天无意之中的琴箫合奏，实在太过于完美，使得张惜雪惊异无比，却也羡慕无比。她心中当然明白，仅仅那天的那一曲《凤求凰》，就足以让张惜雪铭记终身。而对于琴艺的热烈追求和向往，也足以让张惜雪对于方天印象深刻，而能够与意中人一起琴箫合奏，那更是每一个热爱艺术的少女的一生的追求。柳夫人是过来人，当然明白此中情事。

但与海明月几日相处，却也深深地为她的开朗纯真所感动，而她对于方天的情意，那更是玄心派中每一个人都知道的事情。在她初次入住玄心派的那一天开始，她便从许多人嘴中听到了各种版本的海明月与方天的恋情故事。

由于海明月自幼体弱多病，玄心派众人大多怜惜于她，而后来海明月修炼炎阳神功，性格却又变得粗旷得多，却也正合了山中众人的口味，以至于她在派中人缘甚好。而方天虽然初入师门，但他一回来，便解救了师门大难，已经成了派中众人的绝对偶像。师门中人人都乐意见到方天和海明月走到一起，所以私下里各种版本皆有，都很是为海明月和方天这一对璧人而高兴。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个最重要的事实，无论在哪种版本之中都占了绝对地位，那便是海明月体内绝症的根除，大家都知道需要什么条件才能根除这种绝症，而这无疑使海明月和方天的关系更加牢不可破。而海明月衣不解带照顾方天三天三夜，更是一桩美谈。

几日相处下来，柳夫人也甚是喜爱海明月，而海明月与方天也的确是一对天作之合。柳夫人心中也只能暗中恭喜这两个年轻人了，而对于她的弟子张惜雪，她也只能中心中暗自叹息了。从个人感情上来说，她当然对于几年来一直陪伴自己的张惜雪来得深得多，在张惜雪的身上她总能看到她自己的影子，几年相处下来，张惜雪已经无异于她的亲生之女。在她的私心之中，也很是希望张惜雪能够和方天走到一起的，假如有一天，她们两师徒能够同时与彭远望两师徒结为连理，那在江湖之中也绝对是一桩美谈。但一来她还不能确知张惜雪的心意，二来这几日事务繁忙，她也实在无暇想这些事情。

但这一日，她却不能不想这些。因为张惜雪来到了玄心派总舵。

张惜雪是和她的哥哥张清风一同来到玄心派的。

这几日来，玄心派惊变已经轰传江湖，虽然正值春节期间，也已经震惊了整个江湖。作为玄心派的近邻，长安张氏世家当然要做些表示的。于是武林七公子之一的张清风便代表长安张氏世家来拜见玄心派。

作为张氏世家对玄心派的这一次正式拜见，作为张氏世家的大小姐张惜雪本来是没有必要到场的，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竟然也随之而来。

在会客厅里，海涛接见了张清风，因为张惜雪的到来，燕无暇也随同接见。

双方按宾主落座。张清风首先道：“家父听闻贵派事变，心中震惊不已，但因为家中杂务缠身，没能亲至贵派问候，家父心中甚为不安。今天家父特派小侄前来，问候海伯父及贵派上下。家父曾言道，海伯父如有任何需求，敝家族必倾其所有以帮助贵派！”

海涛哈哈一笑道：“江湖传言果然迅速，敝派的确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但还无关大局。老夫感激令尊的好意，但目前局势，本派还能应付得了，倒是不敢劳动令尊大驾了。”

张清风道：“家父初闻贵派事变，也曾言道，贵派积数百年余威，这点小事实乃疥癣之疾，无关痛痒。但家姑祖母却认为，贵我两家同为我正道武林的支柱，除魔卫道，乃是份所当为。如今魔门开始作恶江湖，正是我正道武林共攘盛举，彻底铲除宵小之时，当此大义之前，我家虽然势微力薄，但也应附于贵派尾翼，为除魔卫道尽一份道义……所以家父才派小侄冒昧前来。”

海涛微微一怔，笑道：“贵姑祖母身体可还安好，想起来，我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过她老人家了，真是惭愧，老夫应当前往拜候她老人家才是。”

张清风道：“有劳海伯父挂念，家姑祖母身体安好。”

燕无暇却于此时说道：“清风贤侄，这位可就是你的妹妹惜雪，长得真是可人。”

张清风道：“是小侄失礼了，这位正是我的妹妹。小雪，快来拜见海伯父和海伯母。”

张惜雪盈盈走向前来，裣身施礼，口中道：“侄女张惜雪拜见海伯父和海伯母！”说完，又轻盈地退回到张清风身边。

海涛思索了一下，道：“贤侄，你如果没有要事的话，不妨在本派小住几天，我派小儿青云作陪，顺便游览一下娄山风光如何？”

燕无暇也道：“惜雪小姐，正好我家明月也在家，明月对你的才艺是异常钦佩的，如果她知道你来到我家，不知道会有多么高兴呢？”

张清风道：“恭敬不如从命，小侄听从海伯父吩咐，就在贵派打扰几天。”

张惜雪却偷偷地扯了一下张清风的衣袖。张清风略微皱眉，刚要说话，却又感觉为难而闭上了嘴。

海涛很是诧异，道：“不知张贤侄可还有什么事？”

张惜雪又悄悄地推了一下张清风。张清风只好开口道：“海伯父，小侄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贵派可是有一个名叫方天的年轻弟子？如今他可在山中？”

海涛诧异道：“当然有，方天乃是我掌门师弟的亲传弟子，如今他正在山中。贤侄可是与我那师侄有旧？”

张清风道：“这个方兄弟曾在我家中住过几日，小侄当时有事在外，倒是无缘得见。事后曾听家姑祖母和家父极为夸赞于他，称他为江湖罕见的少年英杰。小侄一时心痒，倒是极想见识一下这个少年英豪。如今得缘，不知海伯父可否引见，也好让我能够结识这位少年英雄。”

燕无暇听到这话，若有所思，眼睛不由得看了一下张惜雪，后者正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副淑女模样。

海涛倒没有多想，道：“张贤侄过奖了，方师侄年轻还轻，虽然小有能力，但如何能与贤侄相比？方师侄如今正和剑绝前辈一同参研武功，老夫也不知现在进展如何？是否方便见客？但贤侄将会在山中小住几日，我想方师侄也会乐意见到贤侄的。”

张惜雪听到了方天的确切消息，不由微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听到海涛也不能确定方天现在能不能出来见客，心中不由微有失落。

正在此时，一个丫环走了进来，向着海涛和燕无暇一礼道：“海堂主，燕堂主，我家堂主听说雪小姐来到这里，特派小人前来请雪小姐前往一会。”

张清风听后不由一怔，什么人想要见我妹妹呢？

张惜雪也是一愣，在玄心派还有认识自己的人吗？抬起头来，向那个丫环看去，却一惊站起，叫道：“春兰，你怎么会在这里？”

春兰向张惜雪一礼，道：“雪小姐，我家夫人是本派飞雁堂的堂主，当然是在这里了。我家夫人在这里，我当然也就在这里了。”

张惜雪仍然不能置信，喃喃道：“师父？堂主？”

春兰一笑，拉着张惜雪向后堂走去。

当下张清风也被安排住下，此次他前来原本是想乘玄心派遇难之机能够与玄心派打些交道，甚至能够结盟。虽然玄心派遇到了一点小困难，但其天下第一大派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如果张家能够拉到玄心派，那么对于张家的声势，是有着莫大的好处的。但话才开了头，就被海涛封死，几乎使他再无话说。幸亏在自己临走之前，姑祖母交待了几句话，看来，这个海涛海堂主对他姑祖母还很是看重的。后来海涛虽然没有明确答复他，但看海涛能够留自己住在玄心派，看来事情还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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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张惜雪一路之上跟随春兰前去见师父，心中仍然惊疑不定。她随师父学琴已有多年，虽然她知道柳夫人也有着一身不俗的武功，是个隐世的高人，但令她想不到的是，自己这个师父竟然会是玄心派中的一位堂主。“这是真的吗？该不会是做梦吗？”张惜雪心中转着念头，百思不解。要知道，玄心派作为天下第一大派，在江湖之中声望甚隆，就是玄心派分舵的舵主，在江湖之中都是风云一时的人物，更何况是仅有的那么几位主事的堂主，这几人中每一个人几乎都是名震江湖的角色，在江湖之中有着莫大的权威，师父会是其中的一人吗？

尽管心中疑虑，但跟随春兰的脚步却是坚定的。由于她的心思全在师父的身上，她也不知道走过了什么地方，来到了哪里。直到春兰停下来的时候，她倒险些撞了上去。

春兰停在一个房间的门口，道：“回禀夫人，雪小姐来了。”

只听屋内一个声音道：“是雪儿吗，快进来！”声音无比亲切，无比熟悉，可不正是师父柳夫人的声音。

张惜雪心中一热，抢上几步，走进屋内。这里却是一间书房，一个宽大的桌子后面，坐着的正是柳夫人！

张惜雪道：“师父，您怎么会在这里？您真的是玄心派的堂主吗？您可瞒得徒儿好苦哇？”见到柳夫人，张惜雪的话连珠炮似地问了出来。

柳夫人绽开笑容，道：“你呀，还是如此，你一次问了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呀？”

先前见到师父的一时冲动过去之后，张惜雪才不好意思起来，走到师父身边坐下，一双美目望着柳夫人，眼中有着无尽的疑惑。

柳夫人又是一笑，道：“我们雪儿这么聪明，怎么会对我是玄心派的堂主这么惊讶呢？”

张惜雪更是不依，道：“师父，我怎么会知道您的身份呢？”

柳夫人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跟方天的师父有旧吗？而方天的师父是玄心派的掌门，那么对我是玄心派的堂主，你怎么就不能接受呢？”

张惜雪面上一红，道：“我怎么能想得到这么多事？”

柳夫人一笑道：“那你这些日子都想些什么呢”

张惜雪面上更红，娇羞不已。柳夫人取笑道：“不会是尽想着你的意中人吧？”张惜雪猛地扑在柳夫人怀中，娇羞不胜。

柳夫人道：“哦，难道我说对了吗？我们的雪儿也有意中人了？快告诉师父，到底是哪家男儿这么有福气。”

张惜雪抱着柳夫人的腰，头在她的怀中蹭个不停。

片刻之后，张惜雪鼓足了勇气，小声道：“师父，您也在玄心派中，可曾见过方大哥？”声音细若蚊蝇，如不是柳夫人功力深厚，还真是很难听到。

柳夫人终于从张惜雪嘴中听到了方天的名字，心中一凛，先前的猜想完全料中。看来，自己的这个徒弟真的看上了方天，这可是个难事。想到这里，不由略叹了一口气。

张惜雪听不到柳夫人的回答，却听到了微微的叹气声，心中一惊，抬起头来，道：“师父，方大哥出了什么事吗？”

柳夫人看着张惜雪焦急的目光，摸了摸她的头，道：“方天没有事，他很好的。”

张惜雪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才省起，她一时着急，刚才竟是真情流露，想到这时，羞意上涌，又垂下头去。

屋里一时沉默了下来。

屋外海明月的声音道：“春兰，柳阿姨在吗？”

春兰道：“海小姐，您来了，长安张家的惜雪小姐也在里面。”

声音略带惊异，“是有着长安第一美人之称的张惜雪张姐姐吗，这我可要好好看看。”话声未落，屋门推开，走进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