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清狂望着屋内热闹的景象,黯然叹了一口气。屋内的气氛是那样的祥和,而他所要做的事情,对下面的人来说是非常残酷的,但他也明白,有些事情,却是非做不可的。夜已渐深,三个孩子被各自的奶妈带走了,一时间热闹非凡的房间立刻冷清下来。一股轻风吹过,一个人影显现在面前,美少妇心中吃惊,却立刻反应过来,双拳一提,立下了门户。厉清狂看了她一眼,双指弹处,两个丫环被击中昏麻二穴,已经人事不知。美少妇眼见来人抬手之间就制住了下人,竟然武功不凡,心中惊怔不已。想来丈夫这些年来仗义疏财,并没有得罪什么武林人物,这个人武功如此高强,却不知因何结怨?“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美少妇虽然力持镇静,但声音之中仍然透出一股惧意。厉清狂双手抱拳,道:“敢问夫人,可是姓柳名飞鸿?”柳飞鸿一怔,道:“飞鸿正是妾身闺名,不知大侠何以得知?”厉清狂望着她道:“既然夫人就是柳飞鸿,不知在下是叫您兰夫人呢?还是沈夫人?”柳飞鸿身躯一颤,面色立刻苍白,道:“你……你……”竟然说不出话来。这几年的生活真的很幸福,丈夫沈括总也陪在他的身边,给她的感觉很安全、很可靠。几年的生活下来,特别是又有了白儿之后,兰忠义的影子出现在她心中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少、越来越淡了。如今猛然间被人提起,她曾经还是兰夫人时,一时之间竟然怔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厉清狂叹了一口气,道:“尊夫虽然已经仙逝,但却对在下有大恩,而尊夫在仙逝之时仍然念念不忘夫人。所以在下才找到此处,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夫人恕罪。”柳飞鸿听完厉清狂的话,已经平静下来。厉清狂从怀中掏出那本笔记来,递给柳飞鸿道:“这本笔记是尊夫仙逝之前留下来的,夫人可以看一看其中的内容,如果夫人有什么难处,在下愿尽全力相助,虽万死不辞。在下这就告辞了,明晚三更之时,在下会再来一趟,听候夫人吩咐。”说完,深施一礼,转身从窗户中掠出,转瞬即逝。直到厉清狂走得不见踪影,柳飞鸿的心才真正地放了下来,过来看看那两个丫环,只是被击中昏麻二穴,并无大碍。她试图解开两人的穴道,却连试几种方法都没有效果,心下暗自佩服来人的武功之高。柳飞鸿心情稍定,才将注意力放到那本笔记上,一眼望去,便激动不已。这个本子正是她亲手买来送给兰忠义的,自从丈夫一去无踪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个笔记本。柳飞鸿眼含热泪,翻开了那本笔记,虽然字迹被水浸透,已经有些模糊,但那一笔字体却是她再也熟悉不过的了。她一个字一个字去读下去,等到翻完最后一页,已经泪流满面,怔怔地站在那里,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奔腾不已……想起当年自己和兰忠义新婚燕尔,花前月下……想起兰忠义在外行侠,一去无踪,全然不顾自己正有孕在身,当时她流了多少伤心之泪……想起那一日,沈括带来噩耗,那年少风流与自己相知多年的丈夫竟然、竟然一去不返……想起那如恶梦一般的日子,那是怎样的一段日子啊,如果没有沈括时时在旁安慰、排解,真不知道她怎么能够挺过那一段伤心欲绝的日子。想起生若儿、铃儿之时,如果不是沈括忙前忙后,大力相助的,也许她早已经因为难产而去了吧?唉,早知有今日,还不如当时就死去了……想起嫁给沈括之后的平静、安宁的日子,是什么的令人陶醉……然而,那个陌生人带来的兰忠义的笔记,将她的美梦彻底打破了,在那本笔记之中,她看到了另外一个解释,与沈括给她的解释完全不同的另一种说法。她应该怎么办呢?正在她失神之时,门外一连声的呼喝:“老爷回来了,夫人在房里等您呢?”柳飞鸿立刻收拾起东西,擦干了眼泪……***************第二天晚上,当厉清狂如约来到柳飞鸿的房间之时,柳飞鸿正领着她两个双胞胎女儿若儿、铃儿等在那里。柳飞鸿平静地对厉清狂道:“请问尊驾到底何人,如何与先夫相识?”厉清狂道:“在下姓厉名清狂,江湖上人称天涯怪客。”他一眼就看出柳飞鸿有托付两个幼儿的念头,有感于兰忠义的恩情,这是他万难推辞的。而为了坚定柳飞鸿托孤之心,破天荒地将他的名号说了出来。接着将神窟之中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柳飞鸿长出一口气,道:“原来是天涯怪客厉前辈,妾身总算可以放心了。”说着将一对孩子推到身前,道:“这是先夫的骨血,请厉前辈能够看到先夫的面上,好好照顾两个孩子,妾身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两个小孩子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厉前辈,目光之中充满了好奇。厉清狂望着柳飞鸿,平静地道:“夫人可是想好了。”柳飞鸿道:“妾身心已死,也再无面目见人,请前辈不要阻我,使我能够安心而去,妾身感激不尽。”想了一下,又道:“厉前辈,沈白是我和沈括之子,如今他年纪尚幼,妾身虽然明知不该,可是还是希望前辈能够看在白儿孤苦无依的情份上,能够暂时放过沈括。”厉清狂沉吟了一下道:“在下可以答应夫人。”柳飞鸿道:“妾身也没有资格做主,这样吧,等到若儿、铃儿长大之时,一切都由她们作决定吧。”说着她蹲下身来,望着两个孩子,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两个女孩此时年方四岁,何曾见过母亲如此流泪过,小手紧紧地抓着母亲的衣服,眼泪也流了下来。此时,外面一阵喧哗,却是沈括察觉到了夫人这里的异状。只听有人道:“大家小心,不可放跑了贼子!”也有人道:“小贼,如果你敢伤害我家夫人,定叫你生不如死……”等等,不一而足。柳飞鸿毅然下定了决心,伸指点了两个孩子的昏睡穴,对厉清狂道:“一切都要拜托前辈了,请受妾身一拜!”厉清狂连忙闪身避让,不受柳飞鸿之礼,道:“夫人如此,在下担当不起。请夫人放心,这两个孩子在下会收为衣钵弟子,定然不会让她们亏待她们。”柳飞鸿到底行全了一个大礼,才起身道:“如此多谢前辈,外面凶险,请前辈赶快离去吧。”厉清狂最后看了一眼柳飞鸿,只见稍显柔弱的身躯透出凛然之威,知道柳飞鸿已经下了最后的决定,知道已经事不可为,便也不再劝说,转身掠出。外面那些人等何曾见过如此高手,只觉眼前一花,还没等看清楚,连厉清狂的影子都已经看不见了。等沈括带着人战战兢兢地走进夫人的房间之时,只见柳飞鸿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已然含笑而逝。沈括看得分明,那匕首的柄上刻着一个小字:“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