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冲突（上）

怀玉公子看着方天走了进来，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方天曾化身周成的事情，她当然已经知道了。在扬州的这些日子里，她一直居住在齐府的贵宾楼之中，与齐梅诗的交情已经相当莫逆了。而对于方天与齐梅诗之间的瓜葛，她也有些风闻，虽然对于齐梅诗为什么会选择赶走方天这一点，她还弄不明白。但是基于好友齐梅诗的关系，在还没有见到方天的真面目之前，就已经心怀成见了。

乍然见到大步走进来的方天，她就有点看不顺眼。也许她已经习惯了“周成”的造型，她只觉得眼前走过来的人那原本粗犷刚硬的线条竟然变得柔和了许多，虽然显得英俊一些，却少了一分男子汉的硬气。

虽然心怀成见，但面对玄心派的代理掌门，却也不能失礼。怀玉公子一边起身含笑招呼，其行止优雅极为得体，一边却在心里暗自嘀咕：“就这样一个文弱小生，竟然能够做到玄心派的代理掌门。看来玄心派也不过尔尔，江湖上对于玄心派的传闻实在是过于夸大了。”

人的观感真的很奇妙，由于怀玉公子对方天心有成见，竟然就连几天前从师父处得知这个“周成”身怀超绝武功一事所给予她的震惊也被她无意中遗忘了。

当然了，方天并不知道风度绝佳的怀玉公子正一边对自己含笑，一边在肚子里蔑视着他。他对于怀玉公子那掌控江湖的身份，还是有些顾忌的，不然，他也不会在这样时间紧迫的时候，前来说服这位“天之娇女”。

于是，这两位在江湖之中有着超然地位的年轻人就在一片表面友好的氛围中正式见面了。

“不知朱公子对于现在的江湖局势有什么看法？”方天开门见山。

“哦，很好哇。现在的江湖歌舞升平，蒸蒸日上呀。唉，说起来，还真要感谢贵派呢？如果不是有贵派努力维持，哪有现在平静的江湖呢？”

“嗯……”方天一怔，他没想到怀玉公子会这样说，他略一皱眉，道：“朱公子，难道你认为现在的江湖很平静吗？”

怀玉公子格格一笑，道：“方代掌门，你是指司徒胜他们三人被杀的事吧？这么大的江湖，哪年不会死上几个人？就这么一点小事，还不会放在贵派的眼里吧？”她特别强调了一个“代”字，看着方天的眼神里也带着一点不屑的意味。

方天倒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差别，但怀玉公子的回答却让他一阵火大，他在心里努力压制了一下，才平静下来，沉声道：“朱公子，现在的扬州正在酝酿着血雨腥风，眼看着就是爆发一场前所未有的大乱，武林大祸就在眼前，您怎么可以无动于终呢？”

怀玉公子一阵大笑，仰身靠到了椅子里，道：“方代掌门言重了吧？本公子怎么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妥？嗯，你看，齐公子和公孙小姐的婚礼即将进行，江湖中各大门派各大势力全都出席祝贺，这是何等盛况！近几年来，还没有过这等大事。本公子此次前来只是来参加这场盛大的婚礼的，至于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意外事件，也是在所难免的，方代掌门就不要太危言耸听了吧？”

“啪！”方天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怀玉公子一怔，随即柳眉一竖，喝道：“大胆！方天，你要干什么？！”

方天“腾”地站起，仰天长笑起来，其声悲壮豪迈，他是真没有想到怀玉公子会是这样的一个态度。在他原本的想法，怀玉公子既然是代表皇家坐镇江湖，那么，从皇家的意思来看，也不会希望武林发生大乱。然而，在这一刻，他却发现自己想错了。

扬州的矛盾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危机时刻，而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他又不能从怀玉公子这里得到什么帮助，他该怎么办？方天蓦地停住了笑声，头脑也在这一刻变得冷静无比。没有了皇家的支持，要想解决扬州的事的确困难了些，但凭着他手中的力量，要想压制住江湖之中的动乱，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他的心头泛起了玄心派的影子，明面上的几大堂势力就不去说他了，单单是暗堂那隐藏于地下的力量就是令人难以置信地强大，到现在，他仍然清楚地记得他初次接触暗堂时的震惊。即使连皇家势力都算上，他玄心派也可以横扫武林了吧？

方天心念电转，在一刹那之间，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忽然之间，他已经想通了这其间的蹊跷。而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自信心也沛然而发，任何人也不能令玄心派低头！

“没想到啊，没想到！”方天看着怀玉公子，眼中射出凌厉的目光，厉声道：“没想到皇家竟然会派出你这样鼠目寸光之辈来掌控江湖！如今江湖大乱即将爆发，一旦武林祸乱形成，到那时，千千万万的武林人将无辜流血，无数的武林精英将死于祸乱之中！在这个时候，如果外敌入侵，你该怎么办？嗯？到那时，外有敌强，内部元气大伤，各大门派又矛盾重重！你说，中原武林拿什么来抵御外敌！嘿嘿，中原武林不保，你们皇家就能好受吗？哼，你这是想让中原武林毁于一旦！记住，我们武林中人绝不会如你之愿，任凭武林消亡！”

说完，看也不看怀玉公子，转头向外走去。

“大胆！你不想活了，竟敢对公子无理！”

随着话音，吴清正出现在门口，他身形凛然，站在门口渊亭岳峙，目光凌厉如利箭一般罩定了方天。

方天恍如未见，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步踏出，目光牢牢地盯着吴清正，浑身散发着无可匹敌的气势。

吴清正心中叫苦，在他看来，眼前的年轻人带着一股绝大的压力缓缓逼迫过来，便如一尊大魔神相似，令人不敢正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右手不由自主地按到了刀柄之上，“噌”一声轻响，刀光一闪，刀锋已经出鞘两寸。

凭借着刀锋的杀气，吴清正总算站稳了脚跟，全身的气势也于瞬间攀上了高峰，看着方天缓缓逼来的身影，直欲振刀劈出。

怀玉公子愣在了那里，脸色青白。她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训斥过她，面对着方天那一阵狂风暴雨，她的心一阵空白，几乎做不出什么反应来。等到她略微清醒过来，不由芳心大怒：“你方天是什么人，竟敢对本公主如此无理！”

她蓦地站了起来，沉着脸向方天看去，然而就在目光触及方天之时，却是一愣。一股令人心悸的感觉压得她遍体生寒，看着眼前的背影，便如看到一座高山，巍巍然不可动摇。在这一刻，眼前可恶的人竟然显得那么高大，一股威严自然流露出来，令人不能抗拒。

怀玉公子不由一呆，愣愣地看着方天的背影，看着方天与吴清正的对峙，心情竟然冷静了下来，刚才的愤怒早于不知不觉之中不翼而飞。

她呆呆地看着方天的背影，竟然给了她一种熟悉的感觉。是啊，好象自己小时候从父皇身上也感受过这种威严，令人不敢对抗的威严。她自小在宫中受尽宠爱，所有的人都顺着她，依着她，对她不敢违逆。在宫中，她简直可以为所欲为，她唯一有些害怕的也只有父皇一人而已，也只有在父皇的威严之下，她才收敛一二。

如今，这种感觉竟然在一个江湖草莽之人身上发现了，这种强烈的感觉立时就给予了她极大的震撼。同时，刚才方天那毫不留情的训斥也给了她一种新奇的刺激。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前呼后拥的事，她经得多了，还从来没有人对他如此无理过，这个方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方天全神贯注，阴阳神功心法全力运转，一种威压在他的刻意之下，除了笼罩在吴清正的身上，令他丧失斗志之外，也悄悄地施展在身后的怀玉公子身上。他心中相当清楚，得罪了怀玉公子是件多少麻烦的事情。但今天的事却令他非常愤怒，以致于做出了不智之举。

但他却不后悔，怀玉公子明知武林局势的危险，仍然听之任之，甚至暗中推波助澜，他不能不怀疑皇家是否在对待武林的态度上发生了什么改变。

如果他能够借助于这偶然爆发的冲突在怀玉公子心中树立一个无敌的形象，也许可以让她不敢轻易下手对付玄心派吧？也许就会促使皇家不会改变对待武林的态度，也许就会有机会拯救武林于危难之中吧？

身后没有一丝动静，他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策略已经成功了一半。身后的怀玉公子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了，剩下的只有前面的吴清正了。

他缓缓抬起右脚向前踏出，他知道只要这一脚踏出去，在强大的压力之下，吴清正的斗志就会崩溃。

吴清正心中叫苦，周身的压力越来越大，已经快让他支持不住了。只见方天身形前倾，右脚缓慢抬起，他身周的压力便蓦地增强了许多。

他心中苦笑，知道在气势之上，他已经输了，输得极惨。面对强大的压力，他已经很难与之对抗下去了，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抢先出手强攻，虽然如此仓促进攻，对他非常不利。但他却别无选择，如果他不这样做，那么也许就在下一刹那，这股强大的如山岳般沉重的压力就会彻底击溃他的斗志和自信。

方天的眼神更加清冷，不带一丝感情。只要迫得眼前的人挥刀攻击，他就有信心，一举击溃面前的强敌，是彻底击溃！。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