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
“三少奶奶呢?”大太太余氏眉目阴沉的问着身侧自己的陪房余妈妈。
“三少奶奶出去了。”余妈妈见余氏神色难看,陪了小心道:“说是去回隆平候俯。”
余氏眉眼间的戾气便越发的重了,只她素来是个沉敛的性子,越是生气人却越发内敛。外人很难从她神色间看出她真正的情绪。然,余妈妈却是不一样,她是打小服侍余氏的,眼见得她从媳妇熬到婆婆,期间多少手段是她眼睁睁的看着的!由不得心头生起一股凛凛。
对于周子元与隆平候俯的亲事,余妈妈知道身为母亲的余氏并不十分热意,周大老爷周璁虽在鸿胪寺任着从五品的京官。然那只是个闲职,不比官比正一品的隆平候。虽说这桩姻缘对周子元的仕途是绝对的有利,可对于从小媳妇走到婆婆的余氏来说,她更在意的却是,面对张氏她总有矮一截的感觉。
这会子突然问起三少奶奶,想来定是大奶奶又在余氏跟前说了什么。
周俯的大奶奶,刘溪芳。是从七品武定州州判刘仲的嫡女,而大少爷周子涵在考过秀才后却是再难往前一步,这位大少爷本来志也不在此,干脆便行起了商。原本刘溪芳是高嫁,可近些年刘仲官运好,有说很快便要升直隶州判,虽只是属和直之分,然官阶却是大有不同。更甚者两淮盐运使往往也都是在直隶州判中选出。刘仲的前景可谓一片光明!
余妈妈正想着的时候,耳边响起严历的斥责声。
她不由循声望去。就看见张氏虎着脸带了贴身的丫鬟朝院子里走进来。余妈妈连忙噤了声,朝余氏小心的撩眼看过去。
眼见余氏的脸越发的沉了沉,余妈妈立时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余氏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乍然看到院子里面沉如水的余氏,张氏的脸上现起一抹怔愣,续而飞快的换了张笑脸,上前给余氏行礼,“母亲。”
余氏僵硬的脸上像冰块似的裂了条缝,对着张氏笑了笑。吩咐身后的余妈妈搬了个锦杌来让张氏坐。
余妈妈笑着应了,余氏身边的丫鬟、婆子忙上前给张氏行了礼,或是去沏了茶来,或是去端了点心、瓜果来好一阵忙活。
张氏淡淡扯了抹笑点头,算是答谢。
余氏端了茶盅在哪里慢慢地品茶,目光却是锐利的撩向张氏身侧的大丫鬟凤枝和金枝。这两个丫鬟外加另两个二等丫鬟习秋和宝琴都是张氏的陪嫁丫鬟,为人伶俐且不说,对张氏也很是忠心。特别是凤枝余氏的目光在凤枝的脸上顿了顿。
凤枝在感觉到余氏审视的目光后,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张氏见了神色一滞,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看了余氏那茶汤清亮的茶盅说道:“这茶,汤色清冽,香味醇厚似是安溪铁观音?”
立在余氏身后的余妈妈不由得便眼角轻挑,目露恼意。而余氏握着茶盅的手却是僵了僵,低垂的眉眼绷的更像一条线。
反之,适才虎着脸的张氏此刻眉宇间的笑便带了几分舒展。一语说完,她身子朝后靠了靠,同样捧起丫鬟奉上的茶,轻轻的抿了抿,然后眉眼弯弯的赞了声,“好茶。”
因周璁好茶,犹好安溪铁观音。而隆平候昔年在福建的属下年年都会捡着最好的铁观音送来大都,自从周张结亲,张氏没少从娘家拿铁观音来讨周璁的欢喜。
“是啊!”余氏挑了挑眉梢,放了手里的茶盅。从衣袖里掏出帕子在嘴角上沾了沾,慢地道,“茶是好茶,只再好的茶这样天天吃日日喝,也会有腻了时候。便是龙心凤肝也不过是一时的新鲜。”她说着,冷冷地瞥了张氏一眼,“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氏整个人便僵在了那。
余氏的话却还没完!
“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只不过生长的地方好些罢了。其实我到是更中意我院里的那几株金银花,香味自然又清热解毒。”话落,站了起来道:“时辰不早了满院的花,光开花不结果,看着也没什么心情,余妈妈你扶我回屋吧。”
张氏低垂的眉眼拧了拧,她这才成亲多久?就说出光开花不结果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给她难堪张氏恨恨的拧了袖拢,可是却不敢表现出不满,她虽是低嫁,可大庆朝最重孝道。一个“大不孝”的名头压下来,若是被父亲兄长知道,便是有心为她做主也奈何不得张氏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恭顺的笑容,亲热的上前扶了余氏。
“我送送母亲。”
余氏斜眼撩了撩她身上尚未来得及换下的衣服,淡淡的道:“不用了,你也很忙。”
张氏垂了眼睑,“再忙也要尽孝道。”
余氏笑道:“不急,我这还有你大嫂和三弟妹,你还是花些心思照顾子元才是。”
张氏低了头,恭声应道:“是,媳妇记住了。”
余氏就快步走出了院子。
直到余氏的身影转过屋角消失不见,凤枝这才上前几步走到了自家小姐身边,没声道:“太太这是怎么了?阴阳怪气的一番话,若不是三奶奶,三少爷哪有那么容易进翰林院”
张氏瞪了凤枝一眼,疾色道:“住嘴,别仗着你是我带来的说话便没高没低的。”
凤枝这才惊觉自己失了言,连忙左右看了一眼,扑通一声跪下道:“奶奶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张氏冷冷一哼,历声道:“再有下次,我便撵了出去。”
凤枝一连谢了数次恩典,张氏这才令她起身。
一行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才进了屋子,凤枝便吱了屋里的人出去,沏了杯茶递到张氏手里。
“啪”张氏接过茶盅狠狠的掼在地上,杏核似的眸子里满是阴鸷,“成天就知道跟我过不去,我是她媳妇,不是她仇人。什么开花不结果,什么不稀罕,我还稀罕她不成”
金枝守在门外听着屋子里张氏气急的斥骂声,沉沉的叹了口气。
那边的余氏正蹙了眉头对余妈妈道:“一个出了嫁的女儿,三天两头往娘家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周家怎么苛待了!”
“三奶奶也是为了三少爷”余妈妈试着劝道。
“她要是为了子元,就该安安心心在家呆着,为子元生个一男半女的,不是这样成天张家长李家短,跟个市井妇人一样。”
余妈妈不敢再劝。
顿了顿,余氏轻声道:“人当真跪在了苏家大门外?”
余妈妈一愕,很快便回过神来,轻声道:“是,是沂王爷断的案。”
余氏便冷冷一哼,嗤声道:“看看这做的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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