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阿妩看着双福手里捧着那个朱红的匣子,蹙了眉头。
双福嘿嘿笑道:“师父说这可是个宝贝东西,千金难求的。”
“呸!”阿妩啐了一口,指了那匣子对双福道:“就这么个东西,还千金难求?”
双福狗腿的点了点头,她自是相信自己师父的话。
“其实啊,你师父她真的多心了。”阿妩摇了摇头道:“依着我说,趁夜黑的时候将我的红娘放进那贱人的被窝,不咬死她也吓死她。”
“可是师父说,死了就不好玩了。”双福看了阿妩道:“那个贱人害得王爷这么伤心,怎么能让她一死了之呢?那也太痛快了。”
阿妩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我爹也常说人死万事空。”想了想,突的瞪了双福道:“你师父她是谁啊?她怎么认识我。”
双福被阿妩问得一愣,阿妩不认识她师父!?
“我师父是”
“哎,好了,反正就要见面了,见面再说。”阿妩摆了手道,旋即指了双福,“走吧,趁这会子澈哥哥不在,我们找她去。”
双福点了点头,在前面带路。
街道上闹哄哄的,人群如潮水般向一个方向涌去。
双福不解的看着那些始终同她们保持一致方向的路人,耳边是轰轰的议论声。
“快,快去看,打起来了。”
“真的还是假的啊,真的打起来了?”
“是啊,是啊。”
双福一怔,随手扯了一个路人,道:“谁跟谁打起来了?”
那路上欲要甩开双福的手,但无奈挣了几挣却是甩不开,只得飞快的道:“沂王爷将晋王府给砸了,把晋王也给打了。”
“什么!”双福一怔,还待再问仔细点,那路人却是趁她一怔的空档,手一甩跑了。
双福想追,不想横刺里一只手将她一把给拽住了。
“阿妩小姐。”双福看着拽着她的阿妩。
“问别人,不如自己去看。”
说完,阿妩便挑了没人的角落,一个纵身上了房顶,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
双福微怔,下一刻,亦跟着纵身而起,便在她想施展轻功追上阿妩时,不想阿妩却是陡的掉转身跑了回来。
“阿妩小姐”双福以为事情有变,正想问个清楚。
不想,耳边响起阿妩的话,“那个晋王府怎么走?”
原来是不认得路!
双福松了口气。
还隔了条街,便看到路人早将个晋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只晋王府的侍卫却是一溜儿的将门前三丈挡住了,但凡有人靠前,轻则喝斥,重则便是被他们手里的长矛给打了出去。
“阿妩小姐,”双福探头看了一番,对阿妩招了招手,“我们走另一边。”
阿妩蹙了眉头,轻声道:“我们又不用走大门,干嘛要绕路。”
双福无力的叹了口气,心道:大小姐啊,我们是来做坏事的,做坏事当然要避着人一点啊!
“王爷让阿妩小姐守在府里,若是让他看到你”
阿妩想了想,“是了,澈哥哥要是知道我不听他话,会生气的。”
双福想说,其实王爷现在顾不上你,但又觉得目前还是先安抚好这位大小姐重要。于是附声道:“是啊,可别让王爷看到我们了。”
阿妩点头,跟在了双福身后,跑去了晋王府后院的巷子。
较之晋王府前院,后院虽也有几个探头探脑的,但在双福学着狗叫几声,后院门吱嘎一声打开,走出一抹轻俏的身影后,那些探头探脑的很快的便跑了开去。
只因那抹轻俏身影的手里牵着一只像熊一般大的狗,那大狗光是甩了屁股往那一站,盆样大的脑袋一甩,紫红的舌头一伸,便是谁也不敢近前半步。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全都喂狗。”
“轰”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撒了腿跑得老远。
双福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师父。”
“进来说话。”
拖儿将二人引了进去,手脚飞快的将院门“啪”一声关上。
阿妩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来,眼见得拖儿五官有些异于常人,不由喃喃道:“你不是大庆国人?”
“可能是吧,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拖儿挠了挠头,看了阿妩嘿嘿笑道:“阿妩,你不认识我吗?”
阿妩点了点头,反问道:“你怎么识得我的?”
拖儿耸了耸肩,当然这得赖于她那无所不知的师姐不是!
“听王爷说的。”
“澈哥哥说起过我?”阿妩双目放光的看了拖儿。
拖儿有心想说没有,但看到小姑娘那期待的目光,一瞬间又觉得委实舍不得她伤心,胡乱的说了几句话带过去。然后,竖了食指,“嘘”了一声,对二人道:“听到没?”
双福与阿妩同时一静,侧了耳去听前院的那番声势浩大的动静。
“王爷,他”双福看着拖儿。
拖儿点了点头,“砸得欢快呢,宫里刚才派了太监来,可是你家王爷威武着呢,一句话把那太监给打发了。”
“澈哥哥说什么了?”阿妩好奇的看了拖儿。
拖儿抿唇一笑,淡淡的道:“你澈哥哥说,要是皇上觉得他过份,大可以派了大内侍卫拿下他扔进天牢。”
双福倒吸一口冷气,颤了声道:“要是皇上真派了大内侍卫来”
“不会派的。”拖儿淡定的一笑,“又没将轩辕骥杀了,只不过是砸些东西出出气罢了。”
“要是嫂嫂找不到,澈哥哥可能真的会将那个混蛋王爷给杀了的。”阿妩看了拖儿道,稍倾急声道:“不行,我得赶回去,让我爹来救澈哥哥,澈哥哥一个人打不赢那么多人。”
“哎,阿妩小姐,不是没发现王妃的尸体吗?”拖儿一把扯住了阿妩,笑了笑道:“放心,王妃不会有事的,不是说昨儿夜里游湖还遇见世子了吗?”
“那又怎样?”
“有可能人被世子救了呢!”拖儿眨了眨了眼道,“既然没尸体那就说明还活着,只要活着,你澈哥哥就不会做寻死的事。”
阿妩抚了胸口,她虽然不明白苏慕云跟叶萧有什么关系,但听说轩辕澈没事,便长长的透了口气,抚了胸口道:“这样就好。”
这会子这小姑娘也不想着,他的澈哥哥心里全然没她了,只想着,她的澈哥哥能好好的就成了。
拖儿见安抚好了这位大小姐,转头看了双福,“东西带来没有?”
“带来了。”双福探手自袖笼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拖儿。
“你要这个有什么用?”阿妩不解的道:“我娘说这东西虽没毒,但对女人来说却是太过阴狠,一直不让我碰呢。”
拖儿嘿嘿笑了道:“可这东西能让女人肌肤似雪,貌若天仙啊!府里那么多夫人,我们得帮一把晋王妃不是?得让她一天比一天漂亮,让晋王爷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欢喜才是。”
阿妩怔怔的看着拖儿。
为什么她听不懂她的话?
“阿妩,你会驱蛇不?”
阿妩点了点头。
拖儿嘿嘿笑了道:“那你讨不讨厌那个让你澈哥哥伤心难过的女人?”
阿妩又点了点头。
“那我们吓吓她好不好?”
阿妩一听,那水灵灵的眉眼便动了动。
拖儿见有戏,加了把劲游说道:“你看,那个坏女人把王妃推到湖里,这会子还生死不知呢,我们就是吓吓她,又不真咬她。”
阿妩邹了小脸,想起她爹的警告,不许她使那招蛇的本事。然这会子,又被拖儿说得心痒痒的,那个贱女人真的很过份,把她的澈哥哥害得那样惨!按她的意思,就是让“红娘”咬她一口。那才解气呢!既然不弄死她,那就吓死她吧!
“好,就这样。”阿妩一拍手,看了拖儿,“你带我去认地方。”
拖儿眉眼一亮,指了前院道:“等王爷砸尽兴了,我再带你去。”
“师父,你能不能找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让我看看这热闹啊。”双福看了拖儿,可怜兮兮的道:“咱们王爷这番威武,我们怎么能不亲眼目睹呢?”
拖儿略略一想,便对二人招手道:“走,看看去。”
前院。
眼见得偌大的王府被轩辕澈砸得稀哩哗啦,便是宫里来人也拦不住。轩辕骥嗷嗷叫着要上前跟轩辕澈拼命,但却被府里的下人死死的给拦住了。
“轩辕澈,你有本事便把本王给杀了。”
“杀你!”轩辕澈冷冷一哼,睨了爆跳如雷的轩辕骥道:“若是你六王婶无事则罢,若是有事,你看我杀不杀你。”
他这话说得杀气沉沉,狭长的凤眸中更是阴鸷如乌云密布。
让人毫不怀疑,他话中的真假。
轩辕骥一窒。
一侧的谢兰亭却是是发出一声尖历的笑声,那笑声似夜枭突鸣至极。
便在所有人侧目而看时,谢兰亭逼视着轩辕澈,一字一句道:“沂王好胆识,我家王爷怎么说也是皇子龙孙,便是你杀便杀的么?王爷欲要对我家王爷行如此狠手,意欲何为?还是说王爷根本就不将大庆皇室放在眼里?”顿了顿,目光像毒蛇一般盯了轩辕澈,“王爷你可是想要谋反?!”
谢兰亭话声一落,偌大的庭院便是一静。
“这”隐于暗处的阿妩才开口,一只手便捂住了她的嘴,耳边响起拖儿的声音,“你澈哥哥自会对付她,你别急。”
阿妩爆怒的情绪便平了平,便在适才她差点便放了袖里因为感受到她的爆怒而不安的“红娘”。这会子,阿妩想,她不仅要招群蛇吓死这个贱女人,她还要让那些蛇咬烂了它。
谢兰亭的话不可谓不诛心。
但这话却也说得有几分依据,必竟轩辕骥是皇上所出,轩辕澈这般大张旗鼓上门砸府,可不是不将皇帝看在眼里么?哪朝哪代,有谁敢砸皇子的府!
耳听得议论声四起,轩辕澈冷冷一笑,睨了谢兰亭,淡淡道:“晋王妃不愧是大儒之女,颇得乃父风范啊,出口便是时政。”
谢兰亭一怔,手心便沁出了一层冷汗,她不曾想到轩辕澈会将她父亲扯了进来。
早年谢大儒之父便是因身为读书人却不守本份,妄议时政招高祖不喜,与仕途无缘,这才不得不回家专心致学。这会子轩辕澈重提旧事谢兰亭咬了咬牙,便是内心深惧,却仍强硬的与轩辕澈对视着。
“王爷此话差议,妾身不懂什么时政,妾身只知道,王爷伤的是我夫君,而我夫君是龙子皇孙”
“不错,你夫君是龙子皇孙,可本王身上流的同样是高祖血源,本王教训一个不听话的侄儿,竟然被王妃说成了是图有不轨,意欲谋反!”轩辕澈冷笑向声,睨了谢兰亭一字一句道:“你夫妻二人设计谋我王妃之命,又是什么意思?可要到皇上面前去理论理论!”
谢兰亭一抖,这世上的人都知道今上的皇位是如何到手的。
是沂王费心筹谋关健时候倒戈相向所得。
若是沂王妃之死闹将开来,怕是便会有狡兔死,走狗烹之说吧!
皇上才初登大宝,这个时候正是尽力安抚旧臣之时,一旦这事闹上大殿,难免有诛杀功臣之嫌,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母同胞的皇弟!皇上肯定是不会担起这个恶名,那么便会追根塑源,到得最后,她这个失手推沂王妃落水的人的结果可想而知。
思及此,谢兰亭不寒而栗,她目光颤抖的看了轩辕澈。
她亲眼看到他是如何不顾一切跳水救苏慕云的,也是亲眼看到他是如何悲愤欲绝的,更是亲眼看到他如何嚣张跋扈上门寻事的!
一切,只是为了那个女人!
她才笑了多久?
她才得意了多久?
怎么就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是个意外,意外!”
轩辕骥在一侧大声喊道:“六王叔,那是个意外,王妃不是故意的”
“我还是那句话,找到王妃,一切好说,找不到”轩辕澈阴鸷的目光扫过怔愣的谢兰亭,爆跳的轩辕骥,“便是将这天捅破了,本王也不会让王妃妄死。”
轩辕澈扫了眼狼藉一片的王府,满意的点了点头,喊了红绡便走。
直至他走出府门,谢兰亭还没有回过神来。
“王爷,王爷”
鹃儿,柳儿,玉儿三人哭哭啼啼的奔向了轩辕骥,一个抚着他的脸,一个托着他的手,另一个眼见是插不上手了,抽了帕子在一边嘤嘤的哭了起来。
“王爷,你痛不痛啊!”
“王爷,你要不要紧啊!”
鹃儿看着一左一右扶了轩辕骥的二人,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侧的谢兰亭,抿了抿唇,稍倾走了上前。
“王妃”
谢兰亭豁然回头,目光阴戾的盯了鹃儿。
那样森寒冷凛的目光,直盯得人背脊生寒。
鹃儿被谢兰亭那一瞪,吓得一个踉跄,便退开了几步。惊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重新笑了笑,迎了谢兰亭走上前,探制住自己心底的惊惧,轻声道:“王妃,可要传御医,替王爷看看身上的伤!”
谢兰亭微微的抬了眸子,目光怔怔的看向正朝她看来的轩辕骥。
两人目光交绘处,轩辕骥忽的便扯唇笑了笑。
谢兰亭讶异的看着轩辕骥脸上的笑意,不明白,此刻,他为什么笑!
“使人进宫请御医,便说王爷被沂王打伤了。”
“是,王妃。”
鹃儿退了下去。
轩辕骥挥手斥开身边的玉儿和柳儿两位夫人,迎了谢兰亭走上前,探手扶了她,蓦的怔了怔,他手上微微的使了些力,惊觉到痛的谢兰亭这才止住了全身的颤抖。
“王妃,可好?”轩辕骥看了谢兰亭,柔声问道。
谢兰亭点了点头,沙哑了嗓声音道:“我没事。”
轩辕骥扶了谢兰亭,轻声道:“王妃可是吓着了?”话落便对匆匆赶来的温瑜道:“王妃许是受到惊吓了,再派个人去请个擅长的御医吧。”
温瑜点头,“小的去安排。”
柳儿、玉儿怔怔的看着扶了谢兰亭朝内院走去的轩辕骥。
王爷不是不喜王妃吗?
好在轩辕澈只是将前堂砸了,内院到不曾下手。
进了内室,谢兰亭摆了摆手,绣荷退了下去。
谢兰亭这才看了轩辕骥。
见她不言不语只用那对漆黑的眸子看着自己,轩辕骥垂眸一笑,轻声道:“王妃可是为本王心疼?”
谢兰亭抿了抿唇。
轩辕骥蓦的抬头,目光幽深的盯了谢兰亭,“王妃想好了吗?”
谢兰亭再次咬了咬唇,撇开了眸子,半响轻声道:“你是皇上嫡出,凭什么这般任他欺凌?”
“嫡出又怎样?”轩辕骥凉凉一笑,轻声道:“你听他说了,他也是王爷,也是高祖血脉。他打上门来,一句家事,便涵盖了一切。”
谢兰亭身子一僵,稍倾抬了头看着轩辕骥,“王爷想要我做什么?又能给我什么?”
轩辕骥笑了笑,“你能做什么?你又想要什么?”
把话题还给了她!
这还是那个世人嘴里的痴傻皇帝吗?
便是这般交易也要由她心甘情愿的说出自己的价值,他才给予等同的回报吧?谢兰亭心底生起一抹苦涩,然,那抹苦涩最终还是败张了心底压抑不住的不甘与愤恨。
“王爷当知晓,我从嫁进王府的那一天,谢家便与王爷一荣俱荣一损一俱损。”谢兰亭眼了轩辕骥看,“这些年来,家父虽不曾出仕,可是放眼朝庭上下,家父门生不在少数。王爷娶兰亭之时,不便是打的这个主意吗?”
“哈哈哈。”轩辕骥由不得便放声长笑。
笑声方歇,轩辕骥看了谢兰亭,“王妃可真是本王的贵人啊!”
谢兰亭挑了挑唇角,脸上是一抹淡到近似于无的笑。
屋子外,绣荷听着轩辕骥的放声长笑,由不得便背脊生寒。有心想偷听几句,可是想到这位王爷对王妃用的那些手段,终是不敢造次。
不消多时温瑜领着宫里请出的御医往这边走来,绣荷连忙回头禀道:“王妃,御医来了。”
门吱嘎一声打开。
温瑜请了御医进去,轩辕骥已经躺在榻上。
御医上前查看伤势。
温瑜对谢兰亭道:“王妃,宫里擅治惊惧症状的胡太医也请来了,还请王妃移步。”
“先看过王爷伤势再说吧。”谢兰亭摆了摆手,走到榻前,捏了帕子看了那诊势的御医道:“太医,王爷他不要紧吧?”
请来的御医将轩辕骥的衣衫放下,回身向谢兰亭施了一礼后,低眉垂眼的回道:“回王妃的话,王爷只是皮外伤,不曾伤到筋骨,休养几日便好。”
谢兰亭点了点头,轻声道:“有劳太医。”
她则款款上前,执了轩辕骥的手,哽了嗓子道:“王爷,都是妾身的不是,都是妾身连累了王爷,若不是妾身无意致六王婶落水,六王叔也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死手,幸亏王爷习武健身,若是王爷身子弱点,妾身可如何向父皇,母后交待啊。”
说罢,嘤嘤的哭了起来。
“六王叔可是撂下话的,若是六王婶无事便好,要是有事,你我都难逃一死。王爷,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妾身一人便也罢了,可却是连累了王爷啊”谢兰亭悲悲切切的哭声,夹着断断续续的话语声,在静谥的屋子里显得很外的清晰。
为轩辕骥诊伤的御医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头,开好方子后,向轩辕骥和谢兰亭行了一礼匆匆的退了出去。
谢兰亭使了个眼色给绣荷,绣荷几步追了出去,将一个准备好的荷包塞到了御医的手里。
这边厢,温瑜已经请了另一个御医进来替谢兰亭诊脉。
忙忙碌碌一番,转眼便到了戌时。
温瑜已经指挥着府里的下人将被轩辕澈砸得惨不忍睹的府邸收拾齐整。
玉儿和柳儿两人几番试图进屋侍候轩辕骥但都被绣荷给拦了下来。
两人也不敢像平时那般吵闹,只隔着院门说了几句关心轩辕骥的话,便退了回去。
因着鹃儿是第一个关心谢兰亭的,平时也不曾像柳儿了玉儿那般目空一切,对谢兰亭还算是持礼的,绣荷便不曾拦下鹃儿,由着她在轩辕骥和谢兰亭两人前小意侍候。
夜渐渐的深了。
绣荷耳听得里间里谢兰亭转辗反侧的声音,披了小衣,举了豆油小灯进去道:“王妃,可是身子不舒坦?”
“绣荷,我肚子不舒服!”
绣荷连忙将手里的灯放在床榻边的小几上,几步上前撩了帐子,帐子一撩,凑近了看,才发现谢兰亭脸色苍白,身上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打湿。正一脸痛苦的抱了小腹,蜷缩着身子颤抖不已。
“王妃,你这是怎么了?”绣荷连忙上前扶了谢兰亭。
谢兰亭顺着绣荷的手坐起身,才一坐起,便觉得小腹一坠,一股温热顺了大腿根流了下来。她怔怔的低了头,便看到身下漫延开一团鲜红。
“王妃”绣荷一怔,稍倾脸色便白了白。
谢兰亭看到那团鲜红时却是暗暗的吁了口气,肚子那般痛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急病,却原来是小日子来了!
绣荷眉宇间便有了浓浓的失望,自家王妃的小日子素来不准,这次拖了么这么久,她还以为王妃是有喜了,不想绣荷压下心底的失望,对谢兰亭道:“奴婢喊了人进来侍候。”
谢兰亭点了点头。
“来”
绣荷声音才起,耳边却忽的响起一阵沙沙之声!
随着那沙沙之声响起,鼻端似乎绕着一股咸腥之味。
“绣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谢兰亭看了绣荷。
绣荷点头,稍倾轻声道:“可能是风吹树叶的声音吧。”说着对谢兰亭道:“奴婢这就去让人打水。”
谢兰亭才要开口,不想小腹间又是一坠,便也没顾得上嘱咐绣荷。
绣荷几步走到门边,手抬起门一开
“啊”绣荷发出一声凄历的尖叫。
“绣荷,绣”下一瞬间,谢兰亭看到眼前的情景,嘴里的声音,成了一声紧接一声的惊叫,“啊,啊”叫了几嗓子后,眼前一黑,人倒了下去。
“王妃”绣荷眼见得谢兰亭直挺挺的倒在了床榻之上,虽是吓得浑身发抖,却也没忘了自己的职责,“来人啊,来人啊”
王府的侍卫,值夜的嬷嬷听了绣荷凄历的喊声,齐齐的跑了过来。
但所有人看到眼前一幕时,都移不动脚。
再也不会想到,眼前会是这样一番景像。
一条条高高昂起蛇头的五颜六色的蛇,正交缠着争先恐后的朝王妃的屋子里爬去。
绣荷那攥着门框的手已是青筋纠结,因为害怕,整个人瑟瑟的颤抖着。
“蛇!”
侍卫群里响起一声惊呼。
侍卫一喊,惊醒了那些赶过来的婆子丫鬟,立时间,府院里响起惊天的叫喊声。
“王妃,快快救王妃”
绣绣对着那些围在院门外的侍卫急声喊道,天晓得她此刻有多害怕,她动也不敢动,眼见得那些蛇滑过她的脚背,咝咝的朝屋里爬起,更有蛇顺着她的脚盘恒,想是要往她身上爬,绣荷只恨不得这一刻便死去也胜过眼下的惊惧。
“出什么事了!”
一声怒喝,与温瑜在书房议事的轩辕骥赶了过来,才到跟前,便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失色声。
“王爷,有人驱蛇。”紧随其后的温瑜,眼见那些蛇争先恐后的朝屋内爬去,连忙对轩辕骥道:“快找出驱蛇人,不然王妃性命危矣。”
轩辕骥立刻指挥了府里侍卫,“封锁大门,将人给我找出来。”
“是。”
侍卫散开,去找驱蛇人。
轩辕骥侧身看了温瑜,“暇之,王妃不能有事。”
“暇之明白。”温瑜顿了一顿,轻声道:“王爷,立刻使人找一雄黄,从屋顶洒入屋内,蛇怕雄黄,想来自会散去,再命人击杀。”
“好,”轩辕骥立刻喊了几个小厮模样的出来,“去,去找雄黄粉来。”
不消多时,便有小厮提了布袋扎着的雄黄粉赶了回来。
轩辕骥接过,一个纵身便上了房顶。
手脚飞快的起了屋顶上的瓦,拿起手里的布袋兜头朝底下洒。
一时间满屋子都是呛人的雄黄气息。
下一刻,便看到那些争先恐后朝屋里挤的蛇慌慌张张的逃了出来。
眼见见屋子里的蛇退得差不多,轩辕骥顺着屋顶的缺口跳了下去。
屋里剩下的听到动静的蛇,似是被吓了吓,吐了腥红的蛇信子便要上前咬人,只轩辕骥顺手一抄拿了屋子里的凳子便砸了下去。
与此同时,院子里也响起了,“噼噼啪啪”的打蛇声。
“王妃,王妃”轩辕骥才到跟前,鼻端便是一股刺鼻的血腥气,不由便蹙了眉头,但下一刻,他还是顺手便将晕死过去的谢兰亭抱在怀里,一个纵身跃上了屋顶。
晕死过去的谢兰亭,猛的被冷风一吹,幽幽醒转,不待睁眼便惊声喊了起来,“蛇啊,有蛇啊!”
轩辕骥手上略略用力,沉声道:“王妃,没事了。”
谢兰亭似是听到自己骨头“咯咯”的声音,慌乱的心便莫名的便因为那痛而镇定下来,再抬头时便对上了轩辕骥略带阴寒的眸子。
“王爷,我刚才看到”
“我知道,没事了。”轩辕骥轻声道:“已经没事了。”
谢兰亭还想再说些什么,不想小腹间再次一阵绞痛,她“啊”的一声,便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根流了下来,而此刻她却正在轩辕骥的怀里。
女人的阴血是晦气的,女人的月事是不祥的谢兰亭在闻到空气中的那淡淡的血腥味时,脸色一白,急声道:“王爷快放妾身下来。”
轩辕骥是有几个侍妾的男人,他自是知道谢兰亭慌的是什么。
当下也不多说,只是按谢兰亭所说,将她放了下来。
然此刻,谢兰亭那污糟的血迹已经染了他一身。
他是要谋皇位的,他是要谋江山的,便是平时府里有哪房妾侍来了月事,也是早早的禀明了,让他避开的,这会子却谢兰亭脸色苍白的看了轩辕骥。
谢兰亭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次的月事会来得这样汹猛,但她没时间想,她必须尽快的收拾自己,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小腹一阵阵的绞痛使得她忍不住的便要痛呼出声。
“要不要请个大夫来?”轩辕骥似是也看到了她神色间的痛苦。
谢兰亭摇了摇头。
便在这时,有侍卫将吓得呆若木鸡的绣荷送了过来。
“绣荷。”谢兰亭喊了绣荷上前侍候。
轩辕骥挑了挑眉头,闪身走了出去,边走边对侍卫道:“请了温总管去书房等本王。”
“是,王爷。”
谢兰亭默默的站在那看着轩辕骥转身离开的身影,稍倾扶了绣荷的手走开。
书房里。
温瑜低垂了眉眼,轻声道:“侍卫们没有在府里发现线索,所有人都排查过了。”
轩辕骥默然无声。
温瑜退到一侧,静静的候着。
良久。
“暇之可还记那晚驱蛇伤人的黄衣少女?”轩辕骥看了温瑜。
温瑜神一肃,豁然道:“王爷是说,今夜之事是那少女所为?”
轩辕骥笑了笑,轻声道:“除了她,暇之觉得还有谁呢?”
温瑜点了点头,“照那晚那少女出手的情况看来,十有便是她,不过”
“不过什么?”轩辕骥看了温瑜,“暇之有话尽管明言,你我之间无需客套。”
温瑜点了点头,轻声道:“据我所知,若要驱蛇,一是用声音,二是用药。我问过府里下人,没人听到异声,更不曾发现药物,却不知道这少女是如何做到的。”
轩辕骥想了想,半响笑道:“都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许是总有你我不知晓的事。”
温瑜默然,确实,并不是说他不知道的便不存在。
“将今夜之事散了出去,让人知道那少女与沂王府的关系!”
“王爷的意思是?”
轩辕骥冷冷一笑,“知他不谓民言,但我也不是要让他听。”
温瑜想了想,点了点头。
另一厢。
热闹了一天又带半夜的晋王府总算安静下来了。
丑时一刻,晋王府那补划出来专事养狗的西北处的小院响起了几声狗吠,就像是早上的鸡鸣声一样,这几声狗叫,引得其它的狗也跟着狂吠了起来。
一时间,晋王府的半边天都是狗叫声,有汪汪叫得清纯的,有嗷嗷叫得狂野的。但所有的狗叫声都不抵其间的一声来得有韵味。
一抹黑影在一片狗叫声中,似鬼影般飘进了一间小院。
“师姐,这边。”
阴冷的月光下,拖儿从小窗露出那张极具特色的脸。
那抹黑影一个纵身便自打开的小窗内跃了进去,半边银制的面具在月色下发出冷冷的光。
“师姐,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是不是要将晋王府给拆了?”
“哎,师姐拆晋王府的可是沂王爷,不是我。”拖儿摆了手,连声道,又狗腿的倒了杯水放到那抹黑影面前,讨好的道:“师姐喝水。”
“不喝。”
“为什么?”
“不知道你是用水洗的手还是用狗的口水洗的。”
“”
稍倾。
“师姐,你是来找我吵架的么?”
“不是。”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是来找我吵架的?”拖儿看了眼前的人,清冷的月光下,那对隐在银制面具后的眸子漆黑的似是浸在水里的水晶,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拖儿心没来由一动,探手便去摘来人脸上的面具,“师姐,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吧?”
只她的手还没摸到来人的脸,一只手便挡在了她。
“师姐,你这样成天戴着,皮肤不呼吸会变丑的。”
“美丑很重要吗?”
“当然了。”拖儿压了声音道:“哪个男人愿意娶个丑八怪啊,苏慕云要是个丑八怪,你看咱们王爷能看上她不。”
来人笑了笑,探手抚上自己脸上那冰冷的面具。
“告诉阿妩离开都城。”
“为什么?”拖儿疑声道:“阿妩在这多好啊,你不知道”
“我知道,让她驱蛇,你还”
拖儿默了一默,自家师姐不是说话便似割肉一样吗?怎的今晚割肉不痛了!
“你知道苏慕云在哪吗?”
拖儿豁然抬头看了来人。半响,嗨嗨一笑道:“师姐,你肯定知道吧,这天下就没你不知道的事是不是?”顿了顿,抚掌道:“对了,皇帝升了你的官,你现在是腾冀卫的南指挥使了,行啊,师姐。”又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眉宇间划过一抹促狭的笑,挑了眉头道:“师姐,那个美貌对你来说,其实不重要了,想来这世上很多男子冲着你手里的权也会娶你的。”
“去,滚一边儿去。”
原来,这人便是腾冀卫专司情报的南指挥使血殇。
“师姐,是不是皇帝那有什么动静?”拖儿看了血殇道。
“消息暂时还没传进宫,我是得了手下回报,赶过来察看的。”血殇看了拖儿,“想办法让阿妩躲一躲。”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让你做就做。”血殇瞪了拖儿,“你给晋王妃下什么药了?”
打小师姐妹二人,血殇便是那个横的主,这会子血殇一发飙,拖儿垂了头,喃喃的道:“没,就是给她用了味藏红花,还有陵零香。”
“你要死了,你不知道这两味药放一起,会绝人子嗣的啊。”血殇瞪了她。
“那样恶毒的女人谁愿意投胎做她的孩子,还不如一到”
血殇却是拦了她的话,冷声道:“便只这两味?”
拖儿缩了缩头。
血殇却是不再逼问她,只是冷冷哼了哼,嘱咐道:“让阿妩这两日躲着点,不要出来。”
“为什么?”
血殇恨恨的道:“你当晋王真是猪头啊,这世上所有人都是傻子他也不会是傻子,那日阿妩驱蛇伤人,晋王肯定看到了。”
“”
“拖儿,”血殇忽的柔了声音看了拖儿,那现在银制面具外的一对眸子难得的少了几许冰冷,而多了几分温和,探手抚了拖儿的头,轻声道:“拖儿,你有没有想过回家。”
“回家?”拖儿不解的看了这个打小便疼自己的师姐,轻声道:“师姐,你知道我家在哪里?”
血殇点了点头,轻声道:“你想回去吗?”
“我不知道。”
拖儿目光惘然的瞪了漏过窗缝的月色,轻声道:“从我记事起,我便只知道师父,你,和王爷,你现在问我想回家吗?我连家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
血殇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轻声道:“快了,要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你从哪里来,你是谁了!”
题外话
天生悲催的命,存不住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