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王府。
苏慕云接了双福奉上的茶,递到轩辕澈手里,轻声道:“你说,周子元会不会休妻呢?”
轩辕澈接过她手里的茶,示意她在一侧坐下。
挑了挑眉头,似笑非笑的道:“应该会吧,这个时候他首当其冲的是保全自己。”
苏慕云默然片刻,轩辕澈布的那局棋,她也是最近几日才知道。虽然是一招好棋,可却是匆忙了些,若是有心要寻出其间的纰漏也不是不可能。
思及此,不由抬头看轩辕澈道:“若是皇上真派了官员去查,只怕”
轩辕澈冷冷一笑,轻声道:“放心,我那皇兄只怕一早就知道这是我设的局。现在他只需做二件事,一,查了周子元;二,召我入宫问罪。”
苏慕云笑了笑,柔声道:“王爷觉得会是哪种结果呢?”
“哪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媚媚你现在高不高兴?”轩辕澈狭长的凤眸微微挑了看着苏慕云,那漆黑的眸子璀璨的如琉璃一般正笑盈盈的看她,继续说道:“我说过,媚媚想要的,我都会替你完成。”
苏慕云回以一笑,淡淡道:“王爷又来骗我了。”
轩辕澈神色一变,目光骤紧的看了苏慕云,“媚媚,何以这般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那日,王爷说替妾身摘了天上的月亮,可日子过了这么久,王爷,妾身的月亮呢?”苏慕云含了抹笑,眉目如水的睨着轩辕澈。
轩辕澈何曾看过她这般含羞带怯的神情,一时间只觉得那水氤氤的眸子像汪春水一般将自己的给包围了,这会子,别说是天上的月亮,便是要他的心,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拿刀剖了,亲自双手捧到她面前。
“媚媚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摘月亮。”
话落,起身便朝往走。
苏慕云眼见得他大步流星朝外走去,越发娇媚无力的道:“那妾身便在此恭候王爷。”
“哎,哎。”
轩辕澈边应边走,不想才走了几步,蓦的回头,抬头看了天上那轮和煦的太阳,蹙了眉头道:“媚媚,月亮还没出来怎么摘?”
苏慕云呵呵一笑,抛了个媚眼于他,柔声道:“那是王爷的事,妾身只管接过王爷手里的月亮。”
轩辕澈看了看头顶的天高云淡,又看了看眼前美人的笑靥如花,“嗷”的一声扑了上前,“媚媚,你欺负我。”
被扑倒的苏慕云发出一声惊呼,续而那声惊呼便变成了呜呜咽咽的挣扎声。
一侧侍候着的红绡在看到轩辕澈扑倒苏慕云时,由不得便摇了摇头,暗暗的叹了口气,王爷你真是越来越肉麻了!
与此同时使了个眼色给一侧侍候着的丫鬟们,大家鱼贯而出。
偌大的院子里便剩下两个肉麻的男女玩着肉麻的游戏!
红绡出了院子,喊住了低头往外走的双福。
“红绡姐姐,”双福讨好的看着红绡。
“别给我甩尾巴,甩尾巴我也没骨头。”红绡冷冷的哼道。
双福立刻敛了脸上的笑,黑黑圆圆的眸子里生起一层水雾,可怜兮兮的看着红绡。
这到底是丫头还是戏子啊?红绡郁闷的瞪了眼前快要跟她长齐的双福,这脸变得可真是想了半天,得出一句话,比翻书还快。
“打住,打住。”红绡摆手撇了头不去看双福那水汪汪泫然欲泣的脸,“你师父怎么好的不教,坏的全教给你了。”
“红绡姐姐,王妃前些日子赏了我一锭银子。”双福颤瑟瑟的看了红绡,黑溜溜的眼珠子哪里还看得到适才的委屈,这会子又是谄媚的笑了,“姐姐你给我存着吧。”
“切!”红绡再次冷冷一哼,脸一紧,眸子一瞪,盯了双福义正言辞道:“整个沂王府都知道我爱财,可整个沂王府也知道我虽爱财,但取之有道,想贿赂我?门都没有。”
双福这会子可真是想哭了,讨好卖乖不成,舍了身家银子又不成!红绡姐姐你到底想怎样啊?
眼看着将小丫头折腾的差不多了,红绡冷着的脸忽的便绽开一抹笑,对着双福勾了勾手指头,“来,把事情都说给我听,一个字不许漏。”
双福垂头丧气的走了上前,将所发生的事,事无巨细都跟红绡一一道出。
末了,小心的道:“红绡姐姐,我不是不相信你。我”
红绡打断双福的话,“她脸上的那个毒,去问问你师父能不能解。”
“为什么?”
双福不甘的抬头迎着红绡,忿忿不平的道:“她对王爷不忠,还敢谋王妃性命,差点连王爷也被她害了,为什么不让她受惩罚。”
“因为我要知道她身后的人是谁。”
双福默了一默,稍倾,点头道:“我晚上去找师父。”
红绡点了点头,转身朝另一处走去。
待离得远了,眼见四周无人,红绡才轻声说了句,“出来吧。”
她的话声一落,便听到耳边响起一阵风声,稍倾鱼尘了眉头立在她跟前。
红绡扬唇笑了笑,看着鱼肠,“你也被那两人肉麻的受不了,才逃出来的吧。”
鱼肠笑了笑,没有开口,但却选了个阳光充足的位置坐下,指了身侧的另一处道:“坐下吧,我们很久没有这样偷懒了。”
是啊,有多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坐下聊聊天了?
红绡在鱼肠身侧坐下。
一时间,两人默然无语。
良久。
“你打算怎么做?”鱼肠看了红绡。
怎么做?
红绡脸上泛起一抹苦涩,这个问题从她知道事情的开始,便在思考,她要怎么做。
见红绡不出声,鱼肠叹了口气,轻声道:“你知道的,就凭她想对王妃不利,王爷都不会让她活着。”
“我知道。”红绡点了点头。
心里蓦然便生起一股酸涩,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出任务,出生入死那么多回,没有死在敌人的手里,这会子却红绡吸了吸气,嗓子像是被人揍过一样痛。
“鱼肠,你说爱情到底是什么,怎么就能将一个好端端的人变得这样面目全非?”
鱼肠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等我遇上了,或许我就会告诉你。”
鱼肠同志不知道的是,当有一日他遇上了,他唯一能想的是,这一世若是不知道该多好!便也明白了今日红翘那爱而不得的心有多痛有多苦。但好在,鱼肠同志是个意志力坚强的人,既不得,那便舍。
可当若干年后,遇上那千里相寻的小妇人时,他乍然才明白,人生之苦远远不是爱而不得,舍而不能。却是我爱你,你也爱我,却因为几句话而彼此擦肩而过十几年,再回头,却已是百年身。
红绡笑了笑,叹气道:“是了,你这个木头,你知道什么。”
鱼肠嘿嘿的笑了笑。
但很快两人脸上才起的笑容又都敛了下去。
“你问双福要解药,是不是想以恢复她的面容为交易,让她供出幕后主使的人?”
红绡点了点头,“姐妹一场,她自来是个爱美,也一直以自己的美貌自负。就让她体体面面的走吧。”
鱼肠颌首附合,稍倾轻声道:“王爷那边怎么说?有没有可能让她”顿了顿,轻声道:“想来也不大可能,必竟她知道的事太多。”
红绡抬头白了他一眼,“你知道还敢偷偷溜回来?万一出个闪失,你小心王爷将你打得满地找牙。”
“我找王爷有事。”鱼肠肃沉了脸道:“西北那边有情报传来,说是鞑靼有异动。”
红绡眉头一挑,“鞑靼异动?”
鱼肠点了点头。
“扑哧”一声,红绡笑了道:“鞑靼什么时候安份过了。”
“不是,”鱼肠想了想道,“是说朝中有人与鞑靼首领勾结。”
“有人勾结?”红绡眉梢一扬,略一沉吟,面色端凝道:“那是群吃人肉饮人血的东西,是谁吃了豹子胆与虎谋皮?”
鱼肠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是前些日子抓住了一股流窜鞑靼人,然后有人熬不过刑交待了,这不,消息才到,我正准备跟王爷说,可”
红绡想起屋子里那两个浓情如蜜的人,摇了摇头,对鱼肠道:“你候着吧,若是王爷一出来,你便去禀报,我出去一趟。”
鱼肠自是点头,只在红绡起身时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那去哪?”
“我去处理点事情。”
这是一个被遗忘和唾弃的角落。
外面的世界繁华似锦风轻云淡,而这里,却到处充斥着**霉烂的气息。墙壁上的油灯不分日夜的亮着,昏黄的灯光将这暗沉的世界打上一层诡异的光影。寂静的恍若是一个死去的世界。
只有当一层层的牢门打开时,那破而入的风吹起落地的尘土,夹杂着酸臭糜烂腐朽的味道飘荡在半空中,弥漫了整个地牢。渗透进关在这里人的皮肤以及心里。让人恐惧而又绝望!在这一片寂静中,突然的响起一声不甘的嘶吼,似是沉睡经年的冤魂厉鬼,回荡不歇!
红绡一步步的向前,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在过去很多次她曾经一次次的来到这里,但没有任何一次让她像今天一样彷徨而又无奈。
“红绡,红绡”
凄历的声音像是要刮掉一层肉一样,飘进她的耳朵。
红绡停在一道细如手指的栅栏前,目光复杂的看向那个看到她便扑了上来的人,再不见她引以为傲的美貌,那张脸上的红疙瘩暗红发紫取代了原本娇润如玉的肌肤,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肿涨成细长的一条线,若不仔细看,根本就会让人忽视原来那是长眼睛的地方。
“红绡,我知道是你,你说话,你说话啊。”红翘扑在精铁筑成的栅栏前,双手竭力的往外伸出,想要拉扯住红绡。
而红绡却是看着那如葱剥一样的手在眼前乱舞挥动,良久抑下眼眶中的热意,淡漠的道:“红翘,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吗?”
形试疯子的红翘身形一僵,稍倾却是越发的颠狂。嘶声喊了起来,“我什么都没做,你让我说什么?红绡,枉我一直当你是好姐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知道,你嫉妒我长得比你好看,你嫉妒王爷待我”
“这是最后一个机会,你要是再不说。”红绡缓慢的打断了嘶喊着的红翘,一字一句道:“你说,我豁了这条命在王爷跟前求个情,给你一个痛快,你不说”默了一默,似是用尽一身力气般,无力的道:“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姐妹一场,我能做的就是挖个坑将你埋了,不让野狗啃了你,可是你知道,王爷未必会同意。”
疯狂着的红翘猝然便停止了一切的嘶吼与挣扎,似是被冻住般,稍倾缓缓的缩回了伸出的手,手扶了那精铁制成的栅栏,良久无声,最后将头埋在其间。
再过了片刻,阴暗的地牢里响起了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红绡也不劝她,只是身子往后退了退,靠在了另一处足有成人胳膊粗的另一间牢房的栅栏上,目光晦涩看着极力压抑,却仍是间或发出一两声啜泣声的红翘。
“你这是为什么?”红绡哽了嗓子,仰头看着头顶的黑沉沉,字字泣血的问道:“我没有提醒你吗?我没有告诫你吗?你”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为什么?”红翘努力的想要瞪大眼看清眼前的人,可是那毒素已经损坏了她的眼睛,眼前除了模模糊糊的一片光影,其它竟是什么也看不清,她悲呛一笑,猛的怒声道:“我也想问为什么?我不好吗?我不够漂亮吗?我是先帝指给王爷的,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为什么到我这,便成了我痴心妄想,不安分守己?我想要的重来都只是该属于我的那份。我没有妄想什么王妃,侧妃,我只是想要成为王爷的女人,这是我的权利,是先帝赋予我的权利,我哪里错了!”
“你只想着你的权利,却忘了你的本份。”红绡泪眼模糊的瞪了眼前一脸扭曲的人,“你是个奴才,便是你做王爷的女人是先帝的意思,可是王爷他是你的主子,有奴才能替主子做决定的吗?”不待红翘反驳,红绡又道:“再说了,男欢女爱,本就讲个你情我愿,王爷于你无情,你不知道吗?”
“不,不是的。”红翘尖声的喊了起来,“没有苏慕云前,王爷他一直待我很好。”
“王爷待谁都好。”
“那不一样。”红翘怒声打断红绡的话,似是陷入回忆般,轻声道:“我陪王爷去山阴时,王爷他待我跟平时待你是不一样的,你永远都不知道,那短短几日是我这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候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女人要出现?如果她不出现,总有一日我会成为王爷的女人。是她,都是她不好,是她该死,我没有做错。”
红绡眼见得红翘又是一番颠狂,她也再不想劝,一个人要想死,你就是跟她说上千遍不能死的理由,可她就是要死,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红翘已然由爱生恨,由痴成魔。再多的言语只怕都已劝不回她。
喊声由最开始的歇斯低里变成了一声声无力的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知道那个毒药不但会要了王妃的命,也会要了王爷的命吗?”
红翘霍然抬头,便是五官已然不辩,但红绡还是在一刹那间看到了她的惊惧与担忧。
“你骗我,她明明说,这药对男人没有影响的。”红翘粗声喊道。
“她是谁?”红绡身子一紧猛的向前,双手一把攥住了红翘,一声接一声的道:“她是谁?她要借你的手杀王爷,你到这个时候还要维护她吗?王爷因为你下的毒已经危在旦夕,眼见再找不到解药,便时日不多,这就是你对王爷的爱吗?你的爱就是要让王爷死吗?”
“不是的,不是的”红翘拼命的摆手,试图阻止红绡往下说,可是不任她怎样躲,红绡的手却是像铁抓一样,牢牢的抓住了她,甚至能听到骨头咯咯的响声,“红翘,王爷他快不行了,你知不知道。”
“是谢兰亭,是她交给我的毒药,她说只要苏慕云死了,王爷他就会接受我的。”
红绡手一松。
牢房里的红翘便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你怎么就这么傻!”红绡再也忍不住的对着瘫在地上的红翘喝骂起来,“你难道不知道,谢兰亭她自己对王爷就是由爱生恨,你的脑子都喂狗了啊!”
瘫在地上的红翘双手缓缓的捂在脸上,不多时牢房里再次响起一阵细细的啜泣声,只不同于先前的压抑,这啜泣声到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红绡求你,求你让我再见王爷一面。”痛哭着的红翘蓦的跪倒在地,对着红绡便“通、通”的磕起头来,“红绡,让我再见王爷一面吧,我求你了。”
“晚了。”红绡摸了把脸上的泪,“王爷说,这一世,他再不会看你一眼。”
磕着头的红翘身子一软,整个人就那样无力的倒在地上,哭声凄历的让人心酸。
“我会向拖儿要了解药还你原来的面貌,”红绡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来世,你找个好人家投了吧,再不要”却不知道那再不要后面想说的是什么,是再不要为人婢仆还是再不要遇上王爷。
“王爷,王爷”红翘却是躺上冰冷的地上,声声呼喊着轩辕澈。
红绡不忍再看,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谢兰亭,不整得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能,我就不是红绡。”
周家。
苏夕蓉流产了。
余氏胆战心惊的等待着苏家的人上门兴师问罪,可是等了几日,却是什么动静也没有。她不由得便狐疑不已。
之前沂王爷轩辕澈特意喊了周璁吃酒,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让周璁护持着点苏夕蓉,因着是王妃族妹,又知晓张宁馨出身高,怕是少不得要受欺凌打压,还请余氏这个当家夫人看顾一二。
怎的,现如今苏夕蓉被张宁馨身边的妈妈打到小产,却也没人来问上一句?这是什么怎么了?
“余妈妈,你去将大少奶奶请来。”
左右不得其果的余氏打算喊了刘氏来问话。
余妈妈应了声,便朝外走。
不想帘子一撩,却是与周璁撞了个满怀。
“老爷。”
周璁撩了眼余妈妈,点了点头,朝余氏走去。
余妈妈略顿了顿,还是大步朝外走去。
余氏这边厢眼见周璁这个时候走来,想着怕是有什么事,几步迎了上前,“老爷。”
周璁使了个眼色,余氏便对屋子里侍候的桔红递了个眼色给过去,桔红低眉垂首的将屋子里的下人领了出去。
“老爷,可是三郎的事有消息了?”余氏亲自将茶递了上去。
周璁接了余氏手里的茶,却是眉头一蹙,又放了下来。
“夫人,”周璁虽明知与余氏商量怕也是商量不个什么出来,可这会子,他却是不知道该同谁去说,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余氏的屋子里。
“老爷你有话就快说啊,你想急死我。”
周璁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今日遇见了大理寺的周大人,他说”
余氏看向周璁。
周璁狠了狠心,一咬牙道:“周大人说,状子已经递到了皇上跟前,三郎怕是凶多吉少。”
“什么?!”余氏眼前一黑,人便要倒了下去。却在即眼前一黑时大力的咬了下舌头,一嘴的血腥味驱散了那眩晕之感,她定定的看了周璁,“老爷,你得想个办法啊,三郎可是我周家的希望啊。”
周璁叹了口气,他怎么没想办法了。
他甚至想着,是否能在对方的身份想办法,如果是个寻常百姓,先就买通了官衙几十板子打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可是一打听下来,心就凉了半载,这人竟是建安元年的进士。大庆朝有明律,凡是有功名在身,堂上问话便可以不伤筋动骨的坐着回话。
不管这案子最后的真相如何,即便是最后周子元证明了清白,名声也毁了。
“这到底是谁啊,是谁要毁了我们周家啊。”余氏捶胸顿足的哭了起来。
周璁悲呛一笑,谁?这还不明显吗?
世人都道他周家福气好,娶了一个候府大小姐做儿婿,甚至还纳了一个王妃族妹为妾。这又是候府又是王妃的,只道是官途顺坦,多有照拂,谁曾想这一个一个的就是那午门催命的鼓!
“你也哭了。”周璁摆了摆手,“赶紧着去趟三郎府里,让三郎媳妇回候府求求舅老爷。”
“都是她!”余氏蓦的抬头瞪了周璁,“若不是这个贱人,三郎又岂会惹上这莫名奇妙的官司。”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周璁蓦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气冲冲的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一边踱步子,一边怒声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这就是沂王爷设下的局的,他要替他的王妃报仇雪恨。”
“那我们把那个贱人休了赶出去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让她去求情,她求得来吗?那是灭门之仇啊!”余氏同样吼道。
周璁一怔,稍倾却像是明白过来一样,瞪了余氏半响没说话。
余氏被他直直的目光瞪得瑟瑟一抖,愣愣的道:“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周璁摇了摇头,稍倾却又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啊,若是隆平候肯相护又岂会到今天的地步。”末了脸色一紧,对屋外的人喊道:“桔红,去请了三少爷来。”
“是,老爷。”
桔红撩了眼一直站在门外廊檐下没有挪动脚步的刘氏,刘氏见她看来,不避不让,盈盈一笑颌了颌首。
桔红抿了抿唇低了头朝外走。
而这时,屋里响起余氏的声音。
“我让余妈妈去请大儿媳怎的这么久了还不见人?”
陪着刘氏站在廊檐下的余妈妈闻言便要高声回报,不想刘氏先她一步,上前道:“娘,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快进来。”余氏连声催促道。
刘氏撩了帘子进去,见周璁也坐在上首,福身一礼,“媳妇见过爹和娘。”
周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余氏请了刘氏来干嘛,但刘氏的父亲走的是沂王的路子,他却是听人说过的,便也想看看情况再作打算,是故点了点头。
“你坐下,”余氏看了眼身侧的周璁,对刘氏道:“你上次见着沂王妃,可曾对王妃说起,我们有意扶苏姨娘做平妻的事。”
刘氏略一顿,明白余氏的意思。想了想,才轻声道:“媳妇略略的提了,但沂王妃似乎不打算管这事。”
“为什么?那可是她族妹啊!”余氏错愕的道:“我听人说她跟伯父家甚是亲厚,怎的”
“媳妇听人说,苏姨娘在娘家的时候没少为难王妃,许是心凉了吧。”刘氏淡淡的道。
她现在是巴不得苏慕云不插手这事,只要周子元被问了罪,最好是除了功名,这个家,便一切都要指望周子涵,而她便是正正当当的当家主母。若是周子元无事,只是除掉张宁馨,难保周子元再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不会跟她摆擂台。
“这”余氏错愕的看着周璁,稍倾眸子一红,哽了嗓子道:“老爷,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慌什么?”周璁瞪了余氏一眼,略作沉吟,对刘氏道:“我听说你父亲的事,是沂王爷跟吏部的大人提了提,你跟沂王妃从前可有私交?”
刘氏这个时候很想大声应承一句,可转眼又一想,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往上凑的好,淡淡的笑了笑,“回爹爹的话,媳妇不曾听娘家母亲说起。或者,媳妇修书一封,问问娘家母亲?”
周璁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想着,等刘氏休书回去,怕是黄花菜都凉了,顿时,摆手摇头道:“罢了,罢了。”
刘氏便应了一声,低眉垂首的坐在那。
便在这时,屋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三爷来了。”
周璁看了眼刘氏,刘氏连忙站起告退。却是与撩帘进来的周子元撞了个正着,刘氏飞快的撩了眼周子元,眼见周子元眼下一片黑影,神色很是憔悴不堪,心底冷冷一笑,二人见过礼,一个往里一个往外,各自走开。
周子元进了屋向周璁和余氏问了好,便在适才刘氏坐过的锦墩上坐下。
“三郎,这可怎么办?”余氏哽咽的看着周子元,“你父亲说那厮已将状子递进了大理寺,更有官员将这事捅到了皇上面前,三郎,怎么办啊?”
“母亲不用担心,是非黑白自有公论,儿子自问行事坦坦荡荡此心可昭日月。”周子元掷地有声的话响起。
然,余氏并没有被他安慰住,反到是捂了嘴悲声道:“你便是清清白白,可人言可畏,有道是舌头底下压死人,这事情真是查个明白了,你的名声也毁了啊!”
周子元嘴唇翕了翕,这道理他何曾不明白,可是这些日子该找的人他都找了,然,现如今的他就像是那茅坑里飞出的屎苍蝇,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谁还敢上前招惹!
“你妻舅那里”周璁沉吟的看着周子元。
周子元晦涩一笑,摇了摇头,虽是什么都没说,但其间的意思不言而喻。
周璁蹙了蹙眉头,“你明日随我亲自去趟沂王府。”
周子元不解的看向周璁,“去沂王府?”
“是的。”周璁点头道:“我们去问问沂王爷是个什么意思?必竟杀王妃全家的是她张宁馨,如果只是想替王妃讨个公道,这恶人我们做了,但不能连累你。”
周子元脸上神色一僵。
“怎么了?”周璁见周子元脸色神色微变,不由提了嗓门道:“你到现在还舍不得她?”
“不是的。”周子元连忙否认。
“那就好,你去准备下,明天我们就去沂王府。”
周子元略略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是,孩儿先行告退。”
出了余氏的屋子,周子元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抬头看着瓷白的天空,眼里划过的抹异色。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呢?
如果不知道,为何会使下这样毒的计来对付自己?
如果知道周子元瑟瑟的抖了抖。
稍倾,忖道:或许应该准备一封休书了!隆平候自顾不暇,便是他此刻休妻,也是为了保全整个周家。要怪只能怪她张家的女儿心思太过毒辣!想起苏夕蓉流掉的那个孩子,周子元挑了挑眉头。
心思这样恶毒的女人,委实太过可怕!
次日,周璁重礼与周子元上沂王府拜访。
“周大人,我们王爷不在府里。”
管事客气的将周璁挡在了门外。
周璁一愕,探头朝屋子里看了看,入眼的是一眼望不到进头,深深浅浅的院子,是那些来往穿棱风姿如蝶的侍女。
“那么,请问王爷何时回来?”周璁陪了笑脸道。
门房同样陪着客气的笑脸,客气的道:“回周大人,王爷是临时起意出门的,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做下人的不能问,也不敢问。”
周璁连连点头附合。
“即是王爷不在,父亲,我们改日再来吧。”
周子元小声与周璁说道。
周璁点头,与管事客气的说了一番改日再凳门拜访的话,又将备好的礼单好说歹说的塞进了管事的手里,趁机塞了一张银票到管事的手里。
眼见得周璁父子二人走得远了。
管事吩咐了门口的几个小厮好生守好大门,他则是匆匆的朝内院走去。
轩辕澈接过管事恭恭敬敬递上的礼单,扫了一眼,随手往桌上一扔,冷笑道:“出手到是挺阔绰的啊。”
管事连忙将周璁塞的那张银票双手恭敬的递了上去。
“这是?”轩辕澈看着管事手里的那张银票疑惑的问道。
“回王爷,这是周大人给小的的。”
轩辕澈接过,展开,笑道:“一百两?”
管事擦了擦额头,这周大人是不是疯了?
“他当我沂王府的管事是要饭的呢!”轩辕澈将银票往管事手里一塞,“拿着吧,蚊子腿上也是肉,有总比没有强。”
“哎,谢王爷。”
轩辕澈摆了摆手,“想必他还会再来找你,到时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知道。”管事的连连点头。
“好了,下去吧。”
挥退了管事,轩辕澈撩了帘子朝内室走去。
苏慕云笑吟吟的迎了上前,轻声道:“人走了?”
“走了。”轩辕澈将手里的礼单递到苏慕云手里,“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苏慕云接过他手里的礼单,随意的翻了翻,稍倾递还到轩辕澈手里,笑了道:“想不到周家如此财大气粗。”
“可不是,我初看礼单也吓了一跳呢,我堂堂王府要凑齐这些东西怕是还有点捉襟见拙,想不到她一个五品的闲官就有这能力。”
苏慕云倒了杯茶水递到轩辕澈手里,“王爷竟是这般穷?”
“是啊,原本底子还好,可自从娶了王妃,掏空了。”轩辕澈啜了口茶,看了苏慕云道:“以后说不定还得王妃养着为夫呢。”
“这样啊!”苏慕云点了点头,“别的不敢保证,三餐温饱是一定能解决的。”
轩辕澈嘿嘿的笑了。
苏慕云这边厢却是犹疑的道:“只是这般说来,孩儿的事怕是要再斟酌一番才是。”
笑得得意的轩辕澈立时便僵住了笑。
“怎么了?”苏慕云看向轩辕澈。
“养个孩子,还是能养得起的吧?”轩辕澈眸光四处转了转,待看到那份扔在一边的礼单时,嘿嘿笑了道:“你看,只要多几个像周大人这样的人,莫说养一个便是十个也养得起。”
苏慕云摇了摇头,不赞成的道:“王爷这可是贪腐之事,要杀头的。”
轩辕澈便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好端端的说起这个做什么!这下好,怎么把话给圆回来。
苏慕云将他脸上的懊恼尽收眼里,暗暗的笑了笑,端了杯茶在手里把玩一番,眼见轩辕澈要开口,抢在前里说道:“王爷,你看什么时候我们去点点库房吧。”
“点库房干什么?”
“王爷这般穷,我们得早作打算啊,这逢年过节宗室的人情往来,还有这一府上下的吃穿用度,都得做到心中有数啊!银子少有银子少的过法,银子多有银子多的过法。你说是不是?”
“是,是!”轩辕澈连连点头。
正想找个借口将话头转一转,不想门外响起红绡的声音,“王爷,明六爷来了,说是有事与王爷商议。”
“明六爷!”
苏慕云霍然抬头看了轩辕澈,稍倾,试探的道:“王爷与明六爷很熟?”
“噢,他是我的管事。”
话一落,轩辕澈便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那个媚媚,我与明六爷不熟,不熟”
苏慕云点了点头,“即是不熟,人家好歹上门来了,总是要见一见的。”
“不见,不见。”轩辕澈摆手。
“不见?”
“不见。”
“那好。”苏慕云起身掸了掸身上看不到褶子的衣衫,“我去见一见明六爷,正好问问他那几间铺子的事。”
眼见得苏慕云便要朝外走去。
轩辕澈一个箭步上前,拦了她,“那个,我想起来了,约了明六爷来给王妃订头面。”
苏慕云脸上生起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看了轩辕澈,“这过日子都艰难了,还订头面?”
“那日子再艰难也不能缺了王妃的不是?”轩辕澈笑了道。
“可也不能委屈了王爷啊。”
“不委屈,不委屈,跟媚媚在一起,便是每日喝开水,那也是饱的。”
苏慕云挑了挑眉头,“是吗?”
“当然。”
“到不至于让王爷喝饱腹,明日妾身就告知厨房一声,这府里开销紧俏,以后一日三餐便韭菜豆腐,豆腐韭菜好了。”
轩辕澈怔在了原地,半响没说出一句话。
这是怎么好端端就成了这样的局面?
“怎么王爷有异议?”
“没有。”
“那王他快些前去待客吧,莫让明六爷等久了。”苏慕云上前掸了掸轩辕澈的衣衫,笑得格外的柔情格外的甜美。
“这就去,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