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另一处,不为人所注意的角落里。
两抹身影隐于角落中。
她们中一人,一手捧着一把银制的小壶,不时的抿上几口,“啧啧”的叹息着,“师姐,这酒真的不错,你不偿一偿?”
身材高挑以半面银制面具覆脸的血殇,冷冷哼了一哼。
见她不睬,拖儿也不恼,那充满异域色彩的眸子,微微的眯了眯,侧耳细听了一番,轮廓深刻的五官间便有了一种诡秘的凶狠之味。唇角微挑,幽幽道:“真是奇了怪,怎的有心做,却没胆当呢?”
“因为她不是你。”血殇挑唇角,幽幽一笑,柔声道:“你下的那药,查不出来吧?”
拖儿仰头一口喝光壶中的酒,随意的抹了把嘴,嘿嘿笑道:“放心吧,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查不出。”
血殇点了点头,稍倾,轻声道:“阿妩呢?可还在你那?”
“不在了。”拖儿摇头,轻声道:“小丫头那宝贝小蛇没了,伤心的几宿没睡,前段时间说要去重新找条小蛇,就走了。”
“王爷知道吗?”
“知道。”
血殇便默了一默,没再出声。
拖儿也不搭理她,自己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晋王府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拖儿将手里的酒壶随手往腰间一塞,抬了袖子擦了把嘴,笑道:“晋王府的三位夫人可不是吃素的,且等着吧,她谢兰亭的恶梦还只是刚刚开幕呢。”
血殇挑了挑唇角,稍倾一撩衣摆,“即是如此,你早些回去吧。”
“行,那我先走了。”
血殇点头,却又忽的道:“俞青狁你知道吗?”
“你是说那个与你分庭抗衡的腾翼卫北指挥使,认了太监总管王安做干爹的俞青狁?”
血殇由不得便翻了个白眼,想问一句拖儿,要不要把俞青狁的祖上三代都背一遍。但到嘴里的却是一句,“是的,就是他。”
“知道,怎么了?”
“这个人很女色,犹好良家妇女。”
拖儿一怔,俞青狁好女色,好良家妇女,跟她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自己还要找个良家妇女送给他?等等良家良家妇女!
“师姐,我们晋王妃可不是良家妇女,今日之后她便是皇家淫妇了。”
血殇“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哎呀,我的个师姐,你总算是会笑了,我还以为你那脸是木头雕出来的呢,除了板着脸就是冷着脸”
“好了,好了,你可以走了。”
血殇不耐,挥手赶人。
拖儿嘿嘿笑了凑上前道:“师姐,你是想让我把晋王妃送给俞青狁么?”
血殇挑了挑眉头,有些事即使是亲如姐妹,她也不能多说!
俞青狁与晋王府轩辕骥暗通曲款,这事她也是最近才查出来的。那俞青狁虽只是一个专司刑法的北指挥使,但他身后靠着的却是宫里的大太监王安,这王安是少数几个深得皇帝信任人里的一个。
晋王之心果然够深够沉!
“好了,你自己去想吧。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你便也别问了。”
拖儿想了想,深知这位师姐若是她不想说的话,你便是使劲浑身手段也是白废力气的。与其在这跟她虚耗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牵红线做红娘!
御书房。
皇帝阴沉着脸一声不发的坐在龙椅之上,稍倾眉眼一抬,锐利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一言不发立于案前的轩辕澈。
王安眼见皇帝有勃然色变的可能,使了个眼色给殿内的宫人,领着他们屏声凝气的退了下去。
“啪!”
皇帝一掌拍在身前的御桌上,震得桌上的笔墨纸砚等物稀哩哗啦的掉了一地。
轩辕澈却是连眉毛也没抬下,依然眼观鼻、鼻观心似老僧入定般,丝毫不惧天子之怒。
“轩辕澈。”
轩辕澈这才淡淡的挑眼,目光湛湛似清泉般看向皇帝。
“皇兄,发如此雷霆之怒,是因为什么?”
皇帝愕然的看着他,他将好好的一个宫宴弄成捉奸的闹剧,将一个堂堂王妃和一品候爷弄成了这场闹剧里的男女主角,他竟然来问自己,因为什么而生气!
便在皇帝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时,轩辕澈又扔了一把刀子直直的插向皇帝的正心口。
“还是说,皇兄觉得今日之事都是臣弟有心为之?”
“你”皇帝抬手指了轩辕澈,好不半天咽下胸口的恶气,怒声道:“你敢说不是你?”
“当然不是臣弟。”轩辕澈冷冷一笑,淡淡道:“我跟隆平候有仇,可跟晋王妃没仇!再说了,皇兄您将隆平候护得那般紧,臣弟便是向天借胆,也不敢冒犯君威。”
轩辕逸看着一派风轻云淡的轩辕澈,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目中敛尽寒意,取而代之的一种萧萧瑟凉。
“你在怨恨朕?”
“臣弟不敢。”轩辕澈抱拳恭敬的回道:“皇上多虑了,臣弟对皇上只有感激之心,从无怨恨之意。”
“六弟,你变了。”
轩辕逸一声长叹,目光落在御案上那金黄色的腾龙图案上。
变了?!
轩辕澈几不可见的挑了眉头,谁没变,谁都在变。只不过眼睛看到的永远是别人罢了!
“臣弟还是臣弟,永远都是皇上的臣弟。”
皇帝微挑眼,深遂的眸里不见情绪,便那样安静的看着轩辕澈。
轩辕澈不语,微垂了眉眼,任由皇帝打量。
良久。
皇帝一声长叹,轻声道:“是谁?”
轩辕澈摇头。
皇帝又是一默,稍倾,沉声道:“眼下,朕要怎么做?”
轩辕澈再次摇头。
便在皇帝试图再次开口时。
殿门外响起王安的声音。
“殿下,你不能进去。”
“殿下,殿下”
皇帝与轩辕澈同时抬头便看到一脸怒容大步而来的轩辕骥。
“皇上”王安惊惶的看了御座之上的皇帝,“奴才拦不住。”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王安退下。
轩辕骥瞪了轩辕澈,咬了牙道:“六皇叔,你想怎的?”
轩辕澈眉目轻挑,目光间掠过一抹嘲讽,冷笑道:“这话应该我来问你,轩辕骥,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轩辕骥瞪了腥红的眸子,恶狠狠的迎了轩辕澈,怒声道:“我打不赢你,也说不过你,你说我能怎么样?”
“我这会子是该将我的王妃一根白绫了结了,还是让父皇赐她一杯鸠酒,留她一个颜面?六皇叔,你说,你说我还能怎样?”
话落,猛的跺了脚,蹲在地上抱了头,“呜呜哇哇”的哭了起来。
边哭边喊道:“你是我的皇叔,我就算是做错了什么事,你生气了,打我骂我也都行,为什么要连累王妃”
轩辕澈默然的低了头,看着哭得像个孩子的轩辕骥。低垂的眉眼掩尽目中寒光。
他到底还是小看了他呢!
“哭什么哭!”
一声怒喝,皇帝拿了桌案上的砚台对着轩辕骥就砸了下去。
轩辕骥愣是躲也没躲,任由那砚台砸在他身上起了一阵钝痛。
“王安!”皇帝陡然提起的声音响砌殿宇,只震得人耳朵隆隆作响。
轩辕骥豁然抬头,满脸泪痕的看着皇帝。
王安恭着身子,急急的走了进来,“皇上。”
“传朕旨意,晋王妃淫luan自恣,有失妇德,特赐鸠酒一杯,赏其全尸。”
皇帝的话一落,轩辕骥便“嗷”的一声扑了过去,跪倒在皇帝脚下。
“父皇,不要杀儿臣的王妃,父皇,求您不要杀儿臣的王妃。”
皇帝不动如山,目光浅浅的看向轩辕澈,似乎在问他,这样,你可满意?
“皇上”
王安犹疑的站在原处。
“怎么,朕的旨意你也敢违抗?”皇帝眉眼轻挑,冷冷的看向王安。
王安一个瑟瑟,连连口呼:“奴才领旨。”
眼见王安便要退出大殿,跪在地上的轩辕骥豁然直身而起,几步追到王安身前,一把将他扯住了,怒视着皇帝,“父皇为什么要杀儿臣的王妃,王妃做错了什么?她明明是被人陷害的。”
“谁能证明?”皇帝目光如刀般的睨向轩辕骥,一字一句道:“朕只看到,她与隆平候私居一室,你说她是被人陷害的,证据呢?”
“她是傻的不成?”轩辕骥瞪了皇帝,高声道:“她就算是要与人有私,又何必在这深宫内院?那个张广嗣有什么好?王妃就便算是要红杏出墙,那也该是六皇叔,而不是他张广嗣。”
“住嘴!”
皇帝历声喝斥,眉目阴沉的看着轩辕骥,一字一句道:“朕不问是非,只问结果。晋王妃德行有失,可是事实?”
“父皇,您偏心,您不公平。”
轩辕骥嘶声喊了起来。
皇帝默了一默,眼角的余光挑了眼默然立于身侧的轩辕澈,略略沉吟,续而看了轩辕骥,沉声道:“依你来说,朕要如何断这是非案?”
“查,父皇派了人去查。”轩辕骥高声道:“总能查出个水落石出。”
轩辕澈低垂的眉眼间便卷了抹笑,查?查吧,他还真怕皇帝不肯查。
“皇兄,即是如此,便查一查吧。”
皇帝凝眸看向轩辕澈,“查一查?”
“是的。”轩辕澈挑了眼轩辕骥,淡淡的道:“如骥儿所言,不查不以平人心。”
皇帝看着一脸平静的轩辕澈,良久无语。
“王安,传朕旨意,晋王妃德行有失,夺去王妃封号,贬为庶人。”
“父皇”轩辕骥尚不曾将话说完。
皇帝豁然回头,目光如刀的睨了他,“再多说一句,朕便让侍卫砍了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