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聚会（下）——公元2010年

“可惜啊，最后也只来了这么16个人。”潘永兴举起酒杯，摇头叹道：“原本订了两桌菜，现在只上了一桌。”

“如果他能说出‘都是我组织不力’这样的话，我还会对他改观一些。”悟昇小声对海威道。

海威宽厚一笑：“你也够尖刻的了。今天是大家聚会的好日子，不要针对谁，开心点。”

“好的，老大！”悟昇也乐了，回头和强子聊了起来。可很快他们的谈话就被打断了。

“王悟昇，你是玩联盟的，怎么看部落？”唐羽帆探过头来，隔着王强问道。

“你是部落？”悟昇看到对方点头后，沉吟道：“我觉得联盟部落的仇恨只是暴雪的游戏设计需要，从游戏剧情来看也就是历史问题，他们联手共抗外敌才是主旋律。我很尊重部落玩家，尤其是在台服拿到了世界首杀零灯尤格萨隆的就是部落的星辰公会！我非常敬佩他们，他们是为国争光的英雄！”

潘永兴举杯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毕业在即，大家谈谈工作的事情吧！很多同学工作都已经找好了，正好在这次聚会上留个去处，以后也好联系。每个人说几句，然后敬大家一杯怎么样？”

“好啊！”不少人赞同道。

“那我先说好了，我家人为我安排了在央视的工作，接下来我就是一位节目制片人了。”潘永兴道：“以后有这方面的业务尽管找我，我先干为敬！”

“我在中戏毕业，自然是打算做演员了。”徐佳一说。

“我保研了，继续念书。”韩文道。

宁磊光急匆匆地站起来道：“我去年开了个饭店，生意还不错。今年毕业了打算继续开分店，以后还请大家多赏脸啊！”

“早知道还在这里办什么聚会啊？去你家店就好了啊！”李嘉笑道：“我在公安大毕业，就是要做警察了。以后大家公安局有人，放心！”

“那你可得让派出所给我照顾照顾啊。”宁磊光一听也乐了。

一位白白胖胖的男同学磕磕巴巴地说：“我、我作为学生、学生干部被优先保、保研了，还会继续念、念书。”

“付龙你进步很大啊！”韩文笑道。

接下来一位男同学起身道：“我和女朋友约好了，一起去南京发展。现在工作也找好了，在南京的一家外企，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恭喜啊，张灵武！”大家纷纷祝贺道。

“我和龙洁考了研究生，目前看应该有一定把握。”王海威道：“我们还要在校园多呆几年，说不定等我们毕业时有几位同学都已经是大老板了，到时候还请多关照啊。”

龙洁也笑着敬了大伙一杯。

“轮到你了啊，悟昇。”徐佳一催促道。

悟昇起身耸了耸肩，无奈地说：“我本来找好了工作，可惜那家公司好像要黄了，所以现在又失业了。”

“啊？怎么公司还黄了呢？”大家一片惊叹。

潘永兴暗中一笑，大声道：“这种破产的公司自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肯定能找到更好的！”他这摆明了不是安慰而是坐看悟昇出丑。

“更好的……有点难啊。”悟昇并不在意，摇了摇头：“不提这些，大家喝酒！”

“王强，该你了！”韩文催促着。

“我……”王强站起身，却低下了头。

“强子，如实说，没什么的。”悟昇刚刚故意自曝家丑，也是想为这个内向的弟弟减压。

“我混得不好，考了个破专科，和你们没法比。”王强憨厚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估计毕业了就是去工厂，做个工人吧。”

“哦……”原本热闹的酒桌顿时有些冷场了。

“工人怎么了？没什么不好啊。”隔着唐羽帆的杨诗芸直接地说：“说不定过几十年，王强就是厂长，是我们这些人里最出色的一个。”

王强感激地看了杨诗芸一眼。悟昇则苦笑了一下，这个杨诗芸啊，口才真不怎么样，这种安慰人的话恐怕也只有她自己和王强会信了，可自己偏偏就喜欢这样简单笨拙的类型。读了大学以后，悟昇凭借着俊朗的外表和为学生会工作的良好形象受到了很多女孩子的欢迎，不少女孩都暗示他可以进行追求，但他都一一婉拒。在他看来，把时间用在处理一段并不真诚也不成熟的感情上，还不如泡在寝室打打魔兽来得好。

说起魔兽，要不是在这里能见到王强和杨诗芸，他说不定真的要后悔放弃游戏中的开荒而是来参加这次聚会了。组织者潘永兴非常现实，通过谈工作来给每个人做了一个界定，也许工作较好，潜力较大的人就会成为他的“朋友”。可悟昇不喜欢这样的界定，更不喜欢背后的功利和现实。他希望每个人坐在这里都是平等的，就像当年在同一间教室里读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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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吃得差不多了，大家去KTV唱歌吧！”潘永兴提议道。

“好啊，去吧。”徐佳一马上附和道。

“都来啊都来啊。”潘永兴一如当年的霸道，根本不想给其他人以拒绝的机会。他就像没有看到张灵武等人面露难色一样。

“这个……老潘，我女朋友还在等我呢。”他吞吞吐吐地说。

“大家难得聚一次，你和女朋友什么时候不能见啊？”潘永兴霸道地揽住张灵武的肩膀，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咱们走，告诉她晚点回去。对女人啊，就得管！”

“对了。”李嘉突然道：“我们16个人，有几台车啊？”

“我和李嘉有车，刚刚看到宁磊光开车来的。”潘永兴问道：“海威有车吗？”他知道王海威家境不错，父亲是大型国企的高管。

海威摇了摇头，道：“我和龙洁近期还在考驾照。”

“这样吧，潘哥你们15个人三台车去，我就不去了！”张灵武如获大赦，马上说道。

“不许走！”潘永兴强势地拉住他，跋扈地说：“就算叫出租车，也不能让你跑了。”

“好了好了，我有车，别难为他了。”悟昇只好出来打圆场。

“你有车？”徐佳一奇道。同窗三年，谁不知道王悟昇家庭困难，全班恐怕除了王强就属他最穷了吧？

“该不是电瓶车吧？”李嘉调侃道。

“坐5个人没问题。”悟昇冷冷地说。

“好，大家上车，每个车4人。我在前面慢点开，后面的人跟住了！”潘永兴指挥道。

到了停车场，潘永兴钻进了一辆凯美瑞，李嘉开出了一辆捷达。

“女生上我的车吧，我的比他的宽敞。”潘永兴卖弄道。

徐佳一牵着一个女生毫不犹豫地上了他的车。杨诗芸和另一个女生却犹豫了一下，走向了宁磊光那边。

“宝马X3！”潘永兴恶狠狠地盯着宁磊光的座驾，咬着牙说了一句：“做买卖的臭资本家，真特么有钱！”

这时一辆奥迪Q7停在了人群前。

“老大，老三，嫂子，上我的车！”悟昇喊道。

除了王海威和龙洁，全场愕然。

悟昇浑然不觉，将车停到了潘永兴的车后。

“悟昇这车挺贵吧？”和杨诗芸一同上了宁磊光车的女生叫刘娜，她问道。

“我不懂这些的，看样子不便宜吧。”杨诗芸随意地回答道。

“很贵的，至少也得六七十万，好一点的超过百万了。”宁磊光认真回答道。他对此倒没有什么嫉妒心。在帝都有钱人太多了，更何况他生意好得很，日进斗金。当人有自信的时候，就不怕被别人比过去，只有自卑的人才害怕比较。

“二哥，你这车哪来的？”王强对车的认识和刘娜差不多，根本不懂这车多少钱。但他知道以悟昇的财力，根本不可能买得起车。

“以前和你提过我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爹，他给买的。”悟昇云淡风轻地说。

“就是那个在你小时候就跟小三跑了，后来破产了还欠了一屁股债，还需要你母亲还债的老爹？”

“对，他这几年又发达了。想起了名存实亡多年的婚姻，厚着脸皮回来想求我们原谅他。”悟昇道：“我们当然没原谅他，但他要是愿意送我礼物，我也不拒绝。毕竟这么多年他都没给过我什么抚养费。”

王强听了低下了头，心中隐隐有着一丝妒意。他胡思乱想着：二哥啊二哥，你的父亲虽然不负责，但至少还有钱。可我的父母只知道在家勤恳务农，一年辛苦下来可能还不如你爸一天赚得多。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很爱他们。可我真的希望自己也能有一个富裕的家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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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磊光喝了不少，抱着麦克风鬼哭狼嚎起来，倒是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哥们，你不仗义啊。”李嘉拿着个啤酒瓶凑上来对悟昇说。

“我怎么不仗义了？”悟昇喝得也有了几分醉意，道。

“你都开上这么好的车了，还说自己失业？”李嘉借着酒劲逼问道：“没钱你怎么养得起？”

“哎呀，那家公司真黄了。去年我实习的时候是我手头最宽裕的时候，一天这个数呢！”悟昇伸出了四根手指。

“实习一天四十？也不多啊。”李嘉道。

“不是四十，四百啊。”

“四百？”李嘉惊呼起来。09年的时候，一天400可不是小数目啊！很多小公司给实习生的待遇，月薪不过几百元。

“是啊，一天400多块。那些天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悟昇摇头叹息道。

“这么有钱的公司怎么会破产？”

“谁说是破产了？是他们要搬出大陆了。”悟昇道：“搞得我只能帮人写毕业设计的代码，赶上现在毕业旺季，一周也能赚几千，至少供得上油钱。”

“公司名叫什么？”李嘉迷惑不解。

“谷歌啊！”

“卧槽！”

（注：2009年谷歌公司与我国政府在网络管理问题上产生了一些分歧，2010年3月，谷歌正式宣布停止对中国搜索服务的“过滤审查”，将搜索服务从北京中关村移至香港）

手机的振动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王悟昇对李嘉做了个歉意的表情，指了指狂嚎不已的宁磊光，接起电话走到了包房外。他走过张灵武时，还听到他似乎在对别人炫耀女朋友送的新手机壳。

“函哥，怎么还没到啊？”

“我和老陶在一起呢，马上就到！”电话另一端传来了叶函的声音。

“好嘞，地址已经发短信给你了，早点来。”悟昇合上电话，却见一个身材不高，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醉醺醺地向他走来，一把推开了他们聚会的包房门。

“喂！您走错了吧？”悟昇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只见那人年近5旬，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怒视着自己。

海威和唐羽帆正向外面走去，边走边聊着：“这个牛头人战士血多，真是优势啊，所以部落在副本占优啊。”

“你们两个，又是网瘾少年！”中年男子突然指着二人喊道：“看我把你们抓起来，好好管教管教！”

“你谁啊？”尽管海威和羽帆修养不错，也不免有了几分火气。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震动伴随着尘土飞扬，众人站立不稳纷纷跌倒在地。待得王悟昇第一个爬起来抖落了身上的碎石，无意间抬头望去，却见满目黑漆漆一片星空。

为何头上是夜空啊？天花板呢？悟昇诧异莫名。

“找到你们了！”一个极为雄浑的声音在他心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