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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还在空气中残留,代之而起的是更浓重的血腥味。金军已经败退,留下的是遍地的尸体,哀嚎的伤员,破碎的刀枪,卷曲的旗帜。
刘庆福带着十几个亲兵走在血染狼籍的战场上,看着士兵用刀枪将遗留在战场上的金军伤兵杀死。
如果是完整的俘虏,义军是乐于收编,以为己用的。但伤兵既费粮,又费药,这些东西连他们都奇缺,就更不会添累赘了。
红巾军只是出动了炮兵,战场厮杀都由李全所部承担。看似吃亏,但这也是与孟九成的协议,算是一种补偿。
可这场战斗看起来却让主将刘庆福感到满意,一阵猛烈的炮轰后,金军已是阵脚大乱,他率领占绝对优势的人马冲杀过去,并没有太费力气,便获得了胜利。
嘿嘿,难怪红巾军能屡战屡胜,这火炮的威力,确实令人恐惧、惊叹。
在惨叫、求饶、咒骂声中,一个金军突然推开头上的尸体,挣扎着从死人堆里爬了起来。
这个家伙满脸都是泥桨,只有那双眼睛一转一转地表示出他还是个活物。他的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响声,衣甲浸透了血水,左手五指叉开用力前伸,右手还握着一把刀。看样子,象是个女真人的军官。
刘庆福撇了撇嘴,挥了下手,几个亲兵便围了过去。
几道不屑和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这个侥幸未死的金人军官,他慢慢后退,最后弯了弯腰,拿出最后的余力做出了一个搏斗的准备动作,恐惧的眼睛转动着,盯着几个围上来的敌人。
哼了一声,亲兵队长猛地把枪刺捅向敌人的胸部,金人军官的刀与大枪碰撞了一下,软弱无力,无法动摇这力大势沉的一刺。
噗的一声,刺刀扎进了金人军官的胸膛,亲兵队长手腕轻轻一转,猛力收回,污血四溅,军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里的刀也掉落了。
一个亲兵飞起一脚,军官的膝盖还向前弯曲着,身子却向后倒去,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躺在地上,鲜血从胸部、口鼻不断涌出,身体还在发出濒死的抽搐。
“都小心点。”亲兵队长看了一眼枪上滴答的鲜血,提醒着手下,“说不定还有没死的家伙藏着,别被抽冷着弄伤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尸体中蹦出一个金兵,显然是被义军屠杀伤兵的行为吓坏了,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徒劳地逃跑。
可没跑几步,几个义军士兵便呈扇形迅速堵住了金兵的去路,枪刀捅了过去,惨叫声过后,金兵象破口袋似的喷溅着鲜血沉重地倒了下去。
残存的金军伤兵知道求饶已经无用,心知必死无疑之后,不少重伤将毙的金军官兵勉强撑起身,向着义军戟指大骂。
也有一些伤兵完全绝望,喘着临死前的最后几口气,对逼上杀人的义军士兵视若无睹,连挣扎反抗都懒得做了。
“女真人也不过如此。”刘庆福走到了一个土丘上,站在高处举起了望远镜,“这下张林该被吓得不敢出战了吧?”
陪着李全去了趟潍州,作为礼物,刘庆福也得到了一架望远镜。对这个新奇的玩艺儿,他是爱不释手,时不时掏出来瞭望,或者说是显摆一下。
当然,这也让很多将领羡慕不已。李全为了安抚众人,已经答应再买几架,以战功大小来奖励。
“张林本就是胆小之辈,没有金人撑腰,凭他招来的乌合之众,哪还敢出战送死?”副将在旁凑着趣。
刘庆福嗯了一声,又装模作样地瞭望了一番后,才收起望远镜,走下土丘。
“听说为了得这千里镜,有人要争着攻城呢?”副将在旁笑着说道。
“这也正常。”刘庆福脸上现出得意之色,说道:“都是一样的职级,他要是没有,总觉得心理别扭不是?那咱们就别去争了,这个破城之功就让给他们好了。”
“将军大度。”副将恭维着,说道:“有红巾军的火炮,破城估计也不难。”
刘庆福点了点头,向红巾军阵地那边望了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
夜色渐深,李全巡视完营寨,回到营帐内看着地图,不断地思索着,研究着。
青州提控阿里不哥率两千骑军出城作战,被联军击破,他更是被炸身死。张林没有了女真人监督,收拢军队,婴成自守,作起了缩头乌龟。
现在,将近四万大军把青州城围得严密,只要攻破城池,此战的目的便基本达到。
现在的变数便是金军的援兵,如果顿于坚城之下,久不能破,不仅将士疲弊,更有被内外夹击的危险。
尽管李全将一万多人马摆在西面,作为阻援部队,但到底还是不太放心。
“元帅,几位将军已经到了。”侍卫入帐报告。
“快请。”李全站起身,走到帐篷口,作出迎接的姿态。
几个人迈步进了大帐,与李全一一见礼。虽然韩守仲、王仙等人官职都不比李全,李全却也谦逊得很,不敢拿大。
除了韩守仲和王仙,同来的还有工兵统制王谢国,炮兵统制赵邦。
他们其实也算是跟随孟九成的老人,只是被派到了技术兵种,既要孟九成教授,又要带新人,名声却是不显。
而炮兵和工兵,按照作战计划,则是此次青州战役的关键,李全的希望所在。
众人见礼已毕,纷纷落座,直接开门见山地向李全汇报了各自的准备情况,以及攻城的布置。
赵邦说得比较简短,无外乎先远后近,随着向城墙的推进,将各型火炮按射程配置妥当,充分发挥炮火威力,既轰城,又杀伤敌人。
而涉及到工兵的工作,王谢国则讲得较为详细。
经过勘测,在青州实施地道挖掘、坑道爆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当然,土质的差别,地下水位的深浅,选择爆破的位置,实施爆破的时间等等,也有很多的讲究。从这方面来看,工兵是越来越专业,越来越熟练了。
“今晚便要开始挖掘,在城东。”王谢国说道:“如果攻城时推进顺利的话,要挖到城墙下最多需要三天。”
坑道爆破曾经大显神威,再加上孟九成的重视,不仅专门建立了工兵队伍,并且队伍不断扩大,技术也日益精湛。
对于不同土质情况下如何挖掘,如何支撑和排水,如何营造更具威力的火药密室以增大爆破效果,工兵队都有了比较成熟的方案。
“呵呵,三天已经很快了,就是不知道青州的城墙够不够坚固,能不能抵挡住三天的炮火。”赵邦半是开玩笑,半是当真地冲着王谢国挤了下眼睛,两人都在孟九成那里吃小灶,常相接触,关系已经变得十分亲密。
不管是轰开城池,还是炸塌城墙,红巾军军基本上都放弃了云梯攀爬、蚁附攻城的传统且惨烈的方法,这对李全来说,是相当新鲜的。
三天,金军的援兵即便会来,接到求援,调动人马,最少也要五六天吧?
李全估计着时间,心中不由得一松,脸上浮起笑容。
经过一番研究探讨后,确定了明日攻城的具体方案后,众人纷纷散去,营帐内只剩下了李全一人。
李全思索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转而脸上又露出坚毅冷酷的神情。不管怎样,这青州是要尽快攻取的,绝不能迁延时日。
…………
朝阳的鲜红已经褪去,在空中放出明朗的光芒,但另一抹鲜红却开始出现在青州的城头。
伴着震耳的巨响,一股浓烟夹杂着火花喷薄而出,青铜重炮发出了怒吼,将炮弹射向青州。
耳朵在嗡嗡作响,脚下的土地亦是不停地颤抖,城头上土石飞扬,腾起团团的尘灰。
四门青铜炮集中轰击,一颗颗实心炮弹砸下,城墙上碎石泥土横飞。到了中午时分,已经露出了缺口。
在炮火的掩护下,红巾军炮兵抵近作业,土堆横亘,飞雷炮进入阵地。
午后,青铜炮继续轰城,在降温休息的空当,土堆后的飞雷炮又开始发挥曲射的威力,开花弹飞上城头,飞入城内,杀伤着城上城内的金兵。
李全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嘴角微微上翘。
金军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并无法进行有效的还击。红巾军在火炮的梯次使用上已经很成熟,照此下去,不一定要用到坑道爆破,轰塌城墙怕也在三两日之内。
……………
夜色深沉,青州城内的府衙灯火通明,几个金军将领面色沉重,坐在一起商议守城事宜。
“没想到敌人的火炮如此犀利。”张林皱着眉头,非常苦恼,坚守城池的信心已经动摇。
攻防的第一天便打成这样,实在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炮火带来的震撼不仅使士兵为之惶恐害怕,官员们也是胆战心惊。
“早就听闻红巾军有威力强大的武器,用起来震耳欲聋、惊天动地。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副将吴进忠精神有些萎靡,他是负责西城防守的主将,一天的炮轰,使他备受打击。
副将盛云龙觉得城池已难守住,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谁知道张林是什么心思?万一给他来个动摇军心,推出去砍了,岂不是自己找死?
所以,盛云龙不吭声,装出深思的样子,不停地摸着下巴上的胡子。
张林以为凭城坚守,十天半个月是没有大问题的,等到援军一到,自然是转危为安。可现在,他却觉得凶多吉少。
关键是士气大受打击,面对未知的事物,恐惧会被放大数倍。敌人还没正式攻城呢,守军已经伤亡不小,不太敢登城作战了。
可投降这个决定,张林还真是不好做出,犹豫迟疑,他有些举棋不定。
“敌人的那种吊射的武器也很厉害。离城很近,能不能出城夺取或摧毁?”吴进忠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一颗越过城墙的炮弹就在他不远处爆炸,震得他耳朵现在还有些不适。
盛云龙抬头看了这家伙一眼,心中腹诽,却没出声。显然,他对此心存惧意,不是十分赞同,或者是更希望别人去干这危险的差使。
“盛将军,你怎么看?”张林却不想放过盛云龙,客气地问道。
盛云龙想了想,说道:“出城恐怕不好吧,是缒下去,还是从城门冲,我看都难以取得战果。兵法有云: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城中防守已有章法,只要应对得当,敌人又能强横到几时?”
他在说什么,好象除了反对出城,根本没拿出什么办法吗?
张林也很无奈,他也没办法。毕竟这样的攻城方式,这样的犀利武器,都是第一次见识,哪有什么经验?
底下的几个将领或低头不语,或颓丧叹息,似乎都已经丧失信心,就等着城破投降了。
正在此时,爆炸声、锣鼓声突然在四面八方响了起来。几个人立时大惊失色,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敌人的战术果然不同,这便开始夜袭攻城了?
……………
在围城军队的喧嚣鼓噪下,还有时不时地开一两炮助助威,守城金军度过了紧张不安的一夜。
如此行动,既是为了骚扰疲惫金军,同时也为了掩护地道的挖掘施工。
太阳再次升起,又是一天,也是联军围困青州的第二天。
这一天没有炮轰,却向城内射来了箭书,劝张林投降,李全开出的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张林昨天已经有了一丝降意,可对手停止炮轰,进行劝降,却又让他产生了一些侥幸。
难道敌人只是虚张声势,其实并无攻破城池的把握?
历史上的张林便是有些象个怨妇,特别是在宋金蒙三家在山东争夺的复杂形势下,张林左右摇摆,投向哪边也始终没有坚定的立场。
现在,张林的犹豫病又犯了,他想再等等看看,不想过早做出决定。
而红巾军停止炮轰,是因为对火炮的性能参数已经有了详细的记录,为了节省弹药,转向了坑道爆破。
到了第二天晚上,工兵的挖掘可以说是提前完成,再有两个时辰就可以开始填药、安装引线。
李全得到通知,立刻趁夜调动人马,准备在凌晨发起总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