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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如此执念?何苦如此决绝?
顾清宁知道,卢远思是恨毒了她的,此刻却为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念头来求她,她又在迫切地想着自己怎样才能让卢远思活下来?
她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点头:“好。我带你去见她。”
卢远思戴上斗笠,等顾清宁吹灭工事房的灯,关了门,跟随在她身后,往外走去。
在工部官署外,她回头看了下,又转头打量着顾清宁身上的官服,苦笑了下:“你是怎么做到的?”
顾清宁低垂眼帘,深深吸气:“你永远不知道我牺牲了什么……”
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一个个死去,一个个远离自己……终于满足了她的心愿,当自己失去的够多了,就是该有所得的时候了,不是吗?
卢远思也笑,但她不语,看着这样的顾清宁,真不知道自己是该恨,还是该羡慕,或是该同情?
或许,她知道呢?她就是知道顾清宁最深最大的那个秘密……
两人走在路上,卢远思借着天光,透过斗笠的垂纱瞧着顾清宁沉着的侧脸:“你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我都不喜欢你吗?”
顾清宁问:“为什么?”
她望向前方,依然挺直着脊梁走路,说道:“因为你太假,我一直都知道你并不爱我大哥。或许连你自己一直都没弄清楚,你从小到大,好似对大哥十分地真诚,为他做了很多事,牺牲了很多,但你从来没有用真心对他……你跟那些为我大哥的外表倾心的女子一样,不,你比她们还可恶,她们好歹是真的喜欢过我大哥身上的某些优点的,而你呢?你最了解我大哥,却一点都不喜欢他……我从小就讨厌你,讨厌你的聪明,不含感情的聪明……”
顾清宁回头,瞥她一眼,不语,眼前出现了江月楼的影廓,她扯出一个冷笑,故意道:“是啊,我是无情,可有情又能怎样呢?还不是为人所伤?你呀,太傻了……”
卢远思瞪了她一眼。顾清宁面无表情,引她进江月楼,先让她在一个雅间中等候,她去找“姜贤”。
江弦歌这几日晚间都会去顾府照看顾清玄,十分关心他的伤势,每天不间断地做一些药膳给他送过去,每逢休沐,更是整日都待在顾府,帮他打点上下。
这个时候稍微晚了些,她刚从顾府回来,不想顾清宁在她家等她。两人一见面,顾清宁就说出了卢远思的事,问她如何决策,要不要让姜贤再现?
江弦歌思虑了很久,最终伤感地摇头:“算了,她是时候知道真相了……可是,我又怕这样对她的打击太大。”
顾清宁道:“经过了灭门之灾,你觉得此时还有什么能对她伤害更大?弦歌,我不想她死,可是她来找我就已表明她没活着的心了,我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她有求生欲望?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死心离开长安?”
江弦歌理解地点点头,跟她一起冥思,“清宁,或许她知道我是女儿身后就会断了念头离开长安呢?”
顾清宁携着她的手:“那我们试试吧。”
……
她们就这样,一起去了卢远思所在的雅间。当江弦歌出现在卢远思面前,她整个人都傻掉了,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江弦歌靠近她,温柔道:“远思,对不起,是我骗了你,姜贤……本就不存在……”
“不!”这破碎的声音,尽致淋漓的痛恨:“你怎么能这样欺我?”
顾清宁上前,道:“不要怪她,这都是我的主意,那时候,为了阻止你嫁进殷家,我便让弦歌女扮男装与你接触……”
卢远思直视着顾清宁,听她说着真相,破碎的目光中闪现一丝狠辣,一咬牙,不让顾清宁有半点反应的空隙,直接拔下头上的银簪刺向顾清宁的心口。
江弦歌手疾眼快推了顾清宁一下,还是没有躲掉,那簪子一下扎进顾清宁的肩头,鲜血从她的官服下渗了出来。
果然,这就是报应吧。
那晚她这样杀害了卢远泽,也曾在钟离面前自杀,却没得赎罪,这下倒好,报应还是来了。
在江弦歌的惊叫声中,顾清宁捂着伤口,本能地拿起旁边的茶杯,愤恨地向卢远思掷去,不料江弦歌错身一拦,挡在了卢远思之前,那茶杯就砸到她脸上!
她头一偏,锋利的碎片还是在她完美无暇的面颊上划出一道狰狞的口子。
“弦歌!”顾清宁一下子被吓得魂飞魄散,比方才自己挨刺更加惊恐,向江弦歌扑过去。
卢远思那一刻也魂不附体,心中受到巨大的震动,更加难以相信,江弦歌竟然为她挡了这么一下?
女子的容貌可是与生命同样重要的,更何况是这样一个美人?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顾清宁惊颤着,一时不敢直视江弦歌受伤的脸,抱住了她,止不住地痛哭:“弦歌,弦歌,对不起,对不起……”
江弦歌因为伤痛,蹙着眉,看着顾清宁的肩头在冒血,心疼道:“清宁,你先起来,不要慌,我们先把血止住啊,没事的,清宁。”
说实话,看到顾清宁抱着江弦歌哇的一声哭出来的时候,卢远思真的相信了,原来顾清宁并非无情。
江弦歌拿出丝帕,捂住自己受伤的脸,抬眼看着震惊的卢远思,恳求道:“远思,怎么说都是我对不起你,你可以怪我,可以恨我,但是不要怪清宁好不好?她已经很苦了。你也很苦了,何不让自己过得轻松一点?死者已矣,你父亲好不容易才保住你的命,你不能辜负他啊,你就好好活着行不行?”
卢远思一低头,哭了,跪坐在江弦歌面前,看着她半张脸都挂满了血迹,还有顾清宁肩上那刺目的一片红,她茫然无措,觉得自己的仇恨都无处安置。
外面的江月楼领事听到这房内的动静,急忙赶来,在门外问:“大小姐,怎么了?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江弦歌与顾清宁对视了一眼,顾清宁偏过头去,她已经明白江弦歌的意思了。
卢远思知道若她们把人叫进来,自己必将在劫难逃,她看着江弦歌。江弦歌握住她颤抖的手,对外面道:“没事,张领事,劳烦你帮我备一辆马车,待会儿送我的客人出城去。”
张领事疑惑道:“这么晚出城?”
江弦歌只道:“是的,她家中有事得赶回去,张领事你赶快去准备吧。”
外面的张领事应了一声,就去做事了。
江弦歌看向卢远思,道:“你等下就收拾下,打扮成男装,乘马车出城,离开长安!放心,张领事是个可靠的人,不会多问你什么的,你身上有银子吗?这些你拿着,还有这些首饰,你都收着,在外过活也能应应急。”
她任脸上伤口疼着,不断地从身上拿出银子和首饰塞到卢远思手里,有条不紊地叮嘱着。
又到门口,隔着门让侍者将她的丫鬟叫来,窃窃吩咐丫鬟拿来男装和伤药纱布。
贴身丫鬟进来看到这一切都吓坏了,但她一点也不犹豫,指挥若定,让一个丫鬟给卢远思变装,让另一个去请张大夫。
她把让顾清宁安坐着,轻轻解开她的上衣,给她敷止血药。因为这些时日一直在照顾顾清玄,所以对于疗伤也有了些经验,顾清宁的伤口不算很深,幸好没有伤到致命处,她暂时可以应付得过来。
卢远思在房间的另一头换上了“姜贤”的衣服,听着那一边的顾清宁发出一声惨叫。
是江弦歌给她拔出了簪子。
听到这撕心裂肺的一声,卢远思更加迷茫,这算是报仇了吗?
在江弦歌给顾清宁敷药的时候,顾清宁也忍着疼,给她查看伤口,看着她右脸上那道一寸长的口子还在不断地流血,怎么擦也擦不完,顾清宁的眼泪也怎么流都流不尽。
她不怕自己受报应,哪怕因此殒命呢?可是她的弦歌何其无辜?
“弦歌,这会留疤的,怎么办?我……我真是罪不可恕……”她呜咽道。
江弦歌给她擦拭眼泪:“清宁,放过她好不好?”
……
当晚,张领事驾着马车,打点了一下守城的护卫,将卢远思送出了长安城。
然而,她们谁都不知道,天亮之后,卢远思又回来了,她带着她的仇恨潜藏到长安城的某处。
她想江弦歌有一句话还是说得很对的,她父亲好不容易让她活了下来,她怎么能辜负他?
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卢家就未亡,不报复那些卢家的仇人,她就绝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