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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桓脸色突变,掩不住的心虚,也不管有没有梳头了,起身往后退,意图远离她,尴尬地笑着,眼神慌乱:“姐姐……天气不错哈,我还是披着头吧……”
趁此时,顾清风无声地开溜,谁想被顾清宁头也不转地揪住了领子。顾清宁看看他们俩,一副审犯人的样子。
顾清桓躲避姐姐的目光,转身拿头呛柱子。
顾清风眼见逃不掉了,干脆招认:“诶呦,又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姐,我就跟你说吧,其实,其实是钟离大哥约我们出去玩儿的,这鱼也会跟他一起钓的,他说让我们别告诉你……”
“钟离?”她莫名其妙:“他干嘛要找你们去钓鱼?你们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顾清风道:“钟离大哥说他今天要去未央湖边……做法事……但他一个人去会害怕,就找我和哥哥一起去,顺便钓钓鱼游游湖什么的,我们也是好奇大祭司做法事是什么样的嘛,就去看看……不过真没想到钟离大哥钓鱼那么厉害!除了最后从船上摔下去了之外,他真的是太厉害了,太完美了!姐,你是没看到他用桃木剑当钓竿的样子,不然你肯定会爱上他……”
他不住地夸赞钟离,顾清宁却失神了,心底忽起凉意,这五月天里,额头上渗出涔涔冷汗,她看向顾清桓,顾清桓神情也不一样了,与她目光示意。
她道:“哦,原来是这样。清风,你先去吧,父亲在等你出门呢。”
顾清风如获大赦,应了声,就跑开了。
顾清宁和顾清桓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他们的清风今日就将踏上仕途,涉足官场,自此以后就是御林军的一员,未足加冠之龄便做了六品副督,前途无量。
前途莫测。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选择跟他们走同样的路。
又或许有些不同。
毕竟,虽然他姓顾,但他始终是顾清风。
顾清宁神思凝重,开口问:“你们去的是未央湖?”
顾清桓走到她旁边,任发丝随风拂面:“是的,钟离大祭司就是在未央湖畔做的法事,说要超度亡魂。”
顾清宁的指尖一颤,思绪缥缈,无有言语。
顾清桓走近,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低下声,问道:“姐姐,他,是不是知道卢远泽死的真相?”
即使自己早已知道想到,然而听他一问,依旧感觉有些悚然:“嗯,那晚,被他撞见了……你怎么会想到这?”
他皱眉,似在忧虑纠结什么,道:“首先是未央湖,我听说这个地方就先想到死在那里的卢远泽,其次,在我问他做法事到底灵不灵验时,他说,就算他能够超度亡魂,也驱逐不了人的心魔,明显意有所指。”
顾清宁又陷入沉默,他深思了一会儿,问她:“姐姐,该拿钟离怎么办?他知道这么多……”
“你是觉得他是隐患?”她直问道。
他道:“难道不是吗?姐姐你不害怕?”
顾清宁难以应答,转面看向他:“我不知道……”
“可是我害怕!”他有些失控,好像有一股后知后觉的恐惧感将他包围了,他像是在自责又像是在惊颤:“其实,他今天会掉下船去……是因为我……是我做的……我装作站不稳,撞了他一下,把他撞下去了,那是在湖心,幸好他会游水,幸好……”
听到他的坦白,顾清宁更加吃惊,“你?清桓!为什么?你想替我灭口?”
他痛苦起来,揉着自己的头,咬牙道:“我不知道!姐,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他那样说之后,我就心虚了,我就害怕了!我想到你可能……我就失掉理智了,鬼使神差地……我真不知道……幸好他没事……”
顾清宁顿顿地往后退了几步,望着他,出神许久,之后,拍拍他的肩膀,微微摇头,安抚道:“算了吧,没事了,清桓……”
她扶他坐下了,轻抚着他披散的发丝,一绺一绺地梳起。
“没事的,清桓,我不会有事。”
“或许就如他所说的,这会是纠缠我一生的心魔,会永远地折磨着我,一次一次地揭起我的罪大恶极,但又怎样?”
“我不畏过去,只会前行,也会回顾,但不会后悔。”
……
顾清风与顾青玄去皇城南门崇安门的御林军总营见晋王,顾清风正式成为御林军的副督之一,领了军甲印绶,次日就职。
下午顾清桓在家休息了半天,然后傍晚时出门去了,杨容安与殷齐修与他约在江月楼。
结交以来,他们玩了长安城的很多地方,不过还是第一次去江月楼聚会。
他原以为杨容安也许会叫上一些其他的官场同僚,把这次作为应酬也是很有可能的。
然而他去了,才发现这次仍旧只有他们三人,倒松了口气。
他到江月楼之时,恰逢江弦歌为众奏曲。
她的琴艺与她的容貌一般享誉长安,成为江月楼的招牌,不过后者是不轻易示于众前的,就算她答应,江河川也不容许。
而前者,她愿意展示出来,不仅是为了招揽生意,且是因为她始终有一颗乐者之心,她爱琴善琴,也想知道,这江月楼来往千万人中,是否还有知音?
往日她只是偶尔在琴阁弹奏一曲以助客人兴致,每每琴声起,江月楼上下皆会安静下来,少有杂音,来这的大多是文人雅士,他们或是真为这琴音痴醉,或是通过这琴音对那琴阁之内的长安第一美人遐想连篇,总是不乏有入迷的常客。
而这些日子以来,她抚琴愈加频繁了,但特意来听她琴曲的人变少了。
因为她毁容的消息逐渐传开来,或说是她有意传出去,就此驱逐了很多虚伪听客。
默默独自走进江月楼,入神地听着那琴阁上传来的悠悠琴音,他想到自己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见弦歌了,他当然不是因为那个原因,而是因为尴尬,因为不知如何面对。
垂头走进三楼的雅间,一眼看到在内等候的殷齐修,却不见杨容安。
他好奇道:“诶?容安还没来?”
虽是上下级,但在私下,他们已经热络地直呼对方的名了,也不讲究什么虚礼,三个年轻人难得投契,相处自在。
殷齐修性子爽直,在官署朝堂上是一副冷傲铁面的样子,在私下却是最痛快的一个,也不似他父亲兄长那样多少有些以贵族自居,或是因为没有成家的缘故,天性自然,随性爽朗。
他饮着酒,靠倒在坐榻上,笑道:“他呀,你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吗?那人都痴了,在廊上听琴呢。”
杨容安爱好乐艺,尤善吹箫,极具文人雅士风骨,崇尚魏晋之风,总戏说自己是误入仕途的乐师。
“听琴?”此时琴声已终,他还没进来,顾清桓愈加疑惑,略有思索。
殷齐修说着:“清桓,我也是今天才弄明白,容安每天散值后都溜得那么快,你知道他是干嘛去了吗?他呀,就是来这江月楼听琴了,每天都来啊,你说痴不痴?这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