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猰颜人以为胜利在握,将要将焉耆城也踏在他们的马蹄之下时,一骑从东北而来,马上骑士打着谁也不敢阻拦的猰颜王族飞熊旗号,高呼军情紧急,驰突入军阵,直到主帅萨多尔面前才停住战马,滚鞍下马,单膝跪地,乘上一张被卷起的绢布,气喘吁吁的大呼道:“处月人入侵,轮台城失陷。”
“不可能!”
萨多尔惊叫一声,连忙下马,劈手夺过绢布,快速阅读过后,萨多尔只觉眼前一黑,差一点昏厥过去。
绢布是留守北庭都护的猰颜日逐王特木尔,给萨多尔的求救信,信中称三日前处月大军已经偷袭了北庭,首府轮台城已经失陷,特木尔请萨多尔赶快派军队救援,因为敌军在占领轮台后,离蒲类城只有两日的路程,而猰颜单于庭就暂时设在,蒲类城外的蒲类海边。
看完求救信后,萨多尔咬牙切齿的思量许久,最后长叹一声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望着焉耆城墙上因为绝处逢生而欢呼雀跃的安西守军,和因为突然撤退而不知所措士气低落的己方军队,萨多尔异常愤怒的吼道:“很好!很好!朱邪里思,你竟然敢背约,敢偷袭伟大的猰颜部,那么就等着猰颜人怒火的降临吧!”
对于所有即将攻陷敌人城市,立下不世之功的统帅来说,他痛恨抢夺他功劳之人,也不想看见敌人奋起反击反败为胜的场景,但最痛恨的还是后方被偷袭,致使其功亏一篑。
但无论萨多尔如何不甘心,他都必须回救,猰颜单于本人虽然亲自率领军队东征,此时正围攻凉州城,但单于的阏氏和母亲,可都在蒲类海的单于庭中,如果单于庭被攻破,阏氏和单于母亲被俘获,那肯定是猰颜部六百年历史上最屈辱的时刻。
到那时,救援不及的萨多尔,肯定是会被暴怒的猰颜单于认定为罪魁祸首,将承受最残酷的刑法,被五马分尸。
一心想成为部族英雄的萨多尔,绝对不允许自己这样憋屈屈辱的死去,所以他不止放过了旦夕可破的焉耆城,命令全军立刻撤退回援,他还派出一支一人双马的先头部队,命其日夜兼程,先行出发救援单于庭。
焉耆城头上,安西守军主将种师道,看着匆忙撤退的猰颜军,望向东北方向若有所思,对劫后余生的安西众将道:“胡虏不会无缘无故撤退的,能够让贪婪好战的猰颜人撤退的原因,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的后方被袭击了。”
“但又是谁袭击了猰颜人的后方呢?处月人正在与大都护的军队对阵,而北方的坚昆人虽然与猰颜人不对付,但他们的目标一直是十字军控制的河中地区,自从三年前被十字军击败后,就一直在休养生息积蓄力量,不太可能招惹强大的猰颜人吧?”沉着严谨的陷阵营统领高瓒出言道。
“虽然不知是谁?但对我们安西是好事,立刻去通知大都护,焉耆城之围已解,让他安心与处月人对阵。”种师道见自身困境已解,便开始心忧北面战局。
种师道作为安西老臣,从小看着皇甫昂长大的长辈,虽然已经从皇甫昂击败米尼十字军的战争中的种种表现,看到皇甫昂令人惊喜的成长,但他依然不敢想象,那个他从小看到大的腼腆寡言的小少主,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干净利落的全歼近三万处月军。
种师道的确是无法想象,因为皇甫昂已经换了一个灵魂,现在的他,究竟有多飞扬自信,胆大妄为,连皇甫昂自己可能都是不知道的。
就在攻打焉耆城的猰颜军撤退时,北庭轮台城外,一支大军也开始易帜,他们就是那支侵入北庭之地的“处月军”,现在他们将放下进入北庭后,一直打着的,代表处月朱邪氏的血鹰旗,换上绣有安西两字的大汉龙旗,没错,他们就是安西汉军,一支真正的大汉军队,现在他们在主帅皇甫昂的命令下,换上他们原本的旗帜,恢复他们原本的面貌。
与普通士兵一样满身征尘的皇甫昂,站在众将士前,背对着轮台城,高声述说着:“今天早些时候,当我下达要离开这座城市命令的时候,有人劝我,火焚了这座城市,将他夷为平地,不留给胡虏,但我拒绝了,我告诉他,只有卑鄙的窃贼,才会无耻的烧毁自己无法带走的赃物”
“但我们是窃贼吗?这座城池是赃物吗?”
“不是,不是,都不是。”
越来越激动的皇甫昂,扬起手臂指向轮台城,嘶吼着。
“我身后的这座城,是由我们的祖先修建的城池,这座城池周围的那些田地,那些牧场,都是我们的祖先开垦播种出来的,这就是我们的城,就是我们的地,是大汉的领土,你们在大汉的领土上,会毁弃大汉的城池,破坏大汉的田地牧场吗?”
“不会!不会!”
安西将士都高举武器大喊,回答着他们的统帅。
“那么你们现在在大汉的领土上作战,是否会胆怯?会退缩?会害怕?”
“不会!不会!”
军心士气被激发到顶点,所有安西将士都被感染,吼声如雷,声震云霄。
“那么就出发吧!记住你们不是一直孤军,你们在大汉的领土上作战,祖先的英灵会庇佑我们,杀胡!”
“杀胡!杀胡!”
在隆隆的喊杀声中,安西大军开始南下,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在三日前,皇甫昂在鹰娑川全歼处月大军,并且休整一日后,便率领全部骑兵,还有丹阳精兵和艮吾力士这两支精锐部队,进入双河境内,然后换上缴获的处月军旗帜,突袭北庭都护的首府轮台城。
这一次突袭为了保证行军速度,皇甫昂除了带大量骑兵部队外,还把缴获自处月人的战马,也是配给两支精锐步兵,当成他们的骑乘工具,使他们也能快速行军。
早在打败处月人之前,皇甫昂就已经在思索对付猰颜人之策。皇甫昂明白对付侵入焉耆的猰颜人,肯定不能像对付处月人那样,因为猰颜部实在是太强大了,虽然派往焉耆前线的只有五六万人,但据说拥有控弦之士百万,并且常备军超过四十万的猰颜部,随时都可以再派遣一支五六万的援军支援。
与猰颜人硬拼实力是不行的,而且焉耆境内都是平原地带,不像龟兹境内河流密布,地形复杂,是非常利于骑兵作战的,皇甫昂没有把握能够在平原地带的正面交锋中击溃猰颜人强大的骑兵。
所以皇甫昂非常明智的选择围魏救赵之策,这一计策在皇甫昂击败处月主力后,有了一个更好的实施条件,那就是他们可以进入双河境内,由猰颜人防守相对弱的西面攻入猰颜人的老巢,原大汉北庭都护府。
猰颜部与处月部虽然一直处于敌对关系,两部还曾爆发出差一点引发战争的边境冲突,但现在,在米尼人的串联下,两部落高层已经抛弃过去的矛盾和恩怨,签订了一个旨在灭亡大汉安西军的攻守同盟,两部落现在处于同盟关系,所以近段时间,两部落的边境地区,也是难得出现一片和平祥和气氛,驻军都是大幅减少。
这大大便利着实施围魏救赵之策的安西军,他们几乎是在毫无阻碍的情况下,就轻松攻下了北庭首府轮台城,虽然原本驻守轮台的,现任猰颜单于的亲弟弟日逐王特木尔想过要死守,但他身边只有本部八百肃律骑兵,根本无法抵挡安西军,只能放弃轮台城。
但依着蒲类海而建的蒲类城却是万万不能放弃的,因为单于庭就设在蒲类海边,单于的阏氏和老母已经躲进蒲类城避难。
日逐王特木尔为保卫蒲类城和单于庭,除了向散落在北庭境内的各部发布动员令外,就是不断的向离北庭最近的萨多尔的大军求援。
其实日逐王大可不必那么紧张,因为在皇甫昂的计划中,轮台城已经是这一次突袭的东面终点,他不会越过轮台城,再向东面进取一步,而且因为情报缺乏和没有时间审问俘虏,皇甫昂也是不知道猰颜人的单于庭就设在离他近在咫尺的蒲类海,而单于的至亲们也正躲在蒲类城中瑟瑟发抖。
即便是皇甫昂知道这些讯息,他可能也不会领军去攻打蒲类,因为刚刚穿越而来的他根本也不明白,单于庭这种部落首领的营帐群,如果被捣毁或是缴获,将造成对这个部落多大的士气伤害。
而至于俘获单于的亲属,皇甫昂就更是没有兴趣了,在他看来,像猰颜部单于那样的枭雄人物,通常都是无情无义,铁石心肠之人,如果抓住其亲人就能逼其就范,那就真得是想得太简单了。
当然,皇甫昂还是进取心很强之人,他来北庭一次不容易,他可不想只有攻陷轮台城这一条战绩,所以在围魏救赵之后,还是有后续计划的,那就是围点打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