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仓促进攻的猰颜蛮子不同,因为是安西军选择了战场,并勾引敌人来进攻,所以比猰颜蛮子更早到战场,更能从容布置,也就更为游刃有余了。
与因为要减轻重量才能在泥地中行动,而不穿甲衣,并且只带着弓箭,轻型兵器和小盾牌的猰颜蛮子不同,这些骁骑都穿戴着锁子甲,而且还带着大型长盾,还有长枪,铜锏之类的长兵器和重兵器。
这些东西当然不是骁骑自己带进泥地中的,否则带着如此多并且沉重之物,体力并不优于猰颜蛮子的骁骑,也是会陷进泥地里寸步难行的。
骁骑们也是与现在的猰颜蛮子一样轻装简行的进入泥地战场,而那些沉重繁多的武器装备,是由一头头大黄牛带进战场的。
这些大黄牛原本是当地汉人百姓的耕牛,在汉人百姓因为躲避战乱而逃往西方时,这些耕牛等许多大型牲口,全部被皇甫昂集中养在临时大本营乌垒城中。
这一次高进达和伍孝德接到命令,要在河柳镇外阻拦杀伤雄狮之军的劫掠部队时,两人就率先视察过战场,看到这片坚冰融化后形成的泥地后,伍孝德便建议以此地为战场,勾引张狂的敌人轻装进入泥地,运用耕牛为己方运送甲胄武器,达到从武器装备上压制对手的目的。
高进达欣然同意老搭档的建议,并从军需官处讨要到五百多头健壮的耕牛,为自己的部队在泥地中运送武器装备,耕牛在水田中能够拉动沉重的犁具耕地,在这稍微比水田恶劣的泥地中,驮运一些兵器盔甲还是没有问题的。
巴彦赤刻可是不知道高进达与伍孝德两人的精妙设计,也不知道他正带着自己的士兵,正在钻入敌人设计好的陷阱中,巴彦赤刻现在心头一片火热,满是建功立业的渴望。
跟随在巴彦赤刻身后和四周,迈着罗圈腿,顶着盾牌,扬着雪亮弯刀的猰颜蛮子,都是历战十几年的老兵,他们个个脸上皮肤黧黑,疤痕狰狞,满是彪悍之色,是真正的虎狼之师。
而他们的当面,所有的骁骑,都是十八九岁的稚嫩面孔,肤色白净,虽然眼神坚定,但不停哆嗦的嘴唇和抖动的面皮,还是可以看出这些初上战场年轻人的紧张。
在军号声和各屯长的哨声中,所有手持步弓捻箭在手的骁骑们,排成三列阵形,用三种不同的射击姿态,一排半跪在地平射,一排手臂直伸平射,最后一排将弓箭准头扬起实行抛射,齐齐地将许多的箭矢,猛地一次性抛洒出去,飞翔的箭矢形成一片巨大黑幕,然后向突进的猰颜蛮子当头罩下。
无甲的猰颜蛮子手中单薄的小圆盾,根本无法抵挡骁骑射出的带有又大又长箭镞的利箭,密密麻麻的箭矢,轻易扎进骄狂猰颜蛮子的胸膛脖颈和面门,在一声声惨呼哀嚎中,许多或死或伤的猰颜蛮子栽倒在地,然后被后面跟上的同袍,毫不留情的踩踏进淤泥,太多都永无翻身之日,成为这片稻田的肥料。
“射箭!还击!让对面的两脚羊,看看真正的射箭之术。”
看到对面安西军弓箭犀利,己方死伤惨重的状况,巴彦赤刻也是放弃一鼓作气,用凶悍的近身肉搏,击溃对方的打算,停住迈开的大步,取出弓,抽出箭,开始招呼其余猰颜蛮子,用弓箭向骁骑还击。
如果单论个人战技和箭术,一个历战的猰颜精锐骑兵可能单打独斗的过五六名年轻的骁骑新兵们,但当这些稚嫩新兵们,经过严苛的训练后,成为一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军队时,他们就有与这些历战老兵,有了对战的资格和实力了。
二千五百名骁骑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在各级老兵指挥官的指挥下,终于忘却临战的紧张感,开始有条不紊的取箭,开弓,引弦,松弦……射出一轮又一轮的箭雨,保持着旺盛且不绝的火力倾泻。
对面的猰颜蛮子除了那一千格尔虎奴兵不擅长射箭外,其余都是能够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当他们弓箭在手之时,就是他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时刻。
但今天在这一块场地,被完全算计的他们,必定是要事与愿违。
首先骁骑们装备的是强力的步弓,而猰颜蛮子用的是骑弓,无论何种情况下,因为要在马背上拉弓射箭,所以骑弓肯定是要做得比步弓小巧的,当然射程和威力也就效应的要小很多。
一般步弓的有效射程在两百米左右,而骑弓的有效射程大多在百米左右,现在两军就隔着两百米的距离对射,猰颜蛮子的射向骁骑们的箭矢,有时也能穿透骁骑所穿的精良锁子甲,造成一些伤亡,但与骁骑对猰颜蛮子造成的相比,只是隔靴搔痒罢了。
骁骑手中强力的步弓,射程和侵彻力都远超猰颜蛮子的骑弓,面对没有甲胄的猰颜蛮子,几乎每一轮射击,都能让对面绽放出朵朵鲜艳血花,发出阵阵惨呼哀嚎。
装备上的差距,完全抵消了双方兵士能力上的差距,骁骑们齐心合力的齐射战术,也是完全压制住单打独斗,个人发挥的猰颜神射手们,他们的百步穿杨之术射出的散乱箭矢,在骁骑们一轮又一轮密不通风的箭雨前,实在是杯水车薪。
“进攻!进攻!用手中之刀,砍下那些两脚羊的头颅,只要我们一靠近,他们就会逃跑的。”
感觉大事不妙的巴彦赤刻,又开始鼓动手下士气未丧,还有一些敢战之心的猰颜蛮子冲锋。
骁骑领军者伍孝德,看着无计可施,只能鲁莽冲锋的猰颜人,露出轻蔑和残酷之笑,大声喊道:“结阵!结阵!让胡虏头破血流,尸横遍野。”
自己亲自持剑要上前线的伍孝德,最后对身边的军号手命令道:“立刻吹响总攻军号,让校尉带人收网吧!”
激昂的军号声中,骁骑们立刻变阵,将单薄的三列阵形,立刻变成五列这阵,在阵形变换中,骁骑们纷纷丢下弓箭,拾取地上的长枪和盾牌,训练有素的骁骑们,几乎就在须臾之间,就布成一座森严紧密的长枪阵。
骁骑们的长枪其实就是自己的骑枪,虽然不是银枪效节军手中的那种,丧心病狂长六米的超长枪,只是长四米多的普通骑枪,但对付现在只装备着弯刀轻盾的猰颜蛮子,却是绰绰有余。
虽然猰颜蛮子悍勇无畏,但在骁骑们严密如林,严整如山的枪阵前,他们是很难取得任何突破的,只能在一次次徒劳无功后,被骁骑手中那如条条毒蛇般不停刺出收回的尖利长枪,给轻易刺穿脖颈,刺中胸膛,戳烂面门,惨叫悲呼中倒在泥地中,在扭曲挣扎中,流逝掉所有的鲜血和生命力,然后与先前的同袍一样化为这片汉人水稻田的肥料。
成功挡住猰颜蛮子的进攻后,在伍孝德的示意下,各屯长开始吹响军哨,整座原本静止不动的长枪阵,开始前进,就像一座移动的钢铁森林,向已经快崩溃的猰颜蛮子碾压而去。
前进,前进,再前进,刺杀,刺杀,再刺杀。所有挡在长枪之阵前的敌人,全部都只能成为一个个马蜂窝,全身上下几乎全是枪眼,血液如注而流,一个个血泊开始在泥地中形成。
在骁骑长枪阵势如破竹之势,个体凶悍的猰颜蛮子,这时突然萎蔫了,没有任何一人能够做出力挽狂澜的英雄之举,纷纷毫无荣誉的抛弃他们的主将转身而逃,失魂落魄的样子,与丧家之犬几无差异。
但伍孝德设计出这么个精细的战斗计划,又怎么会让敌人有漏网之鱼逃出。猰颜蛮子在全军主力进入泥地前,巴彦赤刻也是很谨慎的派出斥候侦查四周,看看是否有安西伏兵,侦探到方圆四十里都没有安西军的伏兵踪迹,才放心率军进入泥地。
可惜,巴彦赤刻所面对之敌,是全程参加鹰娑川之战的伍孝德,学习能力特别强的伍孝德,在鹰娑川学到并开始实践的招数,便是藏兵坑伏兵战术。
猰颜斥候,之所以找不到安西伏兵,就是因为这些伏兵都深藏地下,而且这一次因为有充分的时间,预先到达战场的安西军有充足的时间来挖藏兵坑,最后挖出的藏兵坑,不仅能够容纳人,还能容纳战马。
当伍孝德命令军号手,吹响总攻号角时,通风良好的藏兵坑中也是立即听到,在高进达的带领下,伏兵们破坏表面的精心伪装,破土而出,立即就向猰颜蛮子的后路扑去,领头的正是高进达亲自率领的一百多马战好手,后面跟随着整整五百名肩扛大斧的艮吾力士。
巴彦赤刻留下两百余牙因骑兵看守战马,而后看到情形不对,被冷落的主将满察也是不计前嫌,带着自己手中两百牙因骑兵,加入保卫大军后路的行列中。
但可惜兵虽多,但多是畏惧近战的弓骑,又无猛将身先士卒,所以在勇猛如虎的安西双枪将高进达,只率一百骑兵的迅猛冲锋下,竟就被击得粉碎,牙因骑兵人人如惊弓之鸟一般,四散而逃,主将满察也是被高进达打落头盔,差一点身首异处,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才侥幸逃脱。
猰颜后卫部队的溃灭,让安西军顺利将猰颜军主力给包围,等那些连滚带爬,好不容易逃出的泥地的猰颜蛮子,双手再扒上坚硬的土地时,迎接他们的是整整五百名艮吾力士已经高高举起的双手大斧。
不理会那些猰颜蛮子涕泗横流的求饶,艮吾力士立即开始他们的行刑,只不过片刻功夫,所有在泥地中挣扎的猰颜蛮子包括愚蠢自大的巴彦赤刻,都被艮吾力士斩为一摊血肉杂碎,连同他们先前死去的同袍,一同成为这块汉人水稻田的肥料,用他们死后唯一有用的尸体,来偿还生前作为侵略者和掠夺者,对汉人百姓所犯下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