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提亲
屋内正怒目相视的那几个人,分成两拨,一拨以韩长清为首,再加上罗成、罗维、罗裳和小小的罗长吉;而另一边却只有沈思孝孤零零一个人。不过从表情上来看,沈思孝似乎更为愤怒一些,简直到了瞋目裂眦的地步。
怎么,难道他不同意和离?是了,那封离书是孔氏代签的,他还真有可能不愿意放她走,毕竟连房都没有圆过,作为男人,怎能甘心?罗依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想溜走,但却听见屋内的韩长清说道:“沈思孝,我刚才说的句句属实,阿依确是与你和离了,你要是不信,等阿依回来,把离书拿给你看,就甚么都明白了。”
沈思孝大声嘶吼,挥着拳头朝他扑去:“我不信,我不信,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原来沈思孝根本就不知情?孔氏没把和离的事告诉他?罗依有些惊讶。若是这样,那这事儿非得跟他当面说清楚不可,毕竟他才是当事人。
离书罗依随身带着,当即掏出来,走进门去,对沈思孝道:“韩长清说得没错,我而今的确已经不是你沈家妇,离书就在这里,你拿去好好看清楚。”
沈思孝震惊非常,满脸的不相信,但待他把离书接过去看过一遍后,那满面的不相信就化作了层层悲痛,抬头直指罗依,怒问:“难道我待你还不好么?你居然要和离?”
听这意思,难道他待她很好?这下轮到罗依诧异了,这人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这样的话都居然讲得出来,而且还讲得如此义愤填膺。
韩长清不待罗依作答,抢先一步夺下离书,伸手将沈思孝一推:“事实你已明了,还不赶紧走,赖在罗家算甚么事。”
沈思孝直直地盯住罗依不放,一字一句地问:“你果真已同我和离了?”
罗依淡然答道:“离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你刚才已经看见了。而且这东西已经在官府备过案了,不是我能杜撰出来的。”
沈思孝牙关紧咬,太阳穴两侧青筋迸爆,罗依头一回发现,他皮肤还是挺白的,有一种近乎病态的白皙,可惜这一张白净面孔,配上这副极怒表情,生生多出三分恐怖来。
“备,案,了?”沈思孝愤怒到极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出来。
罗依却仍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语气,不见一丝波澜:“千真万确。如果你不服气,尽管去告你母亲,让县老爷撤销档案。”
她昨日去官府备案时,了解到一些情况,这离书只要备过案,就再不能更改,若你执意要撤销,那就只能状告那代签离书的孔氏。而身为子女,胆敢状告父母,乃是大不孝,一般人根本不敢这样做,更何况是大孝子沈思孝,所以罗依才这般镇定。
然而沈思孝却突然笑起来:“你恐怕不知道,现任县官聂大人,乃是我昔日同窗,他曾与我同桌念书达三年之久,后来才搬到别处去的,我这就去县衙,请他帮忙,把那备案给抹了去,你给我等着。”
不论古今,中国都是个人情与关系的社会,任何规则都并非无坚不摧,只看你人情厚薄,关系强弱。所以他想要走后门,悄悄儿地撤销备案,也并非不可能的事。罗依想到这里,不免心生忐忑。
韩长清显然想的和她一样,走过来小声地道:“阿依,万一他真说动县老爷,撤销了备案,怎办?不如咱们去找赵世忠帮帮忙,你可别小看吏员,县老爷都是外来户,他们却是地头蛇,很多地方,县老爷不依仗他们,都要寸步难行呢。”
罗依觉得这主意不错,赵世忠在县衙任吏员一职,属于内部人员,就算他帮不上忙,帮着打听下沈思孝求情的进展也是好的。于是便点点头,要去找赵世忠。
沈思孝见罗依久不答话,而今又拔腿要走,显然是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不由得更为恼怒,把袖子愤愤一甩,大步朝官衙方向去了。
韩长清拉住已走到门口的罗依,红着脸道:“我去罢,你,你留下。”
他去就他去,反正他帮了忙,自己承他的情就是,但他却为甚么脸红起来?罗依正在奇怪,忽见那被众人冷落许久的媒婆甩着帕子,高亮着嗓门登场:“罗家两位公子,我这里有门好亲要说与你们家,快些去请你们爹娘出来”
韩长清闻声马上溜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罗依依旧莫名其妙,站在原地看那媒婆甩帕子。
罗裳红着脸冲过来,抱起她的胳膊,硬把她拖进房去。罗依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媒婆要提的亲事,与她有关,而她作为当事人,理应同罗裳这未嫁的姑娘一样红着脸回避。
可既然知道了是与自己有关,又怎会不想知道那媒婆说些甚么?罗依心急难耐,恨不能冲出去问个究竟。
还好罗裳这丫头不过是人前装装羞涩的样子,一进屋,没了外人在场,她竟比罗依这个受过现代文明熏陶的人还要活跃,拉起她就说起来:“那媒婆是韩长清带来的,一多半就是要为他求亲,我看咱爹咱娘一准儿会答应。”
罗依一时没怎么反应过来,呆呆地顺着问:“爹娘为甚么一定会答应?”
罗裳面有得色,仿佛被提亲的那个人是她一样:“我的傻姐姐,你才刚和离就有人求娶,这得是多有面子的事情,爹娘心里的那点不快活,只怕马上就要烟消云散了;就是大哥和大嫂,也要高兴的。”
是啊,罗裳说的没错,才刚和离就有人求娶,这说明她并非没人要,相反,还紧俏得很。自她昨日和离后,街头巷尾闲言碎语不少,罗久安和高氏肯定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而今这样快就有人上门求亲,他们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只是韩长清人品德行如何,她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心里惦记着她,对她有旧情,可那对象毕竟是原来的“罗依”,同她又有甚么关系?若她因为这个就下嫁,未免也太草率了些,而且也会心怀愧疚,一辈子都觉得是偷去了原版“罗依”的幸福。
不行,此事不妥。罗依毅然决然地起身,想要出门阻拦。罗裳慌忙拉住她的胳膊:“姐姐,你这是要作甚么?”
罗依生怕罗久安和高氏已经答应了那媒婆,心里焦急,无暇与罗裳解释,只得道:“阿裳,我不能嫁,至少现在不能嫁,原因我待会儿和你说。”
罗裳见她是真的着急,也就没劝,而是道:“姐姐,这媒婆才第一次上门,不可能就此把亲事定下,顶多递个庚帖而已,连定亲都算不上,你若是不同意,私下跟娘好好说说,把庚帖退回去便是,何必现在跑出去,让媒婆说你不知羞?这媒婆走西家走东家,嘴最碎了,要是给她们留下坏印象,你以后就甭想说到好亲。”
这番话有理有据,罗依心悦诚服,马上表示听罗裳的,一切等媒婆走后再说。看来她对古代社会规则还是不甚了解,以后一定要好好留心才是。
罗裳所料不错,一时媒婆走后,高氏主动唤罗依出去,她一眼就看见了罗久安手里的庚帖,而高氏更是将她拉进东屋,把媒婆的意图向她细细道来,然后满面喜色地问她:“阿依,这可是大喜事,难得韩长清一心未变。你可愿意?”
正是因为韩长清对原来的“罗依”一往情深,所以她才越发不愿嫁,不敢嫁。“娘,我还不想再嫁,只想在家清净几天。”罗依鼓足勇气,把拒绝的话说了出来——她几乎能想象得到高氏失望而又困惑不解的脸色。
高氏果然无法理解,直问她道:“韩长清与你青梅竹马,对你又一如既往地好,你为甚么不愿嫁?再说现在只是要定亲,又不是即刻就嫁,同你想要在娘家清净几日并不矛盾呀?”她说完,又语重心长地劝:“阿依,韩长清这人不错,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得慎重考虑。”
高氏的固执,罗依是领教过的,不然也不会绕过她和罗久安,直接去找孔氏要离书。她颦眉垂头,苦思如何才能说服高氏。但还没等她想出来,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里面除了罗家人和韩长清的声音,还有个从来没听过的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