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引人注意,立嘉容从后门送福儿上了轿子,猛地想起了什么,立嘉容回头看了看,小秦子立刻凑了过来,“爷在找什么?”
“小山子和毛毛呢?”立嘉容皱眉问,他自从回京后一直特别忙,也没顾上这些小事儿,昨天就觉得少了个谁,偏偏死活也想不起来。
小秦子迟疑了下说,“陈夫人刚回府的时候,王妃就讨了毛毛说要送给临安候老夫人,小山子没了差事,被打发到马房做杂役了。”
立嘉容冷眼看着他,“怎么没来告诉爷”
小秦子额角冷汗下来了,“陈夫人不让说,说不想让这些小事打扰到爷。”其实福儿的原话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此刻小秦子看着立嘉容的表情,自作主张说了句好话。
立嘉容的脸色果然缓和不少,“毛毛送了就送了,把小山子调回来伺候陈夫人吧。你今天的事儿就是把府里好好整治一下,外人全给爷打发出去。顺便带话给王妃,最近天气不好,让她没事别出院子。”
这就是把王妃禁足了?
小秦子心里明了,“那侧妃娘娘呢?”
“沛源最近身子又弱了许多,让她好好照顾着,别光顾着小的忘了大的,让她记住,沛源虽不是她亲生,可也是她一手养大的儿子!”立嘉容冷冷的说。
小秦子连连点头,一一记下。
立嘉容又对小方子吩咐了几句,跟着福儿一同坐进轿子里,悄悄的回了陈家。
他们一行回的突然,着实把朱氏吓了一跳,再一见福儿的样子,顿时吓的魂飞天外,眼泪吧嗒吧嗒就流了下来,也顾不上给立嘉容行礼了。
立嘉容自觉没照顾好福儿,心里有愧,也没心思去计较,又拉不下脸来,只得摆出冷脸对陈正说,“让她们说话吧,咱们去书房说。”
陈正脸色一正,忙上前低声道,“微臣正有要事禀报,王爷这边请。”
男人们一走,朱氏这才颤巍巍的去碰福儿,伸出去又缩回来,千言万语全汇成一句话,“我苦命的女儿啊……”
福儿心里一酸,母女二人当即抱头痛哭,最后还是朱氏先收了泪,拉着福儿进了自己屋里,又传了话,“去吩咐姨娘们,今日我身子不舒服,谁都不见,让门上的人把嘴给我管严了,今天咱们家谁也没来过,要是谁敢说漏半个字,即可打断了腿发卖到西域,让他死都回不来!”
管嬷嬷慎重的点点头,忙下去传话了。
福儿不解的看着母亲,朱氏解释道,“容王爷第二个儿子死了这事上下都传遍了,要是让人知道此刻他陪着你回娘家,还不马上让人弹劾了?你爹早交代过这几天让咱家把门户看紧,刚刚看见你们来真是吓死娘了,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脸是怎么了?他儿子是怎么死的?”
福儿便把事情说了一番,说到春兰心又酸了起来,忍不住又哭了。
朱氏听的眼睛都红了,拿着帕子不停的擦眼角,“娘早知道那是个好孩子,若不是她,你现在……可怜这孩子,还没出阁就去了,死后连个香火不能享用。不行!咱们陈家不能这样忘恩负义,娘回头就找你大嫂,让你哥纳了春兰的牌位做小,以后她就有咱们陈家的香火供奉了。”
福儿听了不由得紧紧握住朱氏的手,感激的喊了一声娘,“女儿正愁着春兰的后事该怎么办……娘,可是我怕大哥、大嫂不同意,毕竟这种事太不吉利了。”
朱氏摇摇头,“这个家还是我做主呢,不怕!孩子啊,娘就是要让容王爷看看!咱们陈家是有情有义的人家,你是陈家出来的姑娘一定不差,日后再有人害你,他总得念着几分。”
福儿扑进朱氏怀里,软软的喊一声娘就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朱氏想到了春梅,后槽牙磨的咯吱响,“那个贱/婢你打算怎么处置?”
福儿也冷了脸色,“我还正要问她个清楚,管妈妈在吗?”
管嬷嬷一直守在屏风外,听见福儿喊忙进来,“老奴在,姑奶奶有什么吩咐?”
“劳烦管妈妈把春梅带进来,还有她的老子娘和春兰的老子娘,”福儿又看向朱氏,“春梅也得给春兰爹娘一个交代。”
朱氏点点头,补了一句,“玉娥,一会儿你也在旁边听着,让月娥也进来,防着他们闹起来。”
玉娥是管嬷嬷的闺名,而月娥也是朱氏身边的一个得力婆子,夫家姓沈。
不一会儿,管嬷嬷和沈嬷嬷就把人都带上来了。
春梅和春兰两人的父母都属于老实巴交的那种人,春梅父母在洗衣房当差,春兰父母一个管着府里花草,一个是针线上的,路上管嬷嬷大概把事情说了说,这会儿春梅的父母满脸羞愧,而春兰的爹娘眼泪流个不停,进屋看见春梅就想上去打骂,被沈嬷嬷给喝住了。
朱氏扫了一眼,几个人这才安静下来,四个老人坐在小凳上,春兰娘嘴里咬着帕子,闭着眼睛无声的哭倒在春兰爹怀里。
“春梅,那根发簪,是不是你放进春兰房里的?”福儿看见这样的情景怎能不心酸,她不久前才命人通知婚事,现在却……
春梅惊慌失措的磕头,“夫人、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她说放进屋只会诬陷春兰偷东西,奴婢不知道那簪子里有毒药啊!夫人!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知道有毒药啊……”
福儿心中的揣测得到了证实,整个人又怒又恨,厉声问,“簪子是谁给你的?”
春梅垂下头呜呜哭出来,“是府里一个没留头的小丫头,之前没见过。”
“你去找过侧妃?她是不是侧妃的人?”福儿忍住愤怒,继续责问。
春梅摇摇头,“奴婢是去找过侧妃,可是她只跟奴婢说,有心没有什么事儿不能做的。那个小丫头,奴婢不知道……”
福儿的心一下沉到谷底,联想那天杨氏说的话,应该是杨氏利用春梅攀龙附凤的心撩拨的春梅心不安分,之后又有一个人安排小丫头给了春梅那个发簪,再毒死了立沛哲,想把脏水泼在她身上,结果逼死了春兰,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除掉她。
如果真像杨氏说的,她只动嘴,那么必定有一个做的人,这个人……又是谁?是苏氏?还是袁氏?
这件事,受益最大的……看似是苏氏,除了一个庶子,又能除掉一个庶妃。可是王氏是苏氏的人啊,有立沛哲和王氏在,苏氏手里也就有了两个孩子。
所以说,这件事收益最大的……应该是杨氏!又或者是杨氏和苏氏联手……毕竟以苏氏的心胸,自己一个没有怀孕的庶妃她都要除掉,别说是生了儿子的王氏了。
她们两个一向不对盘,怎么会联手呢?中间……到底还有谁?
福儿突然觉得很累很累,她斗不过这群女人,她也不想斗,她只想过自己的日子,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春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已经订亲了,爷以前没收你,你订亲以后他就会收你吗?”福儿话语间难掩疲惫,做立嘉容的妾有什么好?干嘛都上赶着要去做?
春梅一直垂着头跪在地上,突然笑起来,咯咯咯,声音尖利难听,“为什么?我想过好日子错了吗?我想嫁个好男人错了吗?凭什么春兰她就可以嘲笑我?凭什么!她自己不也存了爬爷床的心思?凭什么说我!夫人你还不知道吧?哈哈!”
春梅突然疯狂的笑起来,“在南下郡过年的时候,她偷穿你的裙子出去!可惜呀!那晚爷带着你看烟花了!哈哈哈!大家都是丫头,都是奴婢,我是大丫鬟,她一个二等丫头就应该听我的!她凭什么敢跟我顶嘴!雷刚是什么人?王府侍卫总管!嫁给他,春兰就可以脱奴籍日后做太太了!她凭什么这么好命!雷刚无缘无故怎么会喜欢她!论相貌、论能力,我哪点比不上她!可是我呢?什么掌柜、公子、侍卫,全都是奴才!……”
福儿听的大怒,站起身一巴掌甩在春梅脸上,打的她脸偏到一边,“你害死了春兰还要污她名声吗!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愿意上赶着给人做小吗!去年过年那裙子做长了我穿着不合适给了春兰!那晚烟花她偷溜出去玩时遇到雷刚,两个人早就两情相悦了!如果不是她订了亲后和我说起这事,今天我可能真会被你给蒙蔽了去!”
“你不要再说了!是我太傻了,从你陷害春兰那一刻你就已经把多年姐妹情抛在脑后了!到此刻你还这么冥顽不灵!管嬷嬷!拖出去打!你身负春兰一条命,我怎能轻饶了你!”福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背叛的痛?抑或是对人心的失望?她自己也分辨不出了。
朱氏拉过福儿护在怀里,对管嬷嬷说,“打二十板子,别打死了,打死太便宜她了!”
管嬷嬷拖了春梅出去,春梅的老子娘跪下来苦苦哀求,朱氏叹口气,“她造的孽,让她自己承担。你们若是有心替她弥补过错,就日日在佛祖面前替她赎罪吧。”
朱氏又对春兰的父母说,“春兰的后事我会安排,你们放心,她忠心护主,救了姑奶奶,陈家也会养你们老的。春兰的妹子有十二岁了吧,老跟着你在厨房也不是事儿,明个儿让她去喜儿那里当差吧。”
春兰的爹娘哭了一通,又磕头谢了恩,千恩万谢的出去了。
福儿只觉得自己心力交瘁,眼前一黑,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她醒过来后已经过了两天,朱氏一直守着她,眼圈都熬黑了,见她醒来,朱氏擦着眼泪喂她喝了药。
“春梅我做主处置了,拔了舌头,打断了腿,弄到庄子上做苦力去,春兰不是被杖毙的吗?我就让人每天打她十棍子,打了就养伤,养好了再打!这辈子她别想过好!本想发卖出去,但是她识文断字,我又怕她日后惹了什么麻烦,还是留在眼皮子下面省心。”朱氏轻声说着。
福儿点点头,默然垂下了头。
“雷侍卫来过了,见了春兰父母,”福儿一听猛地抬起头看着朱氏,朱氏含泪笑笑,“春兰这孩子还是有福。雷侍卫说愿意娶她的牌位过门,让她日后以雷家妇的身份享雷家香火。”
“真的?”福儿激动的抓着朱氏的手。
朱氏点点头,“王爷都同意了,婚事下个月办,哎,连克妻名声都不怕执意要这么做,真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
福儿手捂着嘴,呜呜哭了起来,这次是为春兰高兴的。
“对了,”朱氏摸摸她的头说,“你既然醒了我就通知王爷晚上过来,他说要让你见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