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容王府设宴。
敏王和端皇叔到了容王府门口,相互对视了一眼,敏王攥了攥拳头。
“敏王爷!端王爷!快快快,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小秦子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敏王笑着和他打了招呼。
刚寒暄两句,小秦子看到后面来人,眼睛一亮,招呼到,“杨大人!哎呀,两位杨大人来的真是巧,敏王爷和端王爷也刚到。”
敏王转头,看见自己的岳父和杨氏的生父不由得一愣,等两位杨大人走近,敏王挥手让小秦子自去招呼他人,自己则小声问自家岳父,“他怎么也来了?”
杨大人尴尬的咳嗽一声,“说是新皇邀请,不敢不来。”
敏王冷哼,“脚踩两条船的狗奴才!生了个那么不中用的女儿,还妄想两边下注吗?”说完敏王走过去,对着杨氏的生父笑道,“即将成为国丈大人,杨大人以后荣华富贵,可享受不尽了。”
杨父脸上一僵,冷笑一声“不敢”,转头便走了,竟是生怕和他们扯上半点关系似的。
“墙头草!等本王……看我怎么收拾你!”敏王被人甩了脸子,恨恨的说。
端皇叔的心情本就沉重,此刻更是不耐烦了,“行了,这可不是在你自家府上。”
敏王收起脸上的嘲讽,恢复平静,走了两步却突然转头看着端皇叔,“皇叔,侄儿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啊?”
端皇叔心里一沉,暗骂敏王太多疑,忙冷了脸,“哪里什么不对劲,快走吧,这里人多口杂,别站在门口。”
敏王稍稍缓了脸色,三人一道进了王府内。
红影蹲下身子,替福儿整理了一下裙子下摆,福儿摸摸自己的脸颊,很忧愁的说,“红影,我脸好像肿了。”
你的腿也肿了。
红影在心里想着,嘴里却宽慰着福儿,“等娘娘生了小皇子之后就好了,陈太医不是说了吗?这是正常情况。”
“哎……我不想参加今晚的晚宴,肚子太沉,我也坐不住。”福儿摸摸肚子,有些难受的说。
她也不知怎的,她现在刚刚进入怀孕的第九个月,平日立嘉容把她看的跟眼珠子一样,生怕她出了点儿什么事儿,没想到今日晚宴,立嘉容还非得让她参加。
红影替她重新梳了头,带上了钗环,“这是皇上最后一次在王府宴客了,也想带娘娘去悄悄热闹吧。”
福儿透过铜镜看着红影,红影一愣,“娘娘怎么了?”
“你在骗我。”福儿认真的说,“我都这个样子,还带去我看什么热闹?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红影微微一笑,替福儿簪上最后一根发簪,凑到福儿耳边轻声说,“娘娘睿智,敏王可能会在今晚宴会上谋反,皇上怕后院无人,有人浑水摸鱼伤了娘娘,所以要把娘娘带在身边,还交代了陈太医和奴婢,一定要时刻跟着娘娘。”
“不会有事儿吧?”福儿忧心的问。
红影摇摇头,“娘娘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晚宴时分,立嘉容坐在上首,左右分别是苏氏和福儿,杨氏坐在苏氏的下首。厅堂两边分别坐着今日前来的一些皇亲贵胄或是朝廷重臣。
“今日本王在王府设宴,众位不要拘束,大家都自在些,咱们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今晚不醉不归!”
立嘉容简简单单说了两句就举了酒杯。
左相捧着酒杯笑道,“皇上不日就要登基,应当称呼为朕才是。”
杨父忙笑着接话,“左相大人此言差矣,皇上这般谦虚,实为我辈表率啊!”他谄媚的表情太过显眼,有人在暗处哼了一声,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杨大人说的极是。”左相笑呵呵的替他解围,杨父尴尬的笑笑。
“来,共饮此杯!”立嘉容毫不在意,举杯邀请大家,众人一起举杯,福儿也端起面前的酒杯,浅尝了一口,嗯?淡的?
转头看向小秦子,小秦子眨眨眼,含笑不语。
福儿低头微微一笑,一口喝光了酒杯里的水,红影又拿着酒壶给她单独添满、
立嘉容看向小秦子,小秦子拍拍手,一众舞姬上到厅中翩翩起舞。
看到舞姬,福儿不由得想起了黄氏,身子略微像立嘉容身边侧了侧,立嘉容会意,微偏过身子。
福儿小声的问,“燕妃如今……怎样了?”
立嘉容也用同样的声量说,“给了笔钱,让她回老家了。”
两个人这么一下,底下人在看福儿的眼光就有些变了,再看看福儿高耸的腹部,很快就有人给陈正敬酒。
杨父看看容光焕发的福儿,再看看面色苍白,形容枯槁的女儿杨氏,心里只觉得一阵一阵的疼啊!早知道今日立嘉容会当皇帝,当初就不该答应堂兄的条件!结果赔了个女儿不说,连外孙子都被贼人杀了,真是冤孽啊!
杨父垂头丧气一口一口的喝着酒,心里憋闷不已,完全忘记了如果不是敏王妃之父、他的堂兄杨大人提携他,他哪里会从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做到如今的二品大员!
啪!
一个酒杯被摔到了厅中,歌舞声骤停,舞姬们吓的缩到一起,惶恐的看着立嘉容,小秦子挥挥手,舞姬得如蒙大赦,逃也似的退了下去。
“敏王,你这是做什么!”立嘉容不紧不慢的说。
敏王双目通红,泪流不止,指着立嘉容悲戚的说,“父皇才刚下葬,你就欢歌艳舞,宴请众臣!你眼里还有没有父皇?有没有祖宗规矩?”
立嘉容不语。
敏王唰的抽出自己的佩剑,一脚踢开了眼前碍事的桌子,直指立嘉容,怒声道,“父皇殡天之日,你擅自用兵占领皇宫;又杀了大哥成王,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人,配当本朝的皇上吗?”
敏王声泪俱下,满场一片寂静。
这……
立嘉容淡定的看着他,“作为兄弟,我为兄你为弟,你用剑指着自己的兄长,这不是大逆不道吗?作为臣子,我为君,你为臣,这不是大逆不道吗?”
“本王是替天行道!”敏王怒吼,“父皇的传位密诏到现在都还有被找到,你凭什么说你就是皇帝?父皇临终前可是说了,需遵遗旨!可是旨意呢?旨意在哪?没有旨意,你就不是光明正大得来的皇位,你就是谋逆!”
“我是谋逆?那这么说来,你是觉得父皇的遗旨上是把皇位传给你了?”立嘉容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嘲讽。
敏王一滞,转念再度强横起来,“当初父皇立二皇兄为太子,后太子虽被废被圈禁,可若没遗诏,按理也应该是……”
“是大哥?还是大哥的孩子?还是你呢?”立嘉容笑了,“说来说去,谁都可以,唯独我不可以是吗?”
敏王有些慌,看着端皇叔大吼一声,“皇叔!你出来说句话!你可是父皇的亲兄弟,快说!”
立嘉容也含笑看着端皇叔,“是呀,皇叔,你出来说句公道话吧。”
端皇叔心里暗暗叫苦,头上冷汗直流,慢慢站起来,不知他怎的,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上,竟然不动了。
“皇叔!”敏王不可置信的看着端皇叔,这个老狐狸!
敏王回过头,眼里全都是疯狂,突然,外面响起了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无数人冲进来的喊杀声,众臣这下慌了,几个人想跑,可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了回来,跟本就来不及。
“末将来迟!”领头的人身穿京城卫的衣裳,一进大厅就跪下大喊。
敏王仰天大笑,“五哥,你束手就擒吧,过些日子的登基大典,就让弟弟代替你去吧!”
立嘉容淡淡一笑,“老七,你一直想得到传位遗诏是不是?”
“嗯?”敏王一愣。
立嘉容摇摇头,口气很怜悯,“早在父皇为仙逝以前,你就找遍了整个皇宫。后来趁着父皇病重,你母妃利用伺候父皇的便利,还替你找遍了整个宣明殿。不过,你没有找到对吗?”
敏王表情微变。
“父皇驾崩那一夜,你命杨氏搜我的书房,看来你以前就怀疑父皇早已把传位遗诏给了我。可惜杨氏翻遍了我的书房也有找到!”立嘉容声音很平静,可杨父听着硬是激出了身后一背冷汗。
敏王鄙夷的看了眼杨氏,“没用的女人!”又看向立嘉容,“不需要了,我现在不要什么传位遗诏,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欣荣,”敏王看向一直默默无声坐在福儿下首的欣荣公主,语气温柔的说,“欣荣,过来,到哥哥这里来。”
立嘉容皱了皱眉,低声道,“欣荣,别去。”
欣荣抬头,看看立嘉容,再看看敏王,沉默了片刻,毫不犹豫的走向敏王,敏王兴奋的说,“欣荣,以后天下就是我们的了!不会再有人敢说什么闲话,欣荣,哥哥做到了!哥哥会以天下为聘……呃!”
敏王的话语顿住,眼睁睁的看着欣荣慢慢从怀起取出一把尖锐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心脏。
“哥,你疯了你知道吗?你一直都是个疯子!从你十五岁那年被父皇罚跪淋了雨发高烧好了以后,你就在做梦,你就疯了!你这样的疯话,我不想在听了……”欣荣温柔的对着敏王说,敏王的瞳孔在慢慢放大。
“欣荣……”敏王倒在地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哥,我杀了你,不好吗?你死了就清醒了,你就不会再发疯了,我已经把母妃杀了,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呀。哥,这把匕首是你送我的,看,它多漂亮啊!”欣荣俯身在他身上,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
敏王一手按住胸口,一手眷恋的探向欣荣的脸,缓缓又艰难的说,“欣、欣荣,来陪哥哥好不好?哥哥不想一个人……”
“不!欣荣!”立嘉容这才变了脸色,刚吼出声,就见欣荣点点头,然后用力拔出了敏王胸口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哥……”立嘉容冲上去把欣荣抱在自己怀里,可欣荣的嘴里已经慢慢吐出鲜血,看着立嘉容微微一笑,像个小孩子一样,“五哥,我疼……”
敏王看见欣荣断气,笑了两声,也跟着一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立嘉容抱紧欣荣,心里五味陈杂。
他的这两个弟弟妹妹,到底是谁疯了?亦或是两个都疯了呢?
“啊——”
一声尖叫声从后方响起,立嘉容回头,看见杨氏一跃而起,手持发簪用力刺向苏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