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2 离歌

.“侯雨田，不用和我解释，失败就是失败，没有原因，姜家也不需要没用的人。”一间装饰豪华的客厅里，一个红衣男子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道。

“是，是。”大门外台阶上，侯雨田连连点头，“如果不是他们，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

“哼哼。”红衣男子冷笑一声，“马上？每次你都这么说，怎么倒霉的事都让你遇到了？”

“确实，姜少爷，如果不是上次从角斗场侥幸逃过的慕容紫英和龙吟勾引外敌叛变，和黑焰怒虎合击我们，这次定然会成功，可惜，功亏一篑。”侯雨田黯然道。

“慕容紫英？龙吟？”屋内，姜少爷微微思索一下，随即摆了摆手，“失败者不需要理由，你们下去吧，至于事情的真相，我会派人调查的。”

“遵命。”侯雨田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窃喜弯腰退走。

这位姜少爷本名姜峰，是姜家支脉庶出，在家族内地位并不高，只负责编外人员的琐碎事务，家族内的一些核心问题甚至他曾祖都无权过问。不过毕竟是姜姓子弟，虽然血脉较远，但姜家家大业大，需要的人手自然也多，他就被安排到这里。

姜峰生性多疑、睚眦必报。对身边的每个人都不信任，无论是谁，只要稍微有一点得罪他的地方必然会遭到无情的报复。侯雨田也正是抓住这点才对非姜家修者展开杀戮以便回来编造谎言继续留在姜家。只是这样也并不安全，他需要进一步稳固姜峰的想法保住自己的地位。

心里暗暗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侯雨田走回自己的小屋。

姜峰虽然表面混不在意，但侯雨田几乎确定在他心里一定会给慕容紫英和龙吟记上一笔，自己需要的就是一个契机，一个引爆姜峰心底火药桶的契机。毕竟慕容紫英和龙吟属于猎魔者的人，自己可不是姜家子弟，贸然出手的下场也只有一个，被府主虎视眈眈的卫兵击杀。

想着，他翻身站起，神识也铺散开来，召唤一同回来的二十余人交代一番才冷笑着重新走回小屋。

网铺开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着大鱼上钩然后收网。侯雨田笑着进入梦乡！

夕阳如血北风如刀，吹过高大的建筑隔着衣物灌进脖领，浑身顿时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看着眼前一栋栋宏伟的建筑和熙来攘往的人流，牛二一阵眩晕。经过足足一百多天的旅程，他们终于来到商川府的府商川城。这个蛮荒西麓边境第一大的城市，也是六大州府中第一个府城市。

商川城的繁华乎牛二的想象。在天苍，即便最大的都城也不过方圆几十里，虽然繁华无比，但和商川比起来依旧小巫见大巫，不可同日而语。

商川城占地千里之阔，无论大街小巷一律青石铺地，主街两侧的建筑通常都有五层以上高，各式招牌迎风飞舞，往来的人流车马更不计其数，有些豪华的车架更用各类猛兽驾辕，豪阔得不可一世。

众人都是第一次到商川府，相比之下，慕容紫英和龙吟还比较熟悉，带着他们一路走向西城。

“怎么这么荒凉？”皱了皱眉，赵琳儿看着四周。

此刻景色大变，早已没有方才的车水马龙。虽然还是青石铺地，但却窄了许多，两旁低矮的房屋内透出昏黄的光芒，破旧的窗棂在北风下吱呀呀地响着，偶尔走过一两个人也衣着破烂或者带着满身劣质酒精的味道，无一不显示这里的破旧。

闻言，慕容紫英和龙吟微微尴尬，昏暗的光芒下脸色有些不自然。半晌龙吟才开口道：“我们的生活并不富裕，商川府的消费又极高，只得找便宜的客栈住宿。前面就有一家，虽然简陋些，但也算干净，老板人也很好，和我们很熟络。”

“可是”

“琳儿。”赵琳儿还想说什么，却被牛二打断，“商川不比阔州或者烟暮城，大家族子弟比比皆是，住在那里也好，免得是非。”

牛二话，赵琳儿也不再坚持，‘嗯’了一声跟在身后。

转过一个街角，一个二层小楼出现在众人眼里，在荒凉偏僻的西城如鹤立鸡群般。小楼前，一方招牌迎风飞舞临家客栈！门口处两排大红灯笼燃得正旺，给人一股温馨的感觉。

“就是这儿了。”看到临家客栈，慕容紫英眼睛一亮加快脚步，带着众人走进去。

“哟，慕容，龙吟，你们还没死啊。”进门处，一个中年男子迎上来，看到慕容紫英和龙吟笑道。随即看到跟在他们身后的牛二等人，尴尬的笑了笑，“口误，口误。”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看你印堂黑脸色紫青，今夜必然有血光之灾，快快交出所有身家，待老衲清点完毕为你施展法术降妖除魔，保你一日阳寿。”丝毫不见外，仿佛见到多年的老朋友一般，龙吟笑呵呵地凑上去道。

“去去去，别闹了，还不快给我介绍介绍这几位朋友。”中年男子推了龙吟一把道。

“牛兄，这是临家客栈的老板秦云，秦老板，这是我们一个世界飞升上来的兄弟牛二，这是小黑，天青”慕容紫英笑着一一介绍众人。期间，赵琳儿一直打量着这间小客栈。虽然地处荒凉，但还算干净，除了简陋一点外没有丝毫瑕疵，总体还算比较满意。

“既然是慕容和龙吟的朋友，那我也不客气了，以后大家就叫我老秦，今晚我为大家接风洗尘。”秦云豪爽地拍了拍胸脯道。

“好哦，吃大户了，我的最爱。”没等其他人说话，小黑欢快地叫了一声。虽然现在他们不差钱，但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免费的晚餐依然是他的最爱。

“吃大户？好，老秦放血，今晚大家喝**。”慕容紫英和龙吟相视一笑，登时笑声满堂，惹得其它客人纷纷看过来。

蛮荒的饮食不同于天苍大陆，这里不止有专精修为的修者，同样还有许多专精其他方面的人才，无论饮食、建筑、医药都要比普通世界强许多，毕竟这里汇聚了十几万个世界的顶尖人才，高度达也是意料之中。

放下手中的茶杯，牛二看着满桌狼藉和依旧向残余吃食猛攻的小黑有种哭笑不得的冲动，吃大户难道真的这么香吗？

“老牛，呵呵，既然你们是慕容和龙吟的朋友，我也就不客气了，直接叫你老牛。”秦云说着笑了笑，潇洒不带有丝毫做作，“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住在这里你们放心，西城虽然荒凉破败，鱼目混珠什么人都有，但在临风客栈这条街，我秦云说话还有几分分量，有什么事尽管招呼我。”

“如此多谢秦老板了。”牛二微微一笑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和慕容、龙吟都是老相识，关系自然不用说，他们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

“那是那是，那个，秦老板，秦大哥，老秦，能不能再来两盘这个和这个。”埋头苦干的小黑抬起头，手里还拎着一根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指着桌上两个空盘子道。

秦云登时有种哭笑不得的冲动，这顿饭，足足花去他五千多红晶，没想到那个大胃王还要，也不怕撑死，当即苦笑着点了点头随手招呼小二再去拿两盘。

“秦老板，在下初来乍道，不知有没有什么生财的买卖，可否指教一二？”陆飞说过，在外行走，最好是装作行商，既可以掩饰身份又可以赚取费用一举两得，是远行的不二选择。

“若说生财的买卖，在商川府范围最好的莫过于蓝云草，而蓝云草，品质最好的当属平错城，若是将平错城的蓝云草成品拿到这里来，每株起码要五十红晶，若是几位要远行走出商川府范围就会更多。”秦云说着喝了口香茗。

“蓝云草，还要平错城的，哪有那么多。”慕容青云和龙吟相视一眼摇了摇头，钱对他们来说无比奢侈，若不是秦云请客，这桌酒菜恐怕他们只能在梦中享受一下。

“除此之外呢？”牛二没想到从平错到商川府，蓝云草的价格就涨了这么多，自己的五十万株能卖多少钱？虽然牛二并不缺钱，但也不打算这么早出手，毕竟茫茫旅途，将来会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反正自己还有走出商川府范围，也不在乎多留一些时候。

“除此之外就是装备了，兵器，外甲，内甲，神识宝甲，贺家的内甲和蛮狂家的武器响彻蛮荒，只是想要购得精品倒卖出去并不容易，而且需要大笔投入和高端买家，相比蓝云草要困难许多。”秦云的回答简洁明了，利弊分析的清清楚楚。

这些牛二也早已想过，毕竟他原本就抱着行商的目的出门的，和陆飞早已研究的明明白白。此刻问问也只是掩饰身份拉近和秦老板的关系而已。

“行了老秦，你也别寒碜我们了，如果能做得起装备的买卖还能来你这住？”慕容苦笑一声道。

“那是自然，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其实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不少赚钱的买卖，而且比较偏僻，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比如这里的特产，内丹、元婴、晶核，一些小件商品或者药品等等，当然，还要看你们的眼光。”秦云笑道。

“嗯，多谢秦老板了。”牛二点了点头。确实，这些不被大众注意的必需品的利润也很可观，比如在平错十个红晶一瓶的葡萄酒，在这里要三十个红晶，而且还是临家客栈这样的小地方，放在那些大的酒楼要更多。这些东西价值不高，利润却很客观，而且一般修者的财力都可以买上一些，出手之后翻番也不是问题。

“老牛如果你有兴趣，明天可以出去看看，我也帮你打听打听，也好摸准门路，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可千万别砸了。”秦云说着站起身，“天色不早了，几位早点休息，有什么随时叫我，我先回去了。”

“如此，秦老板告辞了。”牛二也站起身。秦云拱了拱手转身出门去。

“好了，大家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事要做。”秦云离开，牛二也没多说什么，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夜凉如水，漫天繁星眨着眼睛无言的诉说过往春秋，如同一个凄美的故事，看得让人心碎。

牛二站在窗前，任冷风吹进胸膛，怔怔看着天空。

这几天，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段家刺杀，大锤、苍野陨落，叶家刺杀，炼魔空间，黑大、陆飞、老金、紫衣相继陨落，一张张笑脸渐渐模糊，留下一串难以擦掉的生命印记。

明天。牛二低下头，看着阑珊夜色中昏黄的灯火，明天，赵琳儿也该离开了。那个野蛮的贵族小姐也将踏上她继续回家的旅途，他们短暂的生命交集也就此分离，各自驶向既定的轨道。

或许方才认识之初或者步入炼魔空间之前牛二还不会太在意，毕竟赵琳儿给所有人的印象并不好。但经过炼魔空间的铁血洗礼，赵琳儿洗尽铅华，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每日清晨醒来，都能看到她小心为自己打扫房间的身影。潜移默化中，牛二冰冷的心扉也渐渐融化温暖开来。加上赵琳儿对他的一网情深，牛二不知不觉已经陷落。一想到明天之后就要各奔东西，内心就微微抽搐着疼痛。

因为，所以！因为相遇，所以相视；因为相视；所以相交；因为相交，所以相知。但谁知道，这却是老天的一个玩笑，相知之后，却不能相守。赵琳儿有她的身份、地位、家世和锦绣前程。而牛二，也有他自己的梦想、爱恋、坚持和信仰。当生命汇聚的灿烂光芒过后，一切都回到既定的轨道，忠实地前进着，没有半分余地。

咚咚咚

正当牛二愣神之际，低沉的敲门声响起，他的心也跟着剧烈颤抖。

“牛二，我能进来吗？”不出意料，赵琳儿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没了往日的明亮轻快。

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默默看了一眼星空，牛二转身打开门。或许明日过后，永远也见不到这个在自己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女孩！

门开处，赵琳儿一身紫色晚礼服，脸着淡妆，如同初见时一般高贵，明亮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牛二。灯光下，泪珠儿在眼圈儿打转儿。

“我可以进去吗？”略微迟疑一下，最终却下定决心，赵琳儿开口道。

“嗯。”点了点头，牛二让开身。

赵琳儿微微一笑，如同明媚的阳光般灿烂无比，径直走到桌旁做好：“明天我就要离开了，十分感谢这段时间你对我的照顾，他们我都拜会过了，最后到你这儿。”说着，赵琳儿掏出一瓶卡宗尼亚红酒和两只水晶杯倒满。

“这第一杯酒，是感谢你能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我，将我带到这里。”赵琳儿说着不顾牛二举起酒杯一口气喝干。

“琳儿，别”牛二话音戛然而止，猛然想起自从打开门的那一刻起，赵琳儿一直用陌生的语调和他说话，再也没有往日的亲切。

或许，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这一切都是赵琳儿精心设计好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护送她安全到达这里。为了这个目的，她不息搭上自己的感情，或者说，虚假的感情。而自己，则深深坠入其中。

一瞬间，无数想法闪电般掠过牛二的脑海，让他有种眩晕的冲动。他再也不愿更不敢想下去，生怕自己无法控制情绪，也不言语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下去。

“这第二杯，是为你这段时间来流的血献礼！”说着，赵琳儿又一口喝干。牛二脑海一片空白，微微眩晕中端起酒杯跟着喝下去。

“这第三杯，算作我们最后的作别，感谢你带给我那么多回忆，教会我那么多。”赵琳儿脸色冰冷，如同当初第一次见面般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牛二没注意到，在她眼角，一行晶莹滑过。

“还有这最后一杯，希望你一路平安！”赵琳儿嘴唇微微颤抖，连端着酒杯的手也颤抖起来，另一只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抓住晚礼服下摆，极力控制激动的情绪，将酒杯送到嘴边再次喝干。

牛二脸色苍白无比，脑袋也混混沉沉的，骗局、阴谋、上当之类的词语不断闪过，机械地喝干杯里的酒，同时脑海中轰的一声终于爆开来，周身力气也瞬间失去瘫坐在椅子上。

“别怪我，牛二，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看到牛二瘫软，赵琳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出声来，豆大的泪珠滑过脸庞打湿漂亮的晚礼服。

“我知道，在你心底还有一个梦想，还有一个坚持，你承受的要比我多得多，但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不想。”扶着桌子站起身，赵琳儿勉强走到牛二身旁，冰冷的手指拂过牛二的脸庞，“别怪我，别怪我，我不求和你长相厮守，只求你有一天能想起我，记得我。当你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的时候，别忘了还有个人在天空的另一头，倚着秋风默默的看着你，为你祈祷，为你守望！”

赵琳儿泪如雨下，如痴如狂，低声叨念着和牛二相识的过往。

“一十八载弹指过，浓香盈窖女儿红！今日，琳儿就将一切都给你，将那坛珍藏的女儿红给你。”说着，赵琳儿拦腰抱起牛二走向木床。

衣衫尽落，被翻红浪，室内春情正浓，婉转啼鸣带着点点落红奏响一曲凄美的离歌。不知何时，窗外乌云聚拢，纷纷扬扬的大雪带着清新的气息笼罩万里山河，明天过后，又是一个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