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龙谷(三)
祁山见状,轻声笑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第一次见时,也是这般模样。”
苏牧云仍是满脸红光,道:“这样的情景,我便是做梦也梦不到的,祁伯伯,这驭龙者可真是威风的很啊。”
不料祁山一听到驭龙者三个字,脸色笑意一顿,面露悲痛之色,道:“从今以后,再也休提驭龙者这三字。”苏牧云听罢,心中隐觉不妙,但仍是问答:“这是为何?”祁山沉了半晌,这才痛道:“龙呤一战,驭龙者已全军覆没了。”
苏牧云惊呼一声,道:“怎会如此?”祁山抬头不语,半天才低下头来,只见他双目如欲喷火一般,恨恨道:“还能为何,苏区水这个小贼,倒行逆施,杀父逼兄,
篡夺帝位。”苏牧云听罢,心里一沉,道:“原来真是二哥!”他话音甫毕,只见祁山怒喝道:“什么二哥,这等枉顾伦理的无德小人,你还叫他什么二哥。”苏牧云被他一喝,不由一愣,只听祁山接着怒道:“这小贼为了夺位之事万无一失,竟首先就朝我驭龙者下了阴手,他与饲养驯龙的官员勾结一气,暗中将驯龙的饲肉一换,竟换成有毒的毒肉,大战一开,群龙力战不久,纷纷毒发,尽被射死!唯独我这头浑天儿,已怀有龙子,由我亲自单独饲养,这才逃过一劫。”
苏牧云闻罢,心神俱震,他自己心中想象了一番当日情景,亦绝悲惨,忖道:“这些驭龙者为帝国,可谓出生入死,历战无数,不想却落得如此悲凉下场。这二……哼,祁伯伯说得对,这等人连父亲大哥都能杀了,心里哪会有半点兄弟之情,他…他哪里还配我我叫二哥,他应是我此生最大的仇人才是。”想到此处,对苏区水已是兄弟义绝,恨意不尽。
祁山又道:“当日那场龙呤大战,老夫仍是记得清清楚楚,苏区水勾结各城诸侯,集成叛军,围困龙呤,我率了十一名驭龙者升空迎敌,大战初始,驭龙者大展神威,喷吐火龙,烧死地下叛军无数。众驭龙者斗志昂扬,正欲一鼓作气全歼敌军之时,我却听到地下叛军却是一片欢呼,声可震天,我正想这叛军是不是被杀昏了头,明明一败涂地,还欢呼不已,我不由回头看去,只是这一回头,却是魂飞天外,差点从驯龙身下掉了下来。”他说到此处,声音哽咽,难以继续,苏牧云在一旁听着也是默不作声。
他停了一会,接着说道:“我只见身后十一驯龙尽是东摇西摆,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无论驭者如何呵斥皆不管用,没过多久,驯龙体力不支,躲闪不及便纷纷中箭,坠地而亡。”苏牧云啊地一声,说道:“是不是那些驯龙吃了毒肉,这时毒发了?”祁山沉沉地点了点头,道:“正是,我见驯龙纷纷落地,仅余我一人,不禁悲愤交加,又想众龙均是异常,唯独我这浑天儿一点事也没有,便觉蹊跷,细想一下,便知问题必是出在了饲肉身上,我便俯冲而下,寻了一头龙尸察看了一番,才知果如我所料,只见驯龙双眼渗血,口吐白沫,必是中毒而亡,直到这时,我这才知道事情始末。”
苏牧云心中怒火滔天,愤愤说道:“这饲养驯龙的贪官儿,真该千刀万剐!”祁山冷笑一声,道:“这个么,也不用我们操心了,依苏区水这小贼阴狠的性子,事成之后,为怕背负骂名,必是已将此人灭口了。”苏牧云问道:“祁伯伯,那后来又怎么样了?”祁山道:“我查得驯龙死因,心中愤怒万分,便想与其决一死战,我驾得浑天儿上了空中,又是杀了无数叛军,只是这时叛军之中竟有一队人马,手持强弓,射了‘摩云箭’上来。”
他说道此处,脸色又是一痛,道“这‘摩云箭’我也是头一次见,我这头驯龙身上本就覆有坚硬鳞甲,寻常弓箭射它不着,我见箭矢射了上来,冷笑一声,也不躲闪,却没想到,那‘摩云箭’不知是何人所制,很是厉害,竟一箭射中了浑天儿,箭矢穿透鳞甲,入肉甚深,浑天儿也疼地不停吼叫,我大吃一惊,急忙伸手一拔,那浑天儿却又痛的浑身一抖,差点将我颠了下来,我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拿过箭矢一看,才知古怪,那箭杆身上布满倒刺,一拔之下,竟是连浑天儿血肉一起倒拔了出来,如此它自然痛的不行,我又见箭尾处铸了‘摩云箭’三个字,才知这箭很是不简单,似是专为狙杀驯龙而制。”
祁山顿了一顿,继而又道:“我这一耽搁,只见又是一轮‘摩云箭’射了上来,密密麻麻,我与浑天儿躲闪不及,便中了箭雨。”苏牧云听到此处,只觉当日战况之急,仅是想想亦觉惨烈,他又听祁山说道:“箭雨过后,浑天儿身上插满了无数‘摩云箭’箭矢,我胸口也是中了一箭,我见大势已去,悲愤之下便想力战而死,不料浑天儿悲鸣一声,回过头来瞧着我,我看它竟流出了眼泪,满眼尽是哀求之意。我一眼便知它的心意,只得长叹一声,对它说道‘罢了罢了,我知你怀了龙子。我不怪你,去吧!’心中一软,便松开了龙缰,由它自去了。”
苏牧云道:“哦,祁伯伯,原来你到这山谷,也是这龙将军驮你来的。”祁山点头道:“我们在龙呤上空盘桓了一日,见王城守军已是尽数败敌,悲愤之余便出了龙呤,便向此方位飞来,飞到此处,浑天儿中箭太多,体力不支,便一头跌落到这山谷中来了。”
祁山述罢战事,举目向洞外望去,口中幽幽道:“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无驭龙者了,这三个字便一笔划去了吧。”苏牧云在一旁听完,心中无尽怅然,浮想那十一名驭龙者驭龙天际,与敌厮杀,不想却遭奸人陷害,陨死沙场,剩下一腔壮志未酬,真不知是何心情,他想了一阵,说道:“祁伯伯,驭龙者誓死保卫王都,这些人个个都是大英雄,虽遭恶人陷害,但也算战死沙场,不负这一世英名。这些大英雄死后,想必也是英魂长存,仍是守卫着王都。”
祁山一听,点头笑道:“好孩子,你说的没错,这些人都是帝国的好汉,个顶个的大英雄。”苏牧云道:“正是,他们和捧让将军等人一样,都是帝国的英雄。”他一想起捧让,便即问道:“祁伯伯,你在王城,可曾遇见过捧将军?那日他送我出城,一别至今,也不知他安危如何。”
祁山闻言长叹一声,道:“你这傻孩子,我一开始避而不谈捧让,便是不想让你伤心,谁知你还是问了出来。”苏牧云心陡地一沉,问道:“怎么?是不是他也被抓起来了?”祁山点头,沉沉说道:“谁说不是,捧让那老小子也当真是好样的,那日,他被叛军捉住之后,拒不投降,反而破口大骂苏区水那小贼,哈哈,真是硬气的很!”苏牧云越听心越往下沉,问道:“那后来又怎样了?”祁山顿了顿,缓缓道:“唉,还能怎么样,他死命不降,被押至了龙呤刑台,最后被施车裂之刑,五马分尸而亡。”
苏牧云听完,只觉心头一迷,也不知是怒是悲,却也泪流满面。他紧握一拳,猛地砸向洞内岩壁,顿时只见手背鲜血迸流,却浑然不觉。
他眦目欲裂,抬头大喊一声:“苏区水!”
祁山在一旁瞧了,也不劝阻,只是叹气,悲痛道:“捧将军被押往刑台时,口中仍是不绝骂着苏区水,我在天上瞧见,驭着浑天儿几次想要冲下救他,均是未得。”
苏牧云心中悲伤之余,更觉愤怒,他跑出洞去,抬眼只见漫天星辰,他心中一时激愤,朗声喊道:“我苏牧云今日对天立誓,有朝一日,我定会亲上龙呤,替这些屈死的英魂,向那苏区水一讨公道!”
“公…道!公……道!”
夜色明朗,空谷幽幽,尽是回荡着公道二字,他说完,蓦地双膝跪地,已是泣不成声。
便在这时,驯龙也是抬头仰天一吼,声音高亢激昂,一声接着一声,只觉山谷也是轰隆作响,震耳欲聋。驯龙几声吼罢,苏牧云似又听闻一细微声响,像是一物壳破之声,他心中一惊,回头喊道:“祁伯伯!”祁山在洞中大笑一声,道:“我听到了,新龙出世啦!”
苏牧云朝驯龙抬头看去,果然,只见明月朗朗,驯龙翼下探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幼龙脑袋,正古灵精怪地四顾窥望,苏牧云一看,惊呼一声,道:“哎呀,真是个小龙!”。那幼龙听得苏牧云惊呼,吓得急忙一下缩回头去,半晌才又伸出,一双圆滚滚的眼珠子,滴溜乱转。
苏牧云走上前去,那幼龙却也不再躲闪,只是瞪眼瞧他,苏牧云说道:“你这小家伙,怕我做什么啊?”幼龙“咕咕”乱叫几声,忽地一下从翼下闪出,扑入他怀中,蹭来蹭去。苏牧云被他一逗,顿时一乐,忍不住咯咯一笑,道:“好了,好了,你这身上可还脏的很呢。”
洞内祁山说道:“殿下,夜间气寒,新龙恐怕抵受不住,你先将它抱进洞来。”苏牧云道:“好的。”双臂一围,将幼龙抱进了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