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军说他有一个亲戚做冰棍,他可以免费吃。大哥让胡文军带他去见那个亲戚,等见到那个亲戚的时候,果然看见他在一间冰冷的房子里做冰棍,反正他也看不懂。
胡文军的亲戚是胡文军的远方表哥,比大哥他们大不了几岁,帽子在头上歪着,口里叼着一根冰棍,进过胡文军的介绍,大哥问那个人:“我可以卖你的冰棍吗?我意思是我先从你这里拿上,卖了再给你钱。”
那个人打量了一下我的大哥,说道:“你们学校那个叫什么?刘玉金,就是从我这里批发的冰棍,你也想卖吗?”
“我想。”大哥不假思索地说道。
从那以后,大哥就开始逃课了,每天下去去卖冰棍,把转冰棍的白色的框子晚上回来就藏在我家的麦草垛里,第二天正常上学,下午卖冰棍。
除了卖冰棍,大哥还把他带来的鸡蛋卖给同学,所以才引来了那场偷鸡事件的发生。
但是当时父亲和母亲也没有多想,更没有去了解大哥是怎么卖的鸡蛋。
因为大哥在学校里算是学习比较好的一类学生,在小学的时候每学期都是“三好学生”,父亲对他的学习成绩一直是比较满意的,所以很少过问他在学校里的事情,而大哥,就是抓住了父母的这一疏忽,仗着自己学习好,心里的那些小算盘也打的噼里啪啦响。
他从卖鸡蛋开始,到卖冰棍,后来低价买一些香烟回来,又一根一根地卖给高年级的学生,大哥逃学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只有父亲和母亲不知道。
那天晚上村里的麦场放映露天电影《少林寺》,大哥和几个同学正看的兴高采烈的时候,就被几个社会青年围住了,他们被带到了麦场外面的一个避背的地方,就见一个长头发、喇叭裤,还留着小胡须的大个子,口里面冒着一圈一圈的白烟,对身边的几个年轻人说:“搜他们的身。”
有几个就过了把他们一个一个搜了个遍,刘玉金身上仅有的两元钱、几本小人书,大哥身上的钱和香烟都被搜光了,刘玉金想上去把钱抢回来,就被那个搜身的人转身一脚踢倒在地,那个人也是留着长头发,穿着花格子的衬衫,比冒烟的那位稍微矮了一点。
大哥这边想去扶起刘玉金,又被那个人一脚也踢到在地,和大哥他们一起被圈来的陈世强已近吓得尿裤子了。
只听上面那个青年说道:“今天的事,你们谁也不去告诉家里大人,要是敢说出去,小心你们的小命。”
刘玉金狠狠地瞪了那个人一眼,又被脸上挨了几耳光。
“你小子给我老实点,再瞪一眼试试。”花格子摇头晃脑地说。
“从明天开始,每天每人叫回来两毛钱,没有钱,就两个烟,听见了没有?”那个长头发又说道。
“我们没有钱,拿什么交你?”大哥叫到。
“小子,我们观察你很久了,你们家是万元户,有的是钱。”另一个那个搜身的年轻人说。
“可是家里又不给我们钱,我们确实没有钱。”刘玉金说:“我们还要念书,我们哪有钱给你们。”
“你们不是会挣钱吗?卖冰棍不错啊,每天可以给大哥们供应几根冰棍。”那几个社会说着青年哈哈哈大笑起来。
“上不上供,不上供等着挨打。”那个长头发又说。
“每天下午放学到村口的那棵大柳树下面集中训话上供,没有东西上供就去偷,自己想办法。”那几个人扔下这几句话后扬长而去。
大哥他们哪有心思再看电影了,他们几个在一起就商量该怎么办?这些人他们明显得罪不起,打又打不过,告诉家里人吗?那更不敢,之前做过的事情就会全部暴露。
“我们如果会功夫,就不怕他们了。”不只是谁喊了一声。
大哥转身一看是他们班的胡文军。胡文军是他们班上的体育委员,身体强壮,人也仗义,个头比同龄的孩子高出了许多,他虽然没有搞过小买卖,但是对于打架很有兴趣。
“那我们怎么才能有功夫呢?就算有功夫也打不过他们。”大哥说。
“如果我们真的会功夫了,那就得让他们给我们上供了。”刘玉金听胡文军说的有道理。
“我们还是告诉家里人吧,我害怕。”年纪最小的陈世强担心地说。
“我们去少林寺吧,去练功,回来就能打败他们。”胡文军说道。
“这个主意不错,我同意。”刘玉金附和着。
“要走我们几个都走,可是家里怎么办?”大哥还是有点犹豫。
“你们去,我不敢去,我要回家。”陈世强带着哭腔说。
“我们都走了,那几个坏蛋会找你要上供的,你一个人怎么供他们那么多?你就不怕他们打死你。”胡文军吓唬陈世强说。
“这几天先躲着他们,我们等机会一起去少林寺学功夫。”胡文军说道。
“好,现在各回各家,回去什么也不要说,装的没事一些,不要让家里人看出问题,江继成,把你的脸擦干净,我也把衣服拾掇一下。”刘玉金拍打着身上的土说道。
接下来上学的日子他们都不出校门,放学了怕碰上那几个青年人也不敢在外边溜达,急急忙忙就回家了,学校和家里都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为了去少林寺,他们也开始攒钱了,为了这“出家”计划,他们挖空心思地去挣钱,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又被那帮人给逮住了,就在他们放学的路上。
这些人把他们带到村外的大柳树下面,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搜光了他们身上的东西,警告他们不要忘了每天上供,一周不上供,还得挨揍。
这一次被搜光攒的钱,刘玉金他们觉得去少林寺得提前,不能靠攒钱去少林寺,哪怕走也得走去那里,去了那里就有饭吃了,学功夫是不需要钱的。这件事一旦决定了,他们就会找机会。
刘玉金说,就是在今天上午放学的时候,他看见他们家附近有一辆汽车停在路边,就开始找寻这辆车的主人,左顾右盼了半天,看见一个陌生人,头上戴着宽沿的帽子,眼睛上挎着个墨镜,穿着蓝色粗布的工作服,站在一个小卖部前面,一只手手里拿了汽水,另一只手拿着一包烟,看样子是去买东西的。
刘玉金便走了过去,假装路过那里,就听那个司机说是去县城送油漆的,在这里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下午走。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简直是太好了,他们可以乘这个汽车去县城,然后乘坐火车去少林寺,就这么定了。他回家急匆匆刨了两口饭,就联络这几个伙伴,中午的时候把大家聚齐了。
村子外面唯一一条通往县城的公路,就是靠近山坡的那条,几个孩子便从山上往下滚了几块石头,堵在路的中央,他们则藏在山坡的后面,等待汽车过来。
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那辆汽车过来了,司机一看前面有石头堵着,就停下车去搬石头。
趁着司机搬石头的空隙,刘玉金向后面的几个人挥了挥手,几个人便从山坡上悄悄溜下来,轻轻的从车厢后面上去了,上去后又悄悄地趴下来,藏在那几个油漆桶的缝隙中间。
那司机搬完石头就发动了汽车,一路开向县城,一点没有发现车的半挂里多出来几个孩子来。
几个人趴在车上可受了洋罪了,那油漆桶随着路的颠簸过来过去滚着,他们几个被碰的龇牙咧嘴还不敢喊,身上的衣服都被染上了红色,一会儿被油漆桶碾了脚,一会儿又被油漆桶碰了胳膊,总之这两个小时的路程就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那么漫长。
等进了县城,那马路基本还算平坦了一些,他们才算送了一口气。从来没有进过城的孩子们,看见城里的鸟儿都觉得新鲜,早已忘记了身上被油漆桶碾过的疼痛,甚至想到为这次的“离家出走”而欢呼。
马路上的城里人都穿着喇叭裤,好不时髦。
汽车在一个油漆厂的大门口停了下来。
门房的老头对司机说:“师傅,你得等十几分钟,厂里还没有上班,还不能开门。”
司机说:“行,那我就在车上眯一会儿,到时间了叫我一声。”
说完司机也没有下车去,靠着驾驶座打起瞌睡来了,刘玉金便悄悄带着几个人从后面溜了下来,准备去找火车站。
几个小孩子东逛西逛了一下午,也没有找到火车站,他们几个正迷迷糊糊不知所以呢,就听见了一声火车的长笛声,几个孩子一起朝着这个声音寻了过去,老远就看见一条黑色的长龙威武雄壮地朝着县城的方向开了过来。
就听胡文军喊了一声:“我知道了,就在刚才我们路过的地方,有个站台。”几个人便跟着胡文军往那个站台跑过去。
他们不知道,这其实是拉煤炭的火车,根本不是拉人的。他们摸到一节车厢的前面,看见那个车厢的门是打开的,就跳了上去趴在上面等,等着什么时候火车开动他们就可以去少林寺了。
谁知道等了好久也不见火车开动,却等来了检查火车的警察,就这样他们被带了回来。
父亲和几个家长听完刘玉金的叙述,才知道我的大哥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还以为他每天按时到校,在学校除了学习,别的就没什么事了,他觉得这是他作为一个教师或者作为一个家长的失职,在这方面只顾了教别人家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倒没有怎么管教。
陈世强的父母都来了,看起来是一对老实巴交的样子,怎么也没有想到小小年纪的陈世强会逃学,他的母亲已近哭成了泪人。
父亲过去安慰了几句说:“都是我们做家长的疏忽了大意了,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吧。”还在警察这里办完了手续,就这样家长和孩子们就回村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