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一世纪过去的十年里,我们家的日子以突飞猛进的速度丰盈着,但也充满了很多波折。
从父亲退休到我结婚生子,现在又事业稳定,父亲母亲打算今年在老家过一个大团圆的年。
老家的厨房,永远都是女人们的阵地。
“妈,我去面粉厂一下,鸿翔放学回来让他来帮我绞面。”二嫂抱出一袋面粉要出门。
二嫂的身体稍有一些发胖,不过衣服得体,在农村突出的气质让她不同于其他妇女,俨然一位县城的知识女性。
“鸿翔都初三了,孩子学习紧张。我让你大哥去。”
“那行,妈,我走了。”二嫂说着就推着车子走了。
“妈,应该让老三媳妇早些回来帮忙的。”大嫂说。
大嫂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农村妇女,一身赘肉堆在腰间,被新潮的衣服缠绕着。
以前漂亮的脸蛋有些黑黄,纹过的眼线在现在看起来又俗又可怕。
头发挽成一疙瘩长在脑后,腰里系着围裙,在家里四个男人的伙食中,她的厨艺已经成长为村里的大师级。
母亲听大嫂提意见就说:“林林一年来不了两次,再说了上班呢,还有鸿瑾要带。”
“上班就不能请假啊?大家子要过年,你小儿子一家人来了就吃现成的,我可累坏了。”大嫂嘟囔着。
“寒假了鸿妍就回来帮你,别对林林有意见了。”母亲安慰大嫂。
“妈,你就是偏心继名和林林。人间鸿妍又不是我带大的,会帮我?”
“小侯啊,你不要不记人家的好,鸿妍高考完回来时给你买什么了?孩子还在上学,都知道孝敬你。”
“一个手机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给了她一千块钱呢。”
“买个手机也是对你孝敬啊,那孩子也没有挣钱。”母亲说。
大嫂也觉得自己没有道理说鸿妍的事。又把矛头对准了二哥。
“妈,你说继功一年挣那么多钱,过年的钱都该他一个人出,我们就不出了吧?”
“这个你爸有安排,那就不要搅和了。”
“妈,你说,鸿政上着大学要钱,鸿双和鸿对明年也要高考需要钱,我们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嫂一直就是哭穷。
“小侯你又在妈跟前叫唤什么呢?”大哥从外面进来。
大哥这几年沧桑了不少,头上点缀了几根白发。
“我说过年让老三也出点钱,回来就吃现成的。”大嫂对大哥唠叨着。
母亲端着发面盆转身从厨房出去了。
“你呀,总是唠叨个没完。”大哥说大嫂。
“我又没说错,你爸你妈就是偏心老三啊。”
“那么远,想偏心也偏心不上啊,干你的活,啰里啰嗦的。”大哥说完又出去忙了。
“你们三个就老三一个人上大学了,不是偏心是什么?”她一个人一边揉面一边自言自语。
“大婶,我妈呢?”鸿翔放学回来吃中午饭了。
鸿翔的模样像极了二嫂,方头方脑的样子很让人喜欢。刚刚长高的身体正向男人转变,嘶哑着声音问大嫂。
“鸿翔啊,放学了?你妈压面去了。”
“哦,那我吃什么?”
“你去放下书包洗手,大婶这就给你弄饭去。”大嫂说着去热菜。
给鸿翔留的饭还热着,大嫂又炒了一个菜放在小桌子上。
鸿翔一边吃饭一边夸大嫂:“嗯,大婶炒的菜比我妈炒的香,好吃!”
“就我家鸿翔嘴巴甜,好吃大婶经常给你炒。”
“大婶,我爷呢?门口常爷爷下棋呢,没见着我爷。”
“你二叔拉你爷去医院复查了,下午就回来。”
“大婶,大哥啥时候回来?”
“快了,马上寒假了,怎么想起问你大哥了?”
“他说过要带我和二哥三哥去参加县里的篮球比赛,我们得提前练练。”
“你大哥就是胡闹,你和二哥三哥要考试了,还折腾这,看我回来不收拾他。”大嫂变脸了。
“大婶,你可不能说是我告密的,大哥收拾我。”鸿翔放下碗。
“我不说,你得给我做卧底,你那三个哥哥,一个都不让我省心。”
“爷,您回来了?复查的怎么样?”鸿翔看见二哥搀扶着父亲从车上下来,跑过去扶助父亲问道。
“鸿翔啊,饭吃了吗?爷爷挺好的,没事了。”父亲抚摸了一下鸿翔的头说道。
“你扶爷爷进屋休息,爸爸把车上的蔬菜果品卸下来放进冷藏室。”二哥对鸿翔说。
父亲因为生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走路很慢,苍白的脸上爬了几颗老人斑,面容慈祥和蔼。
二哥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往出转移买回来的年货,应有尽有。
“大嫂,妈呢?”二哥冲厨房里忙活的大嫂问道。
“刚才还在呢,是不是看云霞压面去了。”
“哦,那我厂里还有事,我就走了。”
“继功,晚上回来的时候把鸿双鸿对等着接上,不然坐车又得花钱。”大嫂忙从厨房出来追着二哥说道。
“知道了!”二哥打了一声喇叭就出门了。
“他江叔,好些了吗?”常叔手背在身后进来了。
常叔的形象像极了当年的老书记。
“你进来说话,他常叔。”
“咱们老哥几个,三顺和阿发走了,蒙宝也走了,赖狗子这家伙,最近躺在炕上拉呢,也快了。”常叔说。
父亲笑了笑,背靠着炕上的被子。
“就剩下秋桐和你我了,你可不能把我们抛下走人。”常叔对父亲说。
“哈哈,该走的时候就走了,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你呀,好好保养,我陪着你。”常叔说。
“刚复查了,还好,再活四五年没有问题。”父亲乐观地说。
“那就好,别躺下了,下来下棋去,脑子越活络越好。”
“是,拿棋盘进屋来下,不然成老年痴呆了。”
“老江,我听我孙子说,他和你那四个宝贝孙子约好了,春节参加县里的篮球比赛,你知道吗?”
“知道,大孙子经常给我打电话呢,那一对双双也偷偷告诉我了,让我保密,怕他们的妈知道了剥皮呢。”父亲也幽默地笑了。
“我也一直保着密呢!”常叔说着像个特务一样四下看了看。
父亲朝着大嫂的方向向常叔努了努嘴:“在里面呢,厨房。”
“哦,知道了。”常叔悄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