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同学很渣,幸好吕雉同学不是什么弱女子。从某种程度上说,她比刘邦更强悍、更能隐忍。先是千方百计保住儿子太子的地位,其次是熬死了丈夫。其中多少凶险和努力不得而知,对吕雉来说,活的更长久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刘邦挂了,吕雉晋升太后。因为是亲儿子,就没有指手画脚太多。不过报复是必不可少滴。第一个仇人就是小三戚夫人。要说刘邦的小妾不止戚夫人一个,但惟独这位心气奇高,竟想搞下原配的所有一切取而代之。男人也就罢了,老头子一个吕雉也不稀罕,可太子之位乃是根本。戚夫人撺掇着刘邦改立她的儿子刘如意为太子。这可是想要吕雉母子的命!龙有逆鳞,触之即死。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拱嫡子下位,明天是不是就要推翻原配自己上位了?这一位可以说和吕雉有不共戴天之仇。搞死,没商量。那什么想取代他儿子的刘如意,也搞死,更没得商量。
然后呢,心灵脆弱的刘盈同学就受不住了,挂了。咳咳,这个么,我们要理解他,老爹老娘都太厉害了,孩子被逼的没路走了啊。只能往黄泉路上去了。
儿子死了,对吕太后有妨碍吗?吕雉同学微笑:有一点,不过关系不大。
很对。于是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孩子冒出来了。吕雉坚称,这就是刘盈亲生的孩子。扶持上位,自己称制。什么叫称制?就是代行皇帝的职权。
接着。她要给姓吕的娘家人封王封侯。手上得有人用。别看神马陈平、周勃日后铲除诸吕,迎立刘恒,看着牛屁轰轰的。吕雉活着的时候,一句话要立诸吕为王。这两位就知趣的对曰:哎呀太后您现在代行皇帝职权,给自家封个王也是可以的嘛。
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吕雉心里依旧不痛快。刘邦能有别的女人,她为什么不能有别的男人。女人也是有需要的嘛。于是乎,刘邦同学被戴绿帽子了。乃在地下千万不要伤心,我们有理由相信,你不是唯一一个被戴绿帽子的皇帝。好歹坐皇位的人还姓刘对吧。过个千把多年,有个叫李治的比你更惨。
总而言之。这位女性很霸气的活到了生命最后一刻。司马迁将她的本纪排在刘邦之后。可怜的刘盈同学在帝王本纪里连独占一篇的资格都没有。
林若拙侃侃而谈的说完了自己的观点。直视司徒九:“世子以为如何?”
司徒九思考了一下,居然很有逻辑观念的回答:“吕太后能这样做的前提原因,在于汉朝乃诸侯分封制、世家把持官爵制。”言外之意,在本朝行不通。
林若拙无言以对。关键点不在这里好不好!
人家的关键点明明就在于男人靠不住!
司徒九笑曰:“汉高祖刘邦出身乡间。性情本就带有痞气。若拙可见诸葛武侯弃黄氏于不顾乎?”
林若拙立刻道:“不错。武侯不曾嫌弃原配发妻。”最后四个字咬音奇重。
别忘了。你是有妻子的。
司徒九一怔,笑容敛去。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道:“确实委屈你了。”
林若拙呼出一口气。这话题算是了了吧。
果然。司徒九再不谈这个,转言和她探讨起戏曲来。林若拙也就从善如流的陪着,说了一会儿发现他是真有造诣,兴致也就慢慢上来:“其实有很多戏,音律好,唱词好,身段排场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本子故事,看着叫人气闷。不是瑕不掩瑜,而是一个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我最不耐烦《西厢记》、《牡丹亭》。前者为妄想,后者为荒谬。我喜欢《赵氏孤儿》。人性、欲望、善念、恶念,刻画的淋漓尽致。”说完,还即兴给唱了一段,意犹未尽:“这样的段子,到处是戏,唱起来才过瘾。”
起承转合,婉转清亮,神采飞扬。
站在远处的小环看见了,只觉亭中女子身形飘渺,似要飞天而去。
司徒九乌黑的瞳仁如一潭深水,视线凝视良久,垂下眼帘,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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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雪那一日后,司徒九再没出现。日子安静了许多,时间一晃,转眼到了大年夜。园里就这么干巴巴的几个人,自是没什么年味。外头早早送了一桌酒席来。林若拙草草吃了些,对小环道:“我一个孤家寡人,巴不得这年越快过去才好。我也不守那岁,早早歇了闭眼,睡一觉也就过去了。你虽和我一样没个亲人,那些妈妈婆子园外侍卫们却未必没有人等着团聚,苦了他们陪着干熬。如今我不用你们伺候,自行热闹去吧。”
小环道:“姑娘若不嫌弃,不若我将婆子们都叫了来陪姑娘一块喝两杯?”
林若拙摇头,长叹一声:“你且去吧,让我一人静静。”垂头做惆怅状,轻声低喃:“也不是世子现在做些什么。”
声音虽轻,小环却是听的分明,抿唇一笑:“姑娘,新年除夕,世子自然有许多事要忙。等闲了,定会来看您的。”
林若拙轻轻点头,又长长叹了声,勉强笑了笑:“你去吧。”
小环不再劝,伺候了她洗漱上床。取了明日要穿的衣服在一旁。见她合了被子闭眼,呼吸见见平稳。又等了一会儿,方悄悄退出。
出了屋子,便有婆子上来问:“睡了?”
“可不是。”小环笑道,“世子一连好几日没来,她心情自是不好的。不耐烦热闹,让咱们自行取乐。”
那婆子欢喜道:“阿弥陀佛,早些睡了也好。少些心思少烦恼。那我就去摆酒席了。这几日好酒好菜送了不少来,她既不用,白白放坏了也是浪费。我让费婆子热出来,咱们今儿一醉方休。”
小环犹豫的回头看了看房间:“这万一她夜里要茶要水”
“哎呦,我的傻环儿。”那婆子笑道,“她哪一日不是一觉睡到天明才醒的,何时夜里要吃茶?又不曾饮酒,哪里就这么烦了。你若不放心,只管过片刻来瞧瞧就是。”
小环一想有理,便关了房门。与那婆子一块去下房吃酒。
十二点的钟声敲过。小环等人散了席,回过她房间瞅一瞅,见人睡的香,也就放心的去了外间暖榻。酒意上涌。进入黑甜梦乡。
林若拙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放缓动作。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的下床,穿衣、穿鞋。推开房门,外面没有人。飞快的闪身而出。躲入夜色融为一体。
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更何况这梁园里还有个越来越奇怪的司徒九。林若拙真心不敢和那位比智商。用她朴素的直觉来应对,那就是惹不起咱还躲不起么。甭管你打什么主意,我一走了之,不予掺和。
当然,走不是那么容易的。司徒九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她无处可去。
但是,再无处可去也比留下来强吧。那番情意不管是真还是假,她都承受不起。
园中很黑,天上一弯残月凄凄惨惨的挂着,能见度堪忧,林若拙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到墙边,边走边寻足够高大粗壮的树。可惜的是,这些树都离墙很远,林若拙不禁咒骂,又不是临街的围墙,有必要防这么严吗?该死的难道司徒九早有准备?
也对,他那样的人算无遗漏,行事周密。知道她会爬树,必得做出措施。
想了想,她选了一棵较高的树爬上,伸长了脖子往外探。
外面依旧是一片花园,暮色笼罩,没有烛火,只能看见远处有三两星星亮点。
也就是说,这里附近人很少。
下了树,她拍拍身上的灰尘,回房间。蹑手蹑脚的用湿布清干净鞋底的泥,衣服也检查一遍,洗搓干净湿布,泼了那水。看看没什么遗漏了,方再度回床。
年初一清早,小环冷不丁的醒来,抬头一看,日头升的老高,唬了一跳。
进了里间一看,还好,帐幔半卷,林若拙披了厚衣服歪在窗边暖炕上,拿着本书看的认真。
“姑娘早。”小环笑盈盈上前,“姑娘醒了怎么不叫我。”
林若拙放下书,懒洋洋道:“不想动。外头冷呢。”
小环放下心,伺候了她洗漱,又去厨下看,几个粗使婆子也刚起来,正忙着热早饭。
费婆子打了个呵欠:“过年了人手紧,外头送了几天的半成品食材来,让咱们自个儿做。那位醒了?”
小环庆幸道:“早醒了,一个人披着衣服看书呢。也是性情好,没叫我。”
费婆子利落的将热好的早饭装进食盒,道:“她又不是正经主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哪敢和咱们摆谱。这是识趣。我就说你太紧张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成日里半步不离。”
小环不服气道:“这是世子关照的。”
费婆子不禁哈哈笑:“傻丫头,我教你个乖。这主子那,说话都是这样的。你想,他不说仔细伺候,难不成要叫你马虎着伺候?半步不可离身的意思不过是让你小心,防着人会跑罢了。可你想想,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她一个姑娘家往哪里跑去?再说,我冷眼看着,这位也是个安分的,昨儿夜里那么好的机会,她不也乖乖的睡着没动。”
“昨儿夜里?”小环吃惊道,“是了,咱们都睡死了,万一有事”
“不会有事。”费婆子老练的道,“外头的侍卫一刻都没闲,轮流守着呢。世子布势岂是你可理解的。要真靠你一个小丫头看人,那才是笑话。”
小环如梦初醒,端了早饭回去。
林若拙安安静静的吃了,睡了个午觉,下午起来又看了一会儿书。黄昏吹箫,太阳落山早早睡了。
仍是子时过半醒来,穿了衣服出去。这一次,她细细在墙角摸索,饶了整个园子一圈,终于摸到一处废弃的狗洞。可惜的是,此洞只一个头颅大小,位置倒是不错,掩映在一片枯草丛中,不易被发现。
林若拙记下位置,第二日仍旧起的晚,一个人看书、吹箫自娱自乐。书房中笔墨则是半点不用,无论字迹还是画作都没有。
吃午饭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柄勺子,因紧张,又带得一叠碗筷落下,小环吓一跳,忙让她别动,自己去拿扫帚收拾。
她人一出去,林若拙飞快的捡起一柄勺子柄,又两块体积较大的碎片,用布包了,塞入怀中。
当天晚上,她又去了那处墙角,取了碎瓷片挖狗洞下方的泥土。挖出的土用布包兜了,散到他处。
就这样辛辛苦苦挖了几天,已经可以看见墙外那处,不出所料,也是荒草掩映。林若拙松了口气,继续挖,小心翼翼的不破坏植被。然后,时间一天天过去,正月十五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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