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生君当如是

她竟然……竟然见到了君如姐姐！

君如，沈君如！

平津侯之女，从小爱以男装示人，十五岁跟随父帅从军打仗，气势丝毫不让须眉。

当年平津侯与毓国公为相知好友，两家自然走动得紧，而沈家长女又比木家长女大上两岁，彼此性情相投，时常处在一起玩耍，以姐妹相称。沈家夫人早逝，木夫人更是待其如亲女。

前几日她初来京城，便想着何时方能过平津侯府一趟，后来又有郡主下嫁的事烦心，遂一时忘了。

谁料今日竟在此，在此遇见了君如姐姐！

沈君如，沈夫人……

沈夫人莫不是……

原来如此！薛千如醍醐灌顶，霎时明白过来。

沈夫人姓沈，不就是平津侯沈敬那唯一的胞妹么？而沈君如为沈敬之女，自然是叫沈夫人姑母了，她来崔府探望生病的表弟，岂非再正常不过？

只是她曾经年幼，哪里认识这么多人，又怎会知晓原来崔国舅崔丞相崔府，竟与平津侯府是亲戚关系。

天人弄巧，哪知哪知。

这一刻，君如姐就站在她的面前，离她咫尺之近。

薛千真不知如何形容此刻心情，像是有千言万语要破胸而出，却又只能强硬压下，不得显露。

众人把目光都聚焦在了来客身上，未注意到薛千的失态动作。而此反应，唯有刚踏入门内的沈君如注意到了，她眸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刻。

“君如，你来了。”崔承皓见她进来，便对众人介绍，“这是我表妹，舅舅家的女儿，沈君如。你们别见怪，她自来这副打扮，从没个正形儿。”

一说起他舅舅，杜衡之自然就明白了，起身道：“原来是侯府小姐。”

沈君如走上前去，对杜衡之揖了深深一礼，朝床上瞥去一眼，道：“小弟多亏有先生，君如在此谢过先生了。不过早就听闻先生大名，也常听皓表哥说起，但一直未曾谋面，今日一见，先生果真闲云孤鹤，风姿不凡，君如好生敬仰！”

杜衡之朗声大笑：“我看沈小姐也风姿不凡，老夫也着实敬佩、敬佩。”说着拱手一礼。

一老一少，彼此赞誉，又彼此行礼，让旁人看得喜笑颜开。

崔承皓更是高兴：“我看师父和君如才是意气相投的人，一见面就互相作揖，比我这个多年的徒儿都要熟悉。”

“若非我是女儿家，定比表哥要先拜先生为师。”君如回头笑道，“只可惜当初先生在崔府时，我尚且年幼，要不然，哪会让给表哥先得机会？先生也就不会呆在崔府，而是去侯府了。”

说着，对杜衡之微微一笑。

杜衡之亦笑。

“那可未必。”崔承皓道，“你家为武侯世家，师父是如此云中孤鹤之人，又是文人中的佼佼者，必是在我相府了。”

“表哥这么看不起人？我侯府难道连一个先生也养不起？”

眼看这二人看似要斗起嘴来，杜衡之忙笑着打断：“我看沈小姐说得对，当初我若早知你那么顽劣，定不会待在崔府。想来那侯府地方宽阔，又有练兵的校场，我还真有兴趣能一睹风采呢。”

沈君如闻言大喜：“先生若有兴趣，随时来便好，反正两家路近，又有表哥带路，没甚麻烦的！”

崔承皓笑着摇头，眼中却甚为欣悦。

沈君如和杜衡之等人说了些话，又到床边慰问了承昭两句，便随众人来到外间，这才注意到一直没说话的薛千。

“这位就是杜先生的高徒？”她移步到薛千面前，摇着扇子。

薛千垂眸施礼：“见过沈小姐。”

沈君如一笑，凝视她：“叫什么？”

众人知她豪爽，所问虽然过于直接，却也没说什么。

“姓薛名千。”薛千答道。

“薛千……”沈君如喃喃咀嚼，点了点头，转过身去。

忽又迈步到秋生面前，笑问：“那这位就是先生的爱女了，不知……”

“我叫秋生。”秋生爽朗笑道。

“秋生，秋生，不错。”沈君如合扇击手，“那秋姑娘的生日快到了吧？”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众人都没听懂。

唯有杜衡之仰天大笑：“沈小姐真神人也！”

沈小姐真神人也？

众人逐渐恍然大悟，秋生秋生，不正是秋天生人么？

杜秋生也神采奕奕，大约是喜欢君如这样的女子，又一言言中了自己的生辰，更加雀跃起来：“是啊，沈姐姐说的真准，我生辰就在八月底，还有一个月就到了呢！”

“好，八月底……八月底我便再来府上，请秋姑娘出去玩怎么样，也当给秋姑娘庆贺生辰了。”

秋生喜出望外，连声答应。

“怎劳烦你……”杜衡之欲出口阻止。

“先生就不要多言了。”沈君如爽朗道，“这是我二人之间的约定，小女子之事，大丈夫就不要多管了吧。”

“怎么说话呢”崔承皓略带责备地瞪了她一眼。

沈君如笑笑，毫不理会。

杜衡之也只好作罢，任由她们女子闹去了。

“彼时还要薛姑娘、燕妹妹陪同了。”沈君如扭过头来，“既然庆生，自要人多些为好，只耐相府男多女少，唯有我和一个燕妹妹，好在如今还有个薛姑娘，你二人看如何？”

薛千没答话。

“我不去。”崔燕冷着脸道。

自她进来便没怎么说话，后来来了表姐，竟见了薛千他们如此兴奋，完全不顾搭理自己，心中早就不快了。此刻又见她为了给秋生庆生，才勉强拉上自己作陪，要她陪一个乡野女子过生日？她死也不要。

再说了，以前她的生日，怎就没见表姐这么张罗呢！

难道这二位女子真有法力，怎么才来几天，家中似乎处处皆对他们极好，就连下人也没说过一句不是。

自然，其中有杜衡之救命在先，必然不好说什么，可这些天二位姑娘的言行，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不仅性情直爽纯真，又善良心细，待她们下人如同姐妹般。平时虽不甚矜持，但也算知书达理，怎能不招人爱呢？

至于崔燕，其实平日下人待她也是极好的，只是她一向当大小姐惯了，十分不悦家里又来两个女子，不仅抢了她的风头，还和自己哥哥不清不楚，怎能叫她不气？！

想至此，脸色便更加冷了几分。

沈君如倒是不急不恼，挪步至她面前，忽然低下头，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话一说完，崔燕脸色马上就变了，颊上顿时生出两片嫣红，眼神也放出光芒来，全然不似方才那般冷冰冰的模样。

薛千好生奇怪，竟还有让崔燕感到兴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