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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下,韩彦直正率领十余名手下快马加鞭赶到濠州。说来他运气也好,刚到城门口,就正好碰到大队宋军出城。
韩彦直连忙向出城宋军中的士卒一打听,才得知张俊自月前撤回来后,又于不久前接到枢密院命令,要他只留下三千人守城,其余主力均需撤退过江。眼下他正率行营中护军主力准备南撤到长江以南的大本营建康。
他听闻之后,连忙掉转马头向队列前面赶去,在一名张俊军都指挥使的引领下,到了队列最前面行进的张俊面前。
号称南宋中兴四将之一的张俊现已年约五旬,头发亦有些斑白。他留着三绺长须,一对斗鸡眼中闪着一丝精光,看到韩彦直急匆匆地跑来找自己,心中也是大为惊奇。
张俊看到韩彦直纵马赶在自己身侧,微一惊愕,然后冷冷道:“原来是韩贤侄,不知如此急匆匆拦住本帅去路,有何要事啊?”
韩彦直只在一年前曾见过张俊一面,由于张俊曾经想吞并他老爹韩世忠的部队,所以对他映象极深。虽然两家关系很差,但他对张俊的相貌却是记得牢靠。
他连忙拱手行了一礼,神态恭敬地说道:“张元帅,现我楚州突遭金军偷袭,且城中又瘟疫四起,能战之军士不足五千人,而金军却是十倍于我。还望张将军看在都是大宋部队的份上,出兵相救!”
说罢,又深深地作了一躬。
在听闻韩彦直的来意之后,张俊也是心中一惊。
不过他毕竟是只老狐狸,心中虽然惊愕,却是面不改色。
片刻之后,他就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韩贤侄不必惊慌,行营前护军(韩家军的官方正式称呼)历来勇猛过人,而令尊又是老成持重之人,金人想克楚州,实乃白日作梦也。”
“张元帅!如若楚州未出现瘟疫,我韩家军自是不怕金人来袭,但现楚州因瘟疫之故,大半军士及百姓均染病不能起身,形势实乃万分危急,还望张元帅能抛弃前嫌,救我楚州于水火之中!如若不然,金军攻克楚州后,可长驱南下,直取扬州、寿春、庐州之地,断我淮南宋军的退路,江淮之地将危在旦夕啊!”韩彦直激动地再次相求道。
张俊一听,也愣住了。他虽然和金军打仗,败的多胜的少,但却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并非一员庸将,韩彦直这一说,他脑中一盘算,立刻就意识到楚州失陷后的严重后果了,知道韩彦直所言非虚。
只不过,张俊是个自私自利之人,考虑事情从来都只从自己的利益着想,至于大宋的安危,百姓的困苦,那和他毫无关系了。
张俊略为思索之后,便决定明哲保身,韩世忠这老小子和自己相来不对路,让他吃个大亏正合自己之意。说不定朝廷一怒之下,撤了韩世忠的职,让他总领江淮军事也难说呢。至于楚州丢了嘛,夺回来就是了,此次金军南侵,开始阶段不也势如破竹?随后还不是被他打得连战连败了。
于是他便轻抚颌下长须,不紧不慢地说道:“韩贤侄啊,不是张某不想救!实在是无隙救矣!张某已于数日前接到枢密院之令,需领军回建康驻守,以保长江防务。这军令如山,张某也不好违背啊!不过张某和令尊同殿为臣,自不会见死不救,待张某回建康后,定当遣快马赴临安上报此事,请朝廷为令尊安排援军!如朝廷命令张某出战,张某亦义不容辞!”
这几句话他倒是说得斩钉截铁。不过却令韩彦直大失所望:等张俊回到了建康再派人去临安通报?这一去一回,等到朝廷援军发来,只怕一月时间也不够,那时恐怕楚州早就失陷了,金军只怕都打到长江边上了。
韩彦直虽然早知张俊与自己父亲不和,却也未想到他如此不顾大局,居然见死不救到了这个地步。
当下便愤怒地说道:“张俊,家父与你以前虽有嫌隙,但毕竟都是大宋之将,现金军大举南下,眼见江淮一带生灵涂炭,百姓又将流离失所。你居然对此置若罔闻!还算是个宋人吗?”,
张俊见状,却丝毫不为所动,不屑道:“你当张某是岳飞那厮吗?他敢违抗军令,张某却是不敢!”
说罢,他转身对周围众将冷冷道:“儿郎们上路吧!咱们回建康了!”已经停下脚步的大军又开始徐徐前进了。
抛下韩彦直独自南行后,正与其父并排而行的张俊儿子张力却有些焦燥不安。
行了片刻后,他勒住缰绳,对张俊急道:“父帅,为何不救楚州呢?如若楚州失陷,则江淮防线将全线松动,金军就将饮马长江了”
“哼!力儿,你光替别人着想,怎么不为自己想想?前几天岳飞派王贵来借粮,你居然答应借给他!要不是我得知后及时阻止,你还真把咱们的军粮借出去了!当年如若不是岳飞那厮和韩世忠串通一气,打压为父,为父何至于在淮西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当个宣抚使?手下怎会才这几万老弱残兵?这种人你都要借粮给他,真是越活越傻了!”
顿了一下,张俊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接着说道:“这次韩彦直来求援你又是这样,光为韩世忠那匹夫着想,就不肯想想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你难道没听韩彦直那小子说楚州现在正闹瘟疫吗?我们去了之后,士卒也染上疫病咋办?”
然后,他又恨恨地说道:“楚州丢了那是韩世忠的责任,与我们有何干系?一旦我们去救,保住了还好说,如若仍然丢了,我岂不是要和韩世忠一起背负失城之罪?更何况枢密院已传令叫我速回建康,你让我去违抗朝廷命令吗?”
张俊一番连珠炮般的话说出来,张力顿时哑口无言。过了半天他才说道:“父帅,可那江淮的局势,岂不”
“怕什么?难道大宋的战局就只能指望我张俊一人?杨沂中、刘琦、岳飞他们是吃素的吗?而且我们上面还有一个枢密院,枢密院再上面还有官家呢!你担心什么?”张俊感觉自己这儿子当真是无可救药了,看问题居然如此鼠目寸光.
“可是,这”
“别可是了!你率你的本部人马速度上路!趁现在楚州未失,我们抓紧时间赶到采石过江,不然万一金军一路南下攻克扬州,横扫江北一带渡口,我们再想过江就难了!”张俊下令道.
张力叹了一口气,虽然心中极不情愿,却也只能无奈地服从自己父亲的指挥,率部踏上了南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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濠州城外,望着张俊等人远去的背影,韩彦直气得满脸通红,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恨恨说了句:“张老匹夫!算你狠!”
他见事情已无可挽回,虽然气得不轻,却也只得转身纵马回去,不过心中却是焦燥不已。
这张俊不肯发兵,原也在意料之中,只是这样一来,楚州便没了援军,五千来人困守这一座孤城可是十分岌岌可危的事。就算城中士卒全都康复,也未必就有胜算。
这时,他身旁的亲兵方连忙提醒他道:“少将军,虞先生不是说,如果张俊不肯发援兵,叫你看下他给的锦囊吗?”
韩彦直这才想起自己怀中还有一个锦囊,方连忙掏出来一观。
这一看,他顿时为之一喜,对亲兵说道:“调转马头!我们现在去淮州,找王德将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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