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的话音刚落,厅中传来一道冷笑声,接着便见一人徐徐地站起来,道:“好狂妄的小子,鄙人倒要见识见识你的鉴赏功夫。”说罢,捋须走过来。
沈傲微微一笑:“敢问阁下是谁?”
这人笑道:“工部侍郎邓文昌。”
工部侍郎?
这可相当于副部长级别的高官了,看来太学是小得不行,实在没有办法,老头子们便站出来压压阵。
这算不算是以大欺小?
不过是大欺小,还是以小欺大还说不准呢
沈傲朝邓文昌拱拱手道::“学生见过邓大人。”
狂妄归狂妄,敬老是必须的,这是传统美德;否则外头传扬出去,说的还是祈国公府家教不好呢
邓文昌虎着脸道:“礼就免了吧,你方才说太学无人,今日老夫就要和你比一比,如何?”
邓文昌已从太学肄业二十余年,早已养成了风淡云清的性子,若不是沈傲方才的话太狂,也断不会挺身而出
这事关着太学的名节,邓文昌虽已高居工部侍郎之职,可是有一样却是不容否认的,他出身太学,太学被人欺了,邓文昌也要遭人小看。
沈傲直起身子摇扇道:“大人既要比,学生哪里敢拒绝,为示学生对大人的尊敬,不如学生先让邓大人鉴赏吧。”
邓文昌也是极好古玩的,玩了半辈子,在同僚中也略有薄名,因而才有胆识站出来,此时听沈傲说要相让,心里顿时怒了,这小子是看不起自己吗?
哼,好今日倒要见识见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厉害。
邓文昌在官场里莫打滚爬,既然站出来,自然也不会像年轻人那样气冲冲地去撞枪口的,趟地雷的活也轮不到他去做;既然向沈傲挑战,他也自然有几分把握,微微一笑,一副乐呵呵的样子道:“沈公子不必客气,不过我们既然要比,何不换一种更有意思的方法?”
邓文昌顿了一下,道:“老夫今天正好带来了一样宝物,请沈公子看看,若是沈公子能猜出它的来历,老夫便认输,如何?”他堆起笑脸,倒是一副很忠厚的样子。
人不奸诈枉老年,若是连这点腹黑都没有,这么多岁数岂不是活到狗身上了?
邓文昌心里不无洋洋得意地想:“老夫折节下士,还怕这个小子不入瓮吗?到时候我拿出宝物来,保准要让他为难。”
沈傲心下一凛,这是要玩阴的了,怡然一笑,这一转眼间,也变成了很忠厚的样子,很热诚地道:“不知大人带来的是什么宝物?”
看客们见邓文昌一脸笃定,不少人都暗暗为沈傲担心,也有一些与太学有干系的,心中却是一喜,想看看邓文昌所说的宝物,到底是什么。
邓文昌不徐不慢地往袖子里一掏,便摸出一块玉来,微微一笑道:“请沈公子品鉴。”
众人一看,心中顿时大呼邓大人果然不负阴险之名,哇,太无耻了
不过邓大人脑子也厉害,竟能想出这种下流的办法
原来邓文昌拿出来的,是一件不起眼的佩玉,这佩玉之所以不同,重在它的不起眼,这佩玉也不知是哪个没**的东西从坟里刨来的,从而辗转到邓文昌手里;整块佩玉,由于常年埋于地下,多遭泥土的侵蚀,带着各种色沁,色泽晦暗,若是不细看,只怕许多人还以为只是块寻常的石头。
大家都知道,大凡刚出土的旧玉,在数百上千年的时间里,多遭泥土或者墓葬品的侵蚀,带有各种色沁,但是这些沁从色彩上看,并不完美,反而使古玉显得很晦暗粗糙。所以,这种古玉出土之后,被许多杂质和皮壳包裹后,很难分辨出它的材质和年代的。
也有些人低价购买了这种古玉之后,常年的盘养,等这旧玉恢复了从前的温润纯厚,晶鉴光洁时,才可从中得出它的来历。
古玉纵然具有最美的色沁,如不加盘养,沁色就会隐而不彰,玉理之色更不易见,玉性不还复,就会如普通的顽石一样,从表面上看,色彩黝黑发黄,没有一丝光泽,这样的古玉,如何能用肉眼去鉴别?
邓文昌是给沈傲出了一个超级难题,这块玉佩,确实算是古玩,可是这样的旧玉,要人鉴定出材质、来历,只怕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所谓的鉴赏,无非是三种办法,一种是触摸,其次是视察,最次是舌舔;而这旧玉蒙了一层皮壳,不管是触摸、视察、舌舔,面对这种旧玉都毫无办法。
因此,要鉴定这种旧玉,对于这个时代的鉴赏者,几乎没有任何可行的办法。
邓文昌笑嘻嘻地拿出旧玉的那一刻,许多人都忍不住摇头,暗暗在想,这次沈傲是只有认输的份儿了。
厢房里观看的唐严大怒,邓文昌实在太无耻了,竟厚颜无耻到拿旧玉出来请沈傲鉴赏,沈公子这个孩子也太实诚了,竟是上了他的当。
众目睽睽之下,沈傲接过旧玉,微微一笑道:“邓大人是个雅人,这旧玉不知是从哪里淘来的?”
邓文昌当然不会说,生怕沈傲从蛛丝马迹中去猜测旧玉的来历,连忙摇头道:“只是一个朋友送的,正打算盘养个几年,沈公子大才,必是知道它的真伪来历的,是吧?”
沈傲颌首点头:“好吧,我就来鉴赏一二。”
沈傲这一点头,就有不少人捶胸顿足,太实在了,太忠厚了,怎么沈公子方才还是气焰嚣张的样子,一下子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邓文昌的诡计,沈傲精通古玩鉴赏,难道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也有一些冷眼旁观的人,心里发出冷笑,后生就是后生,邓大人出马,还不是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到时候看他如何收场。
众人的表情各异,反倒是厢房里支着窗户往下看的赵佶一时竟是痴了,探出些头来,官家的威仪一时也顾不上了。
今日的鉴宝实在太精彩了,让他目不暇接;此时见邓文昌给沈傲出了难题,沈傲却是一口答应,心里不由地想:“莫非这个沈傲,竟真的能鉴别出这块旧玉?”
勾起了兴趣,就有继续看下去的欲望;赵佶此刻已经沉醉其中,就想看一看,世上是不是真有人能鉴出旧玉来。
就在所有人各怀鬼胎的时候,沈傲尔雅一笑,将那旧玉在手上把玩片刻,随即向人道:“谁能为我打盆水来。”
众人皆是一愣,鉴赏玉器,要水做什么?
这倒是闻所未闻的事,不过沈傲既开了口,所有人都想看看他到底使用什么方法来鉴定这块旧玉,因此立即有几个人对一旁的侍者催促道:“快去为沈公子打水来。”
这个时候,国子监和太学之间的争斗反而一下子缓和下来,就连那邓文昌心中也在想:“他莫非真的能鉴别这旧玉?就看看他能用什么办法”
只这转念之间,邓文昌想要教训沈傲的心思渐渐淡下去,一门心思要看沈傲准备故弄什么玄虚。
过不多时,就有皇长子的管事太监打了一盆水来,沈傲将旧玉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用手浸了些水,随即将手指放在旧玉的上方,那水滴顺着指尖滴落,恰好就落在旧玉上。
沈傲一双眼睛仔细地开始观察旧玉上的水滴,随即松了口气,抬眸道:“旧玉不是赝品。”
邓文昌顿然愣了一下,才是不由自主地问道:“何以见得?”
沈傲道:“要鉴别旧玉真伪很简单,我用的是水滴法,将水滴在旧玉上,如成露珠状久不散开者是真玉,水滴很快消失的则为赝品;邓大人请看,这水滴至今仍然呈露珠状久散不去,那么绝不可能是伪造的。”
水滴法?许多人都探过头去,观看这旧玉上的水滴,心里却都生出了疑惑,他们听说过的鉴定法不少,可是水滴法却是闻所未闻,只是不知这沈傲如何得知这种办法
沈傲泰然一笑道:“若是诸位不信,大可以去找一块旧玉赝品来,一试便知。”
众人第一次听说过这样的鉴定术,顿时都抖擞精神,真如沈傲所说的那样,今日这鉴宝会,倒是真能学到一手,便纷纷去寻了个赝品来,滴水上去,果然,那水滴很快消散,许多人惊叹起来,道:“水滴果然散了。”
厅中一下子热闹起来,那二楼的厢房里却也是一阵窃窃私语,许多人恨不能立即下楼去,一探究竟。
只是官家不开口,谁敢随意下去,因此大家心里虽是痒痒的,却不得不老老实实地继续呆在二楼。
就在众人惊叹连连的时候,沈傲又拿起那块旧玉,放在手中轻轻掂量,口里喃喃说了几句怪话,什么质量、约莫三百克之类,突然,沈傲又是从容地笑了起来,道:“拿刀来”
沈傲这句话中气十足,倒是很有好汉的气概,抬眸一看,见众人都是呆了,这才想起自己方才那句话似乎有么点儿犯罪倾向。
汗,本公子拿个刀而已,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怕本公子杀人吗?
沈傲轻蔑地望了他们一眼,这群战斗力只有五的渣,真要杀他们,还需要用刀?
“去寻一柄一尺见方的利刃也行。”沈傲和他们解释不清,只好作出一副绝没有暴力企图的模样。
“拿刀?”
众人又是一怔,莫非是拿刀来鉴定这旧玉?
这可怪了,世上哪里有动刀去鉴定古玩的?
不过沈傲方才的举动倒是让不少人信服了,立即有人拿来一个小匕首,交在沈傲手里,沈傲摸了摸匕锋,很锋利,随即将古玉按在桌上,拿匕首对古玉轻轻劈砍。
邓文昌连忙道:“沈公子,若是损坏了古玉,那还鉴赏个什么?”
沈傲切的差不多了,抬眸对邓文昌道:“我说过会损坏古玉吗?”他拿起古玉,朝邓文昌道:“你自己看看,这翡翠岂是能轻易损坏的。”
这一句话出口,所有人都提了口气;噢原来这玉的材质是翡翠玉
只是,这个沈傲又是如何得知的?
须知若它是软玉,只需要匕首一割,那玉身必定破损;沈傲敢拿匕首切割旧玉,就一定料定了这旧玉是翡翠玉,翡翠玉有一别名,叫硬玉,极为坚硬,就是用刀剑劈砍,也不能在玉身上留下些许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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