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漫漫,汴京已是开un,可是在这熙河,却是黄沙漫卷,朔风冷冽。西北重镇的熙河路治所,既没有江南西路的繁茂,更无京畿的堂皇,街道上四处都是执戈的军士,在这漫漫长夜里,不断的呼叫着口令。
宣抚使府邸灯火通明,一个个将佐在举行会议之后纷纷出来,或是在府外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宋辽议和,金夏却也绑在了一起,熙河城地处西夏要冲之地,战事随时可能再起,因此,这几日各种军事会议一次次的敦促各路驻军随时堤防生变。
宣抚使童贯治军严谨,在军中威望甚高,再加上各处驻点严防死守,倒也不至于仓促。将佐们笑谈片刻,便纷纷牵马领着卫兵各自回营。
宣抚使大厅,烛光摇曳,灯火忽明忽暗,童贯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手中的书信,他的面è黢黑,一眼看去,阳刚之气十足,鄂下一瞥漂亮的长须,哪里像个侍宦?烛火影在他的幽深瞳孔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童贯放下书信,中气十足地道:“太师来信了。”
一旁翘腿坐着的,乃是副宣抚使蔡攸,蔡攸面白无须,虽是年纪不iǎ,却是松松垮垮的样子,完全被酒è掏空了,嘴角上总是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有玩世不恭的感觉。
他淡淡然地笑道:“哦?信里说什么?”
童贯瞥了蔡攸一眼,瞳孔的深处,颇有些对蔡攸的蔑视,只是含笑道:“陛下要彻查苏杭造作局。”
蔡攸噢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查就查吧,谁敢查出什么名堂来?事关着这么多人饭碗,玩不出什么花样的。”
童贯摇头:“这一次不同,钦差是沈傲。”
“沈傲?”蔡攸这一下不再漫不经心了,沈傲这个人他虽没有见过,可是在这熙河,虽是距离汴京有千里之遥,消息却是极为灵通,这个人的圣眷不在他蔡攸之下,更可怕的是,他还得到宗王公侯和杨戬的支持,便是那梁师成,也吃了他一记大亏,再也翻不起身来,面对这样的新星,蔡攸不得不防。
蔡攸冷哼一声,道:“莫非是沈傲与杨戬串通,要整治你我吗?”
童贯只是阖着目,他心里清楚,造作局虽是他搭起来的台子,可是真正打擂台的人却是不少,就说这蔡攸,每年从造作局里捞了多少进项,也只有天知道。还有那杨戬,好处也没有少了他,杨戬和他其实并没有冤仇,怎么突然就来这么一下?
童贯迟疑了片刻,道:“真要查出什么来,如今你我都不在京师,怎么编排,那也是别人的事,陛下要是听了有心人的挑拨,你我鞭长莫及,都是死罪。”
蔡攸恶狠狠地道:“谁挡了我们的道,就一脚踢开他,我就不信,一个的沈傲,竟敢招惹到我们头上来,我们可不是梁师成,不会坐以待毙。”
童贯冷哼一声,却是不理会蔡攸,对这个家伙,童贯是从心底的鄙视,童贯领军多年,虽说是从造作局起家,从而得了圣眷,可是这一路走来,能有今日的地位,乃是他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数十年的征战,他出生入死,才有了这个前程。反观这位蔡副使,却是个草包,除了讨好逢迎,耍些yin谋诡计之外,并无一分本事。
纵是如此,童贯还是不得不和他厮混在一起,他是个聪明的人,这样的iǎ人非但不能得罪,还得喂饱了,所以这些年,造作局的银子哗啦啦地流出来,蔡攸赚得金yù满盆,油水被他搜干剐尽。
“既然不能坐以待毙,就要先下手为强,得先有人去苏杭一趟。”童贯说出自己的意图,干iǎn着厚唇道:“我是走不开的,战事随时可能起来,我不在这里,怕会出大事。”
这一句的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蔡攸看了童贯一眼,心里满是腹诽,却还是点点头:“那我就去一趟,四百里加急,争取五日之内抵达苏杭,沈傲这个人,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这就好极了。”童贯露出笑容:“蔡大人,这一趟你要iǎ心,沈傲不是好惹的。”
蔡攸撇撇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他要敢动真格的,我叫他回不了汴梁。在这边关呆得久了,领军打仗的事我没悟出什么来,就学会一个道理:有些事若是太麻烦,就抹了他的脖子,一了百了。”
童贯不可置否,慢吞吞地去喝茶:“这是最后的手段,最好的办法还是拉拢他,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就好办了。据说这个沈傲,也不是个不粘腥的猫。只要肯下水,我们也不能慢待了他。”
蔡攸笑了笑:“就怕他志不在此,童经略放心,我自有主张的。”
童贯正坐着,浑身散出说不出的彪悍之气,道:“不过真要动手,要务求一击必杀,一个迟疑,就是弥天大祸!这沈傲,其实本官倒还欣赏他几分,也是个有几分本事的人,不过他欺到我的头上来,我也不能轻饶了他。”
沈傲一路南下,这一次仍是带着周恒、邓龙两人,自从有了出使的功劳,再加上背后有人给他们打点,他们也是一路官运亨通,如今都已是都虞侯,一行人领着禁军,顺水而下,带着旨意直往苏州。
到了苏州,直接下船,便有苏州上下官员前来迎接,为首的是个太监,名叫冯鹿,一眼见到沈傲,就巴巴地走过去,拉住沈傲的手,死死地不松开,道:“这一趟沈监造来,苏州造作局蓬荜生辉,鄙人是造作局督造,你我将来就是同僚,若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沈监造万望海涵。”
沈傲嘻嘻笑道:“哦,我听说过你,你就是那个谁谁谁嘛,嗯,久仰久仰。”
哪个谁谁谁啊?这句话冯鹿不敢问,只是笑呵呵地道:“码头上风大,咱们还是进里说吧。”
到了造作局,沈傲安顿下来,躲到屋里便开始写密旨,按照他和赵佶的约定,沈傲是来打前站的,先一步到苏州,等赵佶南巡在苏州会合,署理了苏州的事,再一路游山玩水,在各地转上一圈。
不过沈傲的行程,还要老实通报,沿路发生了什么事,遇到了谁谁谁,都要写详尽,每日一封密疏上去,随时向赵佶通报情况。
至于那冯鹿,将沈傲迎到了造作局,寒暄几句,便招呼沈傲住下,随即一人独自到了后园一个偏僻屋子,在屋外躬身道:“大人,杂家来了。”
“进来吧。”
冯鹿iǎ心翼翼地推进去,只见里头一个人半坐半卧在榻上,两位容颜妖媚,衣袂飘飘的美人分别倚在左右,燕语莺声地劝酒添菜,这人正是蔡攸,蔡攸在冯鹿面前倒是一点避嫌的意思也没有,狠狠地在右边美人儿的腰上捏了一把,笑嘻嘻地看着冯鹿,道:“人接来了?”
“接来了。”
蔡攸是昨天到的,比沈傲早到一天,虽然熙河离苏州更远,可是四百里加急一路不停的过来,比起沈傲那慢悠悠的行船快了不少。昨天休息了一日,蔡攸jing神奕奕,今日便叫了两个苏州名妓来伺候着。他舒服地仰在一个美人的胸脯上,脸上带着不以为然:“沈傲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全是些客套话,本来杂家还想套些话出来的,可是这人滴水不漏,不是说天气,就是说旅途的事,大人,此人不简单啊。”
“我知道不简单,若是简单,叫你这奴才去敷衍他不就是了,我何至于从熙河赶到这里来?咱们先别急,先试试他,明天备下礼物送过去,礼物要厚重一些,不要iǎ气,先看看他收不收,若是他收了,这件事就好办了。”
冯鹿颌首点头:“礼物都已经备好了,这人杂家也早就打听过,他最是爱财,不但自己在外头有生意,在鸿胪寺时也很不干净。”
蔡攸颌首点头,笑嘻嘻地将手探入左侧美人的衣裙里去捏惹得那美人儿吃吃地大笑不止,咬着唇儿,妖媚更甚。
蔡攸热血上涌,朝冯鹿道:“你下去吧,我不便露面,所以外头的事,还要你看紧了,随时来通报。滚吧!”
冯鹿不敢耽搁,看了搂住两个美人俯身下去狂啃的蔡攸一眼,心里忍不住有些唏嘘,总是觉得这个蔡大人,实在有那么一点儿不太牢靠,这是掉脑袋的事,蔡攸竟还有心情玩乐,叹了口气,立即替蔡攸掩上快步走了。
“备礼的事还要斟酌,沈傲那种人,没准儿还瞧不上呢!”冯鹿咬咬牙,边走边想着,既然要送,就来一次狠的,只要沈傲收了礼,这事儿就成了,也不必再担心害怕。
打定了主意,他立即叫来个差役,道:“去,随时给我看着那个沈监造,他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回报,还有,不要让他发现了。”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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