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留下来的向导是当地的一位中年男人,留着两撇小胡子,看起来和善又精明,英语讲得也还算不错,人也十分健谈。
几个人天南地北的聊了一会,又稍稍小憩,沙漠中的太阳便开始西沉,周围的空气也完全不似中午那般灼热了。
此时,天空的颜色异常瑰丽,金色的落日仿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眼看着就要向不远处的沙丘落下去。
武珏一时兴起,便非要拉着乐言去那小沙丘上去看落日。
那小沙丘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如果凭两条腿在沙中走路,怕是半个小时也到不了。
于是武珏牵起两匹骆驼,扶乐言先骑了上去,自己用力一蹬,也跨了上去。
驼队的领队知道他俩只是去到对面的小沙丘,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让导游翻译,告诉他们太阳完全下沉之前一定要回来,千万不可以走远。
武珏点头同意,牵着乐言那匹小骆驼,略一夹骆驼的肚子,领队抚摸了大骆驼的头,嘴里也发出声音,让骆驼前进。
两只骆驼听了主人的命令,开始十分悠闲的踱步前进,乐言也庆幸不会象刚才那么颠簸,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那座沙丘前。
落日、黄沙、两骑、闲人,乐言觉得这趟行程算是值回票价,心里也不再埋怨武珏。
此时武珏已滑下骆驼,登上沙丘,修长的身影融在金色的落日中,时间也仿佛静止。
没有主人的命令,乐言的骆驼绝不会跪下它骄傲的双腿,乐言也不敢贸然下来,即使是个小骆驼的高度,对她而言也十分具有挑战。
还在犹豫之间,刚才还是一片金色霞光的天空,忽然飘来大片的乌云,天空突然间就暗了下来。乐言发觉身下的小骆驼似乎有点躁动不安,鼻子里也发出不安的吐气声。
武珏也发现了天空的变化,正在仰望天空。
此时,乐言的小骆驼却再也控制不住,撒开四蹄就向前冲去。乐言措不及防,惊慌之下,只得两手牢牢抓住鞍具上的棍子把手。
骆驼几番蹦跳,早已让她胃内翻江倒海,头也被摇晃得完全看不清方向,又惊又怕之下,手上无力,双手几次差点被甩开。
武珏本就准备下小沙丘返回,只是一瞬间,就发现乐言的骆驼发疯似的就往前跑去,情急之下,他滑下沙丘,踩上脚蹬,飞身跨上骆驼,用力夹了骆驼的肚子想让它追上去。
可他并不是骆驼的主人,骆驼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指令,不论是夹肚子,拍屁股,骆驼就是纹丝不动。
武珏心急如焚,眼看着乐言的骆驼越跑越远,再不追踪上去,就会失去她的方向。回看导游和领队的方向,距离太远,此时求救也来不及,只看他们发现异常时能早点过来。
此时天空更加黑暗,象是要把一切都吞噬,武珏双手环住骆驼的脖子,贴近它的耳朵,低语了几句后,再次拍打骆驼,让它前进。这次有如神助,骆驼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开始向着乐言的方向小跑起来。
天色黑沉,视线越发模糊,骆驼还在向前跑,而乐言的手就快抓不住了!
就像小时候的无助,乐言只在心里呼喊:“救我,救我”,一个颠簸,双手完全被甩开,乐言滚落在黄沙中。
不知过了多久,武珏向着乐言的方向追赶而来,却不见骆驼与人的踪影,眼看天已完全黑下来,四周无一点光亮,沙漠中似乎有他无法看到的东西正在对他窥视。
不能再这样无目的地跑下去,武珏打开手机照明,一边喊着:“乐言,乐言。”骆驼缓缓行走,他不停的呼喊,声嘶力竭。
不知喊了多久,右前方的黑暗里,突然传来一声细小的声音:“武珏,我在这儿。”
像是听到了天籁一般,武珏欣喜极了,他翻身跳下骆驼,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他摔倒在黄沙里,又立刻爬起来,欣喜若狂地朝声音的方向奔去。
借着手机的亮光,他终于看到了乐言。
乐言蜷在沙地上,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武珏小心翼翼地扶起乐言,让她靠在怀里。
“你怎么样,伤到哪里?”武珏十分内疚。
“我的脚好象扭到了,”乐言摸着脚踝,“刚刚摔下来的时候,头可能撞到了,现在也还是晕晕的,不过幸好是摔在沙上,应该没什么关系。”
“你别说话了,先休息一下。”武珏在心里埋怨自己,道歉的话却说不出口,他拿出手机,完全没有信号,低咒一声,武珏只能期盼导游和领队快点找到他们。
沙漠的夜晚,气温虽有下降,但仍会在30度左右,并不会觉得冷,只有些许凉意。
武珏拉过骆驼,学着领队的声音,又叫又拉扯缰绳,终于让骆驼卧倒。他又将乐言抱过来,靠坐在骆驼旁边。
乐言又惊又累又饿,有点昏昏欲睡,身上没有多余的衣物,都穿着T恤。武珏怕她受伤后,又着凉,只好将她抱在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笼罩上了一层银辉,两人抬头看向天空,此时,那边诡异的乌云居然已经散尽,天空中挂上了一轮明月,满天的星子点缀在四周,仿佛身在仙境之中。
乐言十分煞风景的开腔:“武珏,你不是要来看星星吗?星星好看吗?”
武珏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不再“武先生”前,“武先生”后的叫,而是直接叫他的名字。心里其实很开心,也许这代表着乐言已经把他当朋友了吧,虽然自己确实没什么朋友。
他仍然很没有风度的气她:“你怎么这么笨,都摔成这样了,还有心情看星星。”
但他还是在心里说了句:“星星,确实很美。”
低头再看乐言,已经困倦而睡着了。
他拔开乐言额间的头发,又调整了一下姿势,想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看着乐言的睡颜,没有化妆的素颜,显得那么纯净,好想就这样一直坐下去,没有争夺,没有猜忌。
他把乐言抱得紧一些,多年来对周围人与事的刻意疏离,他已不知道还会有这样一种感觉,他愿意付出与守护,但这样的感觉又是如此陌生,武珏告诉自己,这只是在这个特别地环境有些不同的感受而已,不必太在意。只等天亮走出沙漠,一切都会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