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捱过一顿素斋,将无涯方丈一行人请至精舍安歇后,屈翠枫才得喘息一口,回返自己在玉华苑的住处。
这栋幽静雅致的小庭院,他已居住了近十年,在接任越秀剑派的掌门后也未搬出。
抬头望了眼高悬的明月,屈翠枫推门入屋,点燃桌上的火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供奉在朱案上的屈箭南夫妇灵牌,被屈翠枫每日拂拭得一尘不染。
他燃起三炷香,跪倒在父母的灵牌前,叩拜道:「爹、娘,孩儿今日终于手刃大敌,为你们两位报了血海深仇,你们在天之灵亦可欣慰了。」
恍惚中,忆及少年时自己承欢父母膝下,共享天伦之乐的情景,已是恍如隔世。屈翠枫心一酸,将三炷清香恭恭敬敬地供在屈箭南夫妇的灵龛前。
好一阵子,他的思绪回转到现实,从蒲团上缓缓起身,踱步进了里屋。
月光透过纱窗照射进来,在幽暗的光线下,靠墙一排架上的珍稀古玩闪烁着熠熠微光。
屈翠枫顺手拿起一只用整块翡翠雕琢而成的淡绿色大鹏,托在掌心,看得入神。
这是楚凌仙在他十四岁生日那天送的贺礼,从此「越秀玉鹏」的美誉渐传渐响,人人都开始知道越秀剑派在屈箭南之后,又涌现出一位少年俊彦。
斯物犹存,亲恩已逝。屈翠枫万般滋味尽凝心头,自语道:「爹、娘,孩儿不敢丢你们两位的脸。我一定会光宗耀祖,将越秀剑派发扬光大!」
他珍而重之地将玉鹏放回原位,走上几步,打开窗户,一股清新夜风扑面而来。
无涯方丈来了,苏芷玉很快也会赶至越秀,而盛年、罗牛甚至年旃等人很可能亦将陆续登门。这样的盛况,即使自己接掌越秀剑派的大典上也未曾有见。
然而,这些跺一跺脚能令天陆颤上三颤的正魔两道翘楚人物,却并非是为了他屈翠枫而来,他们不远万里从四面八方汇聚越秀,为的只是小蛋。
论师门之谊、父辈私交,他无不胜过小蛋数倍,可这些人为什么偏偏不帮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屈翠枫连日来已不知问过自己多少次,无奈始终没有一个令自己信服的答案。
剎那间,他感觉到自己是那样的被人藐视,自爹娘仙逝后,周遭的亲友纷纷弃之远去,现在甚至全天下的人都要与他为敌!
一股忿忿不平的郁闷与愠怒油然而升,他不禁一拳重重击在窗台上,「咯!」坚硬的梨花木陷出一个凹坑,拳头上隐隐传来一丝痛意。
他的目光落在身上那件崭新的宝蓝色长衫上,不觉眼前又浮现起欧阳霓的一颦一笑,那娇柔妩媚的绝世风姿美到极点,令今夜的月光亦要黯然失色。
屈翠枫的心情稍稍好受了些,又莫名想起欧阳霓湿衣裹身、秀发滴水的动人模样,纵是一百个卫慧也远有不及。
想到卫慧,他的心中不由一恸。欧阳霓绝美的倩影迅速消散,取而代之地,则是卫慧在月光下那张满含凄厉悲愤的脸庞。
屈翠枫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险些撞到背后的红木座椅。幻象迅即隐没在窗外的苍茫月色中,他长吁一口气,背上竟已渗出冷汗。
最近半个月,他已很少再作关于卫慧的噩梦了,但这如同一个魔咒,她临死前的模样已深深刻在心底,这一生一世恐怕都休想得到解脱。
他用卫慧、杨挚两条人命作为代价,终于如愿以偿换来了越秀掌门的宝座,虽有愧疚却不曾后悔。何况,该做的自己已做了;不该做的同样也都做了,世上,没有回头路可走!
屈翠枫稳了稳心绪,暗道:「不管怎样,卫慧毕竟怀的是我的骨肉,待此间事了,我前往天雷山庄拜祭一番,也算对得起我与她相识一场了。」
他正想着这事,突然一道黑影犹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庭院里,一双冷厉慑人的眼神好似锋刃迎面射来。屈翠枫一惊,失声道:「风伯父!」
来人正是风雪崖。他一袭黑衣伫立庭心,面色稍显苍白好似伤势尚未痊愈,神情冷傲地微微颔首,说道:「你应该明白风某今晚为何而来?」
屈翠枫心一寒,急转念头道:「难不成他是为了年前云梦大泽一战来找我算帐的?」旋即,他否定这一猜测道:「不对!风雪崖又不是神仙,焉能猜到我和鹤仙人之间的关系?他此行的目的,难道又是为了小蛋──」
想到这里,屈翠枫竭力克制住心绪,欠身一礼道:「小侄明白。风伯父,请入屋用茶。」
风雪崖站着不动,生硬道:「不必。我只说两句话就走。第一,希望你秉公行事,莫要冤枉了好人却让真凶逍遥法外;第二,风某会待到此案水落石出后,再回返云梦大泽,你是小蛋的朋友就更该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风雪崖身形一晃如鹰隼般掠空飘飞,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去一来仅是须臾工夫,当真如神龙见首不见尾。
屈翠枫呆呆注视着风雪崖消逝的方向,咀嚼着这位魔教教主只字词组中蕴藏的深邃含意。尤其是那一句「好自为之」更令他如芒在脊、心下忐忑。
他心中的念头飞快转过:「难道风雪崖察觉到了什么?不然为何要私下出言警告?」
他的心情再难轻松起来,想着自己刚刚安抚下云林禅寺的方丈无涯大师,尚未容得喘息又被魔教的教主风雪崖教训一通。这两大仙林超卓人物,一正一魔、一北一南,锋芒却齐齐指向自己。
这才是前三天,已然有两位重量级的人物明查暗访,不约而同地驾临越秀。要到了正日,接天峰的金顶之上还不晓得要有多热闹!
屈翠枫不禁生出一丝悔意──早知道小蛋这么难惹,何苦偏偏要嫁祸于他。祸水东引到最后,莫要引火烧身才好。
他忽地隐隐觉得欧阳霓以九雷动天引暗杀杨挚,嫁祸小蛋的同时,也将自己和越秀剑派不可避免地拖进一个更为巨大、也更为可怕的漩涡中。闹不好,翌日的越秀山就会有一场兵戎相见的血战,从此搅得大半个天陆仙林不得安宁!
念及于此,屈翠枫不寒而栗,暗道:「若果真如此,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和越秀剑派,而欧阳姑娘和她的忘情宫却可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
第一次,他开始认真地思考欧阳霓帮助自己的真正动机,但很快便打消疑虑了:「如果真相大白,她也势必成为正道公敌,半点讨不到便宜。只怕连欧阳姑娘也没料到这件事发展下来竟会如此复杂,引来这么多的麻烦。」
他越想越烦,越想越气,把心一横:「你们越是要帮他出头,我越不能让你们称心如意!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教他将这黑锅背定,永世不得翻身!」
他正想得出神,忽然黑暗中依稀有个声音在轻轻唤道:「翠枫──」
这声音随着夜风轻轻飘荡,略显模糊不清,却分明是从夜空中传来,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味道。
屈翠枫凛然一省,举目四顾,低声喝道:「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他喝声一起,那奇异的呼唤声立刻沉寂了下去。屈翠枫惊疑不定,正欲舒展灵觉查探,蓦地从屋檐上冉冉飘下一道紫色身影,在月色照射下的庭院中竟不见倒影。
屈翠枫倒吸一口冷气,忙不迭地往后倒退,右手按紧墨玉扇喝道:「是谁?」
需知他并非胆小之徒,倘若从天而降的果真是一个冤魂厉魄,屈翠枫连眼皮都不会抬半下。可这「人」的身姿模样却酷似一个人,让他不得不心生寒意。
紫色的身影凌空飘浮在窗前,周身被一蓬若有若无的粉红色寒雾缭绕,面容被散乱的长发掩得不甚真切,但仅仅这样,已足够令屈翠枫心惊胆战!
她望着屈翠枫,垂手摸了摸自己凸起的小腹,幽幽叹道:「这么快,你就忘了我?」
屈翠枫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紧盯着这女子如真似幻的身影,涩声道:「你──」
「呼──」一阵风吹起紫衣女子的乌黑发丝,长发后遮掩的面容宛若惊鸿一瞥出现在屈翠枫眼前。苍白的脸上满是忧伤哀怨,殷红的血丝鲜艳欲滴,一双空洞失神的眼眸深深凹陷,绝非人间所有。
屈翠枫肝胆欲裂,脱口道:「卫慧!」额头的冷汗已涔涔滴落。
紫衣女子的面容迅即隐入披散的乌发后,轻轻叹息道:「总算你还记得。」
屈翠枫一咬舌尖,喝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装神弄鬼,作弄屈某?」
紫衣鬼魂凄切吟道:「云英未嫁身已失,但盼檀郎怜妾情──」
屈翠枫心头剧震,这是某日卫慧与他翻云覆雨后,忽然感伤低吟的两句小诗,当真是天知地晓绝无第三人听到。他惊异之下,颤声道:「你?」
紫衣鬼魂凄然一笑道:「这么多天了,我迟迟不愿魂归地府,只盼着你能再到坟前看我一眼,可我却怎也等不到你。」
屈翠枫心虚道:「我这些日子忙得昏天黑地无暇分身,其实心里早就想去祭拜你。」
紫衣鬼魂凄楚道:「是啊,你正忙着跟别人卿卿我我,怎会记得我和孩子?」
屈翠枫一惊,「你……怎么这么说?我、我和欧阳姑娘乃道义之交,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紫衣鬼魂幽怨一叹道:「我怎么想,现在还重要么?你如今春风得意、光芒万丈,却不管我和肚里的孩儿仍在受苦受难?」
屈翠枫无地自容,嗫嚅道:「这个,我、我没想到你真会那般刚烈,居然会横剑自刎。我绝非寡情薄义之徒,这些天来,我每晚都会梦见你。」
紫衣鬼魂道:「事到如今,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替我完成最后一桩心愿。这样,我和孩子也能安心地走了。」
屈翠枫急忙问道:「什么心愿?但凡我力所能及,一定为你办到。」
紫衣鬼魂道:「我要你到我坟前虔心忏悔一番,超度去我和腹中胎儿的怨怒,好让我们母子早日得脱苦海、转世投胎。你可办得到?」
屈翠枫听闻卫慧的要求仅止于此,顿时大松了口气,点头道:「这本就是我应当做的。就算你不提,我也会这么做。」
紫衣鬼魂道:「那你把这些忏悔写下来,然后在我的坟前烧祭成灰。」
屈翠枫迟疑着应道:「好,我答应你就是。」
紫衣鬼魂凄惨笑道:「你还想用甜言蜜语骗我不成?这次我要亲眼见你写过才离开。」
屈翠枫脸上一热,也没勇气和卫慧争辩,一咬牙道:「我写!」
他点了火烛,取过一迭纸笺在桌案上摊开,不一刻,他笔走龙蛇便一气书就,字里行间倒也情真意切,极尽忏悔之意。
紫衣鬼魂看他要搁笔,说道:「还有杨掌门的事,你也一起写上!」
屈翠枫一愣,道:「这事与你我无关,似乎不必提及吧?」
紫衣鬼魂幽幽道:「杨掌门对我有救命之恩,你怎能说与我无关?」
屈翠枫无奈,只好草草又在纸笺上添了数行,放下毛笔问道:「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紫衣鬼魂不置可否,说道:「你拿过来,让我先看看。」
屈翠枫拿起纸笺走到窗前递向紫衣鬼魂,目光无意间触及之下赫然一凛。
卫慧的右手无名指上有一颗极为细微的红痣,即便是变成鬼,也绝无可能消失不见,而眼前紫衣鬼魂的手上却分明不见红痣!
他疑云丛生,不动声色地将纸笺送到紫衣鬼魂手中,顺口问道:「你最喜欢的那枚墨玉戒指也想一起带走么?」
紫衣鬼魂接过纸笺,「嗯」地回答一声。
屈翠枫心一沉,已醒悟到自己中计。他一身冷汗,盯着紫衣鬼魂手中的纸笺,暗自懊悔不已:「我聪明一世却胡涂一时,怎会蠢到被假冒的卫慧冤魂所欺?」
其实也难怪他会上当,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屈翠枫没有阻止卫慧横剑自尽,终造成一尸两命的惨剧,心中惶恐愧疚不待而言,却又无法向任何人倾诉以求解脱。
今日接二连三的事情纷沓而来,早已将他折腾得晕头转向,这女鬼再突然现身,屈翠枫魂不守舍之下哪还能保持平日的清醒?
可惜紫衣女子百密一疏,终究在最后关头露出了马脚,被屈翠枫看出破绽。
屈翠枫迅速恢复镇定,见近在咫尺的冒牌女鬼正聚精会神地默读忏悔书,暗道:「当务之急是要先毁了忏悔书,这紫衣女子不管是谁,先杀了再说!」
忽地,他又心中一动:「会不会是玉姨?」忍不住悄悄往那紫衣女子身上打量了两眼,寻思道:「玉姨何等身分,岂会装神弄鬼来骗我?况且她再怎么装,身上自有一股飘然出尘的仙韵,绝不会满身尽是森寒之气。」
他心知这份忏悔书事关自己的性命前程,更何况普天下的女子中除了苏芷玉,更无第二个人能教他心生畏惧,不敢唐突,于是佯装不耐烦地咳嗽问道:「你看完了么?」
声到人到,屈翠枫遽然纵身跃出窗户,探手一把抓住纸笺,右手墨玉扇如石破天惊直掠她的咽喉。
「哧啦──」薄薄的纸笺顷刻间在他的掌中碎成齑粉,紫衣女子匆忙举掌招架,冷喝道:「屈翠枫,算你机灵!」
屈翠枫不愿惊动同门,墨玉扇一转,反打紫衣女子的胳膊,低哼道:「承蒙夸奖!」
紫衣女子望着满天飞舞的纸屑惊怒交集,后悔地想道:「我要是能早一刻离开,又何至于功败垂成?当今之计唯有速战速决,将这小子毒倒,再迫取口供!」
思忖间,她侧身闪过墨玉扇,正要弹指射出毒粉,不料屈翠枫胸前光华一闪,一束金芒「砰」地击中右胸,将娇躯打得横飞而出。
屈翠枫从后赶上,探手擒住紫衣女子的腰,带起劲力将她的经脉死锁,心中巨石落定:「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
紫衣女子「哇」地吐出口深红色淤血,气息奄奄,漠然闭上双目不语。
屈翠枫将她擒入屋中,关上窗户,灭了火烛,在椅子上坐定:「说罢,你到底是谁?」
假冒冤魂的尹雪瑶委顿在地,唇角不停呛出血沫,却无法运气镇伤,直疼得汗珠滚滚,却硬是不吭一声。
屈翠枫心有余悸,徐徐道:「我们应该并不相识,只要你说出背后指使人是谁,屈某保证放你一条生路。」
尹雪瑶闻言,心道:「这小子说起谎来当真眼皮也不眨,眼下拖得一刻是一刻,先与他周旋一番,再设法找机会下毒。」
盘算已定,她强忍剧痛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卫慧?」
屈翠枫道:「卫慧的右手无名指上有颗极小的红痣,除了我没几个人晓得。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卫慧的事情探听得如此清楚?」
尹雪瑶喘息道:「我是谁你不用知道。至于卫慧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日前我曾暗访天雷山庄,无意进过她的书斋,见到墙上悬着她的画像。」
屈翠枫怎知尹雪瑶前往天雷山庄乃是为了打探小蛋的消息,心下一紧道:「谁让你这么做的?你……又怎会知道那两句小诗?」
尹雪瑶手抚胸口,悄悄将一小蓬乌云压顶扣在掌心,答道:「她写札记,你没看过么?」
屈翠枫暗骂道:「见鬼,她怎会把那鬼玩意给我看?」不由对卫慧多了一重埋怨,更怒她险些害自己上了大当。他接着问道:「刚才在院子里为什么看不到你的影子?」
尹雪瑶一笑,却牵动伤处,猛咳出一滩鲜血,喘息道:「这还不简单,只要在周围的地面上洒些反光粉就可以了。」
屈翠枫恍然大悟,哼道:「没想到你还是位精于此道的大行家。」
尹雪瑶情知无力将毒粉弹射到有效范围内,只能耐心等待时机,接口道:「承蒙夸奖。」
屈翠枫一怔,这话正是自己刚说过,现下尹雪瑶回敬过来。他手指轻敲桌面,思量道:「看她的情形,绝难熬到天亮。我不亲手杀她,便不算毁诺。」
一念未定,尹雪瑶猛然娇躯剧颤,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随即昏死了过去。
屈翠枫瞧着尹雪瑶像极卫慧的面容,心中一动:「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谁!」自忖对方已无丝毫反抗之力,上前两步,俯身便朝尹雪瑶的脸上摸去。
孰料尹雪瑶骤然抬头,奋尽全力再喷出一口淤血。屈翠枫躲闪不及,有几滴溅落在他伸出的手背上,立时「嗤嗤」微响,冒出缕缕黑烟。
屈翠枫低吼一声,抽身而退,手上痛彻心腑,泛起数点恶心欲呕的黑色斑点,不断腐蚀着自己的肌肤,更迅速往筋骨渗去。
他急忙催动真气压迫毒素,可这毒力竟异常霸道,仍不住地扩散开来。
尹雪瑶见乌云压顶伤到屈翠枫,心情一松,眼前金星乱冒。她勉力维持一缕神智,用虚弱的嗓音说道:「你……你的手完了!」
屈翠枫怒道:「那也未必!」抓起桌上的火烛烫烂腐肉,一股股钻心的疼痛直冲脑际。
尹雪瑶吃力讥笑道:「没……用的,除非你……砍了整、整只手……」
屈翠枫恍若未闻,陡然一道金光从胸口腾起,直灌右臂瞬间布满手掌。而那黑色的斑点竟如雪般消融,不过弹指流出的已是红色鲜血。
他俊面含煞,怨毒道:「是你自找的!」举起左掌,便往尹雪瑶的头顶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