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夫人说到下赌注的事儿,瓜尔佳氏到底没忍住,“你这孩子,在家安分守己的,怎么出一趟门儿惹这么些事儿?这十万两白银也是敢随便下注的?平日跟着我,没少教你谨慎勤俭持家;难道没个老人在身边盯着你就犯糊涂不成?”
玉儿看额娘训她,一下把头埋在老夫人怀里!瓜尔佳氏又念了一通管家经,说得累了,玉儿赶紧起身捧了茶奉给额娘,瓜尔佳氏看看她献媚的小脸,瞪她一眼,到底没忍住笑了。
玉儿见额娘终于笑了,呼了口气!没办法,家里最爱训她的就是额娘了。
“额娘,你看,肯定能赢的赌不算赌吧!嘿嘿!”她家三哥有多少本事,她清楚得很!
瓜尔佳氏看看三个媳妇,这孩子!这事儿做得太张扬了!
“你怎知此次遇刺不是因为你赢的那些银子?”
玉儿嘟嘟嘴儿:“额娘,你不知道,那个蒙古王公的女儿多嚣张!”
“她就算飞扬跋扈,也是她自己家教的事儿!”
“可是额娘,她骂三哥你不知道骂得多难听!女儿没听到便罢了,既然就在一旁听到了,怎么能忍下来!其实,若骂女儿自己,女儿就当狗吠,不理她便罢。她辱及家人,玉儿却是万万不能放过的!可她骂人,女儿又不能骂回去、打回去!你看女儿这招多好!又不失礼数,又狠狠的教训了她一顿!”
瓜尔佳氏瞪她眼,老夫人在一旁见她教女本来也没打算吱声,这会却忍不住了,嗔道:“玉儿没错!做得对!你说她做什么!这都打到脸上了,还要忍着不成?再说,孙女儿说了,皇帝也是允了的!”
玉儿赶紧点头,呜,被额娘训了!
瓜尔佳氏看看女儿委屈的小脸儿,不说了!其实她也没说女儿做错了,只是,这一下招来多少灾!
大奶奶在一旁插话道:“太太,额娘也不是责怪妹妹,她是担心妹妹呢!”
老夫人看看瓜尔佳氏,假意嗔道:“你婆媳俩倒贴心!”
玉儿赶紧搂着老夫人:“太太,玉儿和您贴心!”
一句话哄得老夫人眉开眼笑,搂着心肝儿肉地叫,一屋子人看着都忍不住乐。
老太爷在一边看得直捋胡子,唉,孙女儿长大了,要是小时候,他也能搂在怀里……
瓜尔佳氏看看时辰,已是很晚了,便让儿子儿媳下去休息,又安排绿荷、绿柳服侍格格回房洗漱就寝,却留了林嬷嬷、绿樱问话!
不说那边几个老人的盘问,玉儿领着两个丫头回房,绿鬓早翘首等了多时,此时见格格回来,便急忙指挥小丫头去装水,格格爱洁,这回房换下衣物肯定马上要洗浴的,白天回来时,因为不好让家里老人久等,只是用温水清洗了头脸,换了一身衣物罢了,想来此时她定是早已忍不住了。果然,她这边刚准备好,那边玉儿就转进了浴房。见到一切准备得妥妥当当,玉儿满意地点点头,还是家里好呀,出门在外,哪能这样顺心遂意;再说,只有林嬷嬷与绿樱,人手有限,总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回家后,服侍她的只大丫头就四个,还有小丫头,粗使婆子……玉儿觉得自己是彻底堕落了!
瓜尔佳氏来时,玉儿已睡得打小呼噜了,瓜尔佳氏忍不住笑,这孩子,睡得这样沉的时候从小到大也没几次,想来这次出门真是累着了!爱怜的摸摸女儿散在枕上乌溜溜的黑发,这孩子,睡觉不喜欢束缚,总喜欢把一头长发全散开了,还总说这样头皮就轻松了!
看了一阵儿,又给女儿掩掩被,瓜尔佳氏回了房。阿山抬头便见到她温柔的笑脸,“女儿睡了?”
瓜尔佳氏坐地妆台前散发去簪,“睡得像小猪似的!”
阿山忍不住笑,“她从小睡觉就警醒,有个风吹草动就醒了!难得睡得这样安稳!”
瓜尔佳氏不以为然:“她那是累着了!出门在外,又是跟着皇帝,哪里敢放十分的心睡觉?必然是睡不安生的,加上车马劳顿……”
阿山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媳妇拿着梳子将一头黑亮的青丝轻轻梳顺,又辫成辫子。
“老三说庄亲王的庶子雅尔哈齐去皇上那儿求旨!”
瓜尔佳氏回头看看阿山:“求什么旨?”她与老夫人在房里盘问林嬷嬷、绿樱。老太爷与阿山则去书房拷问叔,她先前听着林嬷嬷的意思,就觉得这个雅尔哈齐太过殷勤。
阿山皱着眉,十分的不乐意:“玉儿去庄子住的时候不是救了他?他回京就去求皇上,若是三年后玉儿选秀皇上没有别的安排,就把玉儿指婚给他!”
女儿还没选秀呢,这狼已经惦记上了。阿山想着,牙咬得死紧!
瓜尔佳氏看他那气恼的神情,忍不住想笑,可是,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再过几年就要嫁去别人家,这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老太爷不是瞧准了一家?”
对于要叨走自己宝贝女儿的,阿山谁都瞧不顺眼,“那小子也不怎么样!”
瓜尔佳氏笑着上床倚在枕上,“可是,他家家风好,婆媳妯娌间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
阿山看看枕畔媳妇认真的神情,一时不乐道:“那小子,配不上咱女儿!”
瓜尔佳氏抬抬眼角瞅他,“在你心里,谁配得上你的宝贝女儿?”
阿山噎了一下,他还真没找到能配得上自己家女儿的,女儿长得好,性情好,天资好;上马能开弓,水平很高;下马能管家,虽然她不爱费神,可只要她做事,总是能做得很好……德容言工,女儿哪一样儿不是顶尖儿的!
阿山郁闷地搂过媳妇,“媳妇儿呀,爷的贴心小棉袄揣不了几年了!想想,爷这心被刀割似的痛呀!”
瓜尔佳氏被他的表情逗得掩脸闷笑,“可女儿总不能一辈子不嫁吧!”
阿山靠在枕上望着帐顶:“要是能不嫁,多好!”
瓜尔佳氏也不理他,他也就是发发牢骚,真到那时间了,他自然会为女儿张罗,什么样对女儿才是真好,他心里知道,自己也犯不着这会去撩他。
“老三还说,可能几个阿哥也有点儿同样的心思!好在估计都没认真!”
瓜尔佳氏愣了一下,这个却没听林嬷嬷说!
“皇子阿哥?”
阿山抚着头,“可不是,老三说,十阿哥为了只雕成天找玉儿,十三阿哥因为女儿病中照顾,神情间也显得很是亲昵,就连四阿哥待女儿态度也不一般!”
瓜尔佳氏傻了,“这怎么行!这不是招祸?”
阿山安抚地拍拍她:“没事儿,别怕,老三只是看出一点儿迹象,咱家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谁看着都像看自己家的娃娃,她成天一幅天真不知世事的懵懂模样,皇上也是见了的,不会把女儿当祸水的!”
瓜尔佳氏呼一口气:“老话说‘一家养女百家求’,可是如果这求的人里面多几个皇子阿哥,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阿山叹口气:“小时候操心她那异于常人的五感,稍大一点总担心她过得不舒坦,以前怕没把她教好,现在却又怕她太招人!唉,我这阿玛做得,就没个不操心的时候!”
瓜尔佳氏抿嘴笑:“就这一个女儿,你不操心她,还操心谁?”
阿山笑道:“养儿方知父母恩,养了她,我才知道当年额娘阿玛的用心!”
两人半晌不言,瓜尔佳氏都快睡着了,却听得阿山道:“你探探女儿的口风,看她可有中意的?如果有,咱顺着女儿的心意就成!反正从小到大,但凡是她犟着的,最后总是有利的!”
瓜尔佳氏一下惊醒了,嗔道:“这终身大事,她能知道什么?”
阿山叹道:“你当我乐意呢?可是,女儿总能感觉出谁更真心不是!咱不求给女儿找个多显贵的,只求给她找一个真心待她的吧!有一个真心护着她的丈夫,她这一生轻省一些!”
瓜尔佳氏看看他:“现在真心,难道一辈子都能真心不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变心了!你们男人不都是这样?”
阿山噎得说不了话,这赖谁呢!他就是个明摆着的例子。
“媳妇儿呀,你看,我现在不就老老实实守着你?这男人就算找再多女人,这放在心里的却只有一个,你看我不就这样一直把你放在心里?”
瓜尔佳氏虽说不信丈夫的甜言蜜语,却还是忍不住乐,“你就说得好听吧,我也不说别的,反正那也是你的女儿,你自己想想你们男人的德性,再思量思量什么样的男人才好!”
阿山没办法了,说女儿怎么把自己的陈年旧帐翻出来了,这叫什么事儿?
玉儿一夜好眠,却不知府里的几个老人这一夜为她费多少心神,第二日,老太爷吃罢早饭就出门了,欺负他孙女儿,他这做玛法的,怎么能不去找场子?
阿山与几个儿子则上朝办差,没办法,皇帝回来了,事儿更多!叔也照样办差,没有假期可休。清朝就这样的,连皇帝也只是过年封笔休息几天,平日是不放假的,下面办差的也没什么法定假日!好在生活节奏不快,要不,一准个个过劳死!
玉儿陪着太太额娘用罢早点,便去哄那些个闹人的侄儿侄女儿。瓜尔佳氏遣退下人后,又与老夫人说皇子阿哥的事儿,老夫人听了乐了,她家的宝贝儿就是招人疼!
瓜尔佳氏早习惯了老夫人对孙女儿无原则的溺爱,所以,平日总不忘紧紧女儿脖子上的绳子,要不,一准被一家人惯坏了不可,好在女儿贴心又懂事,要不,准以为她是个恶额娘呢。这会儿见老夫人只顾乐,也不以为怪。
“额娘,虽说雅尔哈齐去求了皇上拴婚,但若咱们有中意的人家儿,到时两家一起去求皇上,皇上到时也不会不考虑咱们这些下面人的意愿,现在媳妇就是拿不定主意,这到底要怎么办好?老太爷那不是选了一个?大家都心照不宣了,这会又跑出一个亲王的庶子来!”
老夫人想了想:“媳妇儿,你找时间探探孙女儿的意思吧!这孩子,一贯有自己的主张!”
瓜尔佳氏无奈地道:“额娘,不能这样惯她,这终身大事,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能懂什么?”
老夫人拍拍儿媳妇的手:“别急,别急!额娘让你探探她的口风,是让你问问她对这些人的观感,并不是让她自己做主!你知道,玉儿天性能趋吉避凶的,这要是中间有不妥当的,也能避开,然后咱们再慢慢来一个一个查探,这婚姻呀,是结两姓之好。这既要看家世,也要看人品,咱们也不指着玉儿给府里带来多大的助力,但总得让她过得顺心不是,这个却是要仔细挑的!”
瓜尔佳氏听了笑道:“媳妇就怕额娘把她惯坏了!”
老夫人乐呵呵道:“惯不坏,惯不坏!这么多年,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