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怎么回事?”
地上跪着的侍卫一头汗,今儿这脸丢得,以后怎么见人?
“回贝勒爷,今儿有个乞丐想偷进庄,奴才们无能,被伤了几个。”
“噗!”雅尔哈齐冷笑出了声:“乞丐?一个人?”
“奴才等有罪!”侍卫的脸涨得通红。
“伤了几个?”
“回贝勒爷话,伤了三个兄弟。”
“都有谁?”
“尼堪、英格、格什图。”
“都伤哪儿了?”
“尼堪断了条胳膊、英格被摔晕了、格什图被摔断了条腿。”
雅尔哈齐挑眉,“全是乞丐所为。”
“是。”
雅尔哈齐看看侍卫:“别的人呢?”
“回爷话,我们听到响动去援,那乞丐跑到后山去了,奴才等没与对方交上手。”
“你们没追?”
“回爷话,奴才等分了几个人去追,到现在,去追的人还没回来!”
雅尔哈齐靠在椅背上沉思片刻。
“瓦尔喀,伤着的三人在哪儿?爷去看看。”
看着并排躺在通铺上的三个侍卫,雅尔哈齐挥手止住要行礼的几人。
“英格怎么样?”
“回贝勒爷,奴才只是伤着腰了。没缺胳膊没断腿儿。”
另两个侍卫齐哼了一声,英格却没心没肺地笑了。
雅尔哈齐嘴角翘了翘:“你当你这伤比他们的轻?告诉你,你这伤要治不好,将来娶了媳妇儿就只能看着。”
一屋子的侍卫先还没明白过来,等醒过味儿后,哄一声轰笑开了。
英格自己也有通房丫头,当然明白贝勒爷话里的意思,一时脸涨得差点儿滴血。
尼堪嘿嘿笑道:“英格,你以后不会再嫌那个通房年纪比你大了吧,嘿嘿,总比那什么也不懂的丫头好用不是。”
格什图嗡声嗡气道:“英格,你那通房,你以后要是用不上,可以送给我。”
英格急了,就要上去动手,挺挺腰却坐不起来,只在炕上挣了几下,众人见他快死的鱼似的样子,笑得更厉害。
雅尔哈齐看看差不多了,问道:“谁先发现那乞丐的?”
听到说这事儿,屋子里落针可闻。
英格也不挣动了,靠在枕上道:“爷,是奴才。”
雅尔哈齐坐在侍卫搬来的椅子上,“从头说。”
英格点头:“今儿未时三刻,奴才巡视到西边时,无意间抬头,见墙上挂着黑乎乎一个人,奴才就喊了一嗓子,那人听到奴才的喊声,从近两丈高的地方跳下来,没等奴才多反应,拎起奴才就摔在地上,奴才就人事不知了。”
雅尔哈齐挑眉,“你学这么些年白学了?被人拎起来还没点儿反抗?”
英格羞愧地道:“奴才没用,那人力气大异常人,奴才落他身上的拳脚一点作用也没有,奴才现在想起来,倒感觉像奴才拎一个小孩儿似的。”
尼堪在一边点头:“奴才和格什图离得近,闻声跑过去时,英格被摔在地上,生死不知,奴才二人一起动手,也被那人打折了胳膊和腿。”
雅尔哈齐想了想:“那人只是力大?”
尼堪想了想:“手底下有几分招式,只是,有些滞涩,像不太熟练的样子。力气却是大得异常,说他力大如牛,一点儿不夸大。”
“可看清那人什么样子?”
尼堪摸了摸断了的胳膊,“二十左右,脸上,身上很脏,穿着麻衣,比奴才高一个头。”
雅尔哈齐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儿:“这药,你们三个人分着用,爷就剩这一点儿了,所以,用过后,不许到外面传,否则有人求上门儿,爷没东西应对。可知道了。”
雅尔哈齐转身走了,留下一个侍卫帮着三人用药。
格什图看看小瓶儿:“少!”
一边的尼堪给了他一拳:“少,正说明是好东西。”回头对那侍卫道:“常泰,你可分匀了,别后两人没得用了。”
常泰道:“几个臭小子,真好命,这药,平日贝勒爷都贴身带着的。”
三个伤员看着常泰一脸嫉妒的模样,都惊奇不已:“常泰,你跟着贝勒爷时间最多,说说这药是个什么来历?”
常泰拧开盖子,一股药香味散溢开来,几人都觉精神一振。
“我一个奴才,能知道爷这东西的来历?我就看贝勒爷以前自己用过,效果极好。贝勒爷这是担心你们留下病根儿呢。英格,你小子先来吧。总不能真让你以后只能看着媳妇儿眼馋不是。”
众人又嘻嘻哈哈地取笑英格,英格知道此时嘴上讨不了好,也不以为忤,由着常泰给他用药。常泰学着贝勒爷,只在英格腰上滴了几滴,也不给他揉,只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把那药抹开,完了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叹气,“可惜,渗了一点儿到我手上。”
缺胳膊断腿儿的尼堪和格什图伸长脖子看英格的腰,却见他腰上的那圈儿湿痕以眼见的速度快速消失,都惊讶地看着常泰。
常泰点头:“厉害吧,这一下就渗进去了。嘿,说不准明儿英格这小子就能坐起来了。”
帮尼堪和格什图用完药后,那瓶儿已经见底了,常泰遗憾地叹口气,“已经很省了,还是没剩下。”
另三人一起笑骂他不厚道。
常泰看了三人一眼:“懂什么?你们想想,这血止不住了,用这一抹,就能止住,这样的东西,是不是可以保命?”说罢叹息着转身出了门儿。
英格一看桌子,“那小子,连瓶儿都带走了。”三个伤员面面相觑,常泰平日满大气的呀?
常泰边走边想,没见识真可怕,这样的宝贝用了也什么都不知道,当初,他可看着贝勒爷受伤后用这药一抹,就把血止住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常泰边走边想,是两年前?三年前?贝勒爷收拾谁的时候来着?仿佛是个江湖武师?……
雅尔哈齐坐在大厅:“萨哈连,这天眼看着就黑了,那追出去的几人怎么也没人回来传个信儿?”
“奴才再着人去寻?”
若是平日,雅尔哈齐兴许还多想想,现在知道媳妇儿的秘密后,他倒是胆儿更大了。
“你领几个人去找找,别陷外面回不来了。”
第二日,萨哈连在辰时才领着灰头土脸的一干侍卫回来,雅尔哈齐坐在大厅里,看着下面泥猴儿似的一群侍卫,嗤笑道:“都是精锐啊,哈,到现在,一个乞丐也没抓着。”
“奴才等有罪!”一干侍卫全跪了下去。
雅尔哈齐一挥手:“得了,都是家里的宝贝嗄达,平日守个贝勒府还成,上个山寻个人却是不成了。”
一干侍卫羞愧地低下头,无言以对。
“萨哈连,说说有些什么发现?”
“奴才昨儿点着火把领了四个人一起追了出去,到了今儿天快亮时才寻着先前的几人,之后就回来了。”
雅尔哈齐看看狼狈的几人,摇头:“可吃东西了?”
“回爷的话,打了几只兔子。”
“行了,下去洗干净再来,爷看着闹心。”
□□个侍卫都退了下去,在雅尔哈齐喝完一盏茶后,又都整整齐齐站到了他跟前。
“那个乞丐昨儿逃到山上去了?”
“是!”
“后来追丢了?”
“是!”声音明显低了许多。
“那乞丐跑得快?还是地形熟?”
“回爷的话,那乞丐跑得快,而且,他不走正路,哪儿草多他去哪儿,哪儿地形险他往哪儿跑,奴才们跟着追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看不到他影子了。奴才们后来又追了两个时辰,就再难寻他的踪迹了。”
“嗯,可看出什么来?”
“回贝勒爷,那乞丐先跑得很快,后来就越跑越慢了,可惜,奴才们被他带得满山转悠,跑高窜低的,也耗得没什么体力了,要不,准能抓住他。”
雅尔哈齐看看那回话的侍卫:“抓住?依那乞丐的力气,除非你们一起上,否则,又得和屋里躺着那三个一样。得了,今儿时间还早,你们领着爷去看看。”看看那几个精神萎靡的侍卫,摇头:“萨哈连,你来带路。”
入夜后,雅尔哈齐回到庄子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娘的,山太大,没法儿搜。
玉儿侍候着他洗漱吃饭。
“一个乞丐,你追他做什么?别理他得了。”
雅尔哈齐被媳妇儿一阵儿按揉,浑身舒服得直哼哼,“力气大得异常的,在这个时间翻墙越户进庄子的,我想着那个乞丐可能就是顺天府在追的那个褚顺。”
“可是,山那么大,你怎么找?除非是调个几千人的人马,否则,压根儿别想搜出人来。”
雅尔哈齐摊平了四肢:“没错,山连着山,树挨着树,沟深林密,这个时节,一个人藏到山里,可太难找了。”
玉儿想了想:“寻摸几条猎犬咱慢慢找。”
雅尔哈齐摇头:“爷不能总和他耗着,爷还有正经差事呢,那地里该种的都种上了,也不能不管。”
“那就别管他,由着顺天府的去找吧。”
“你们在庄子里,我怕我出庄后,他趁隙来伤着你们。”
玉儿笑道:“庄里有侍卫,又有分明,我也学过刀箭的,不用担心。”
雅尔哈齐摇头:“爷不能冒这个险。这个褚顺,明显仇视富人,你听别的平民家有被偷过吗?他偷的全是富人家的庄子。我在庄子里,遇上了,还能制住他,爷没在,你们力气小,侍卫们虽有刀,也怕被他抢了去。”
玉儿想着有头大老虎,不过,如果有外人,却不好把老虎放出来。
“我和你一起进山吧,让小虎去找他。”
雅尔哈齐听了这个提议,心动了动。
“那头老虎能寻着?”
玉儿点头:“小虎鼻子可灵了,以前容容和他玩儿藏东西,他总能找着。”不像老虎,倒像狗。其实如果不是山高林密,分明也能寻一下。
夫妻俩本来打算私自行动,可是,孩子们知道他们要上山,都心动了,要跟着一起去抓坏人。于是,一场紧张的搜捕变成了一家子悠闲的春游,当然,弘晖也没落下,一起参加了这次冒险行动。
农历三月的怀柔,春光尽现,山花亦随处可见,一棵棵被绿色饱胀得沉甸甸的树,一座座连绵起伏的群山,春的柔婉与夏的热烈在这里交织,草的清香与泥土的气息在空气中杂糅,大自然,总能给人的心灵带来最激烈的撞击,让人感觉到季节的更替,忘记尘欲的烦恼,退离世间的纷扰,在山里的时间,此刻,玉儿放开灵觉,再次体味生命的悸动……
一家人领着侍卫,边走边玩儿,摘山花,攀大树,捕蝴蝶,追野兔……侍卫们背着刀箭,随时准备防备那冲出来的乞丐,倒让雅尔哈齐看了笑笑,也不提醒他们。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刀都生锈了,这次正好磨磨。
被当做刀磨的众侍卫很快发现了前两天那乞丐经过时踩踏过的痕迹,雅尔哈齐与妻子一对眼,玉儿找了个拐弯处,放出了分明,让它在天上找找;又放出了小虎,让它沿着那痕迹闻着味儿去追。巨大的小虎一声狂啸,隆隆着飞奔而去,一干侍卫都不查看痕迹了,闻声追了过来。
“夫人,快走,有老虎。”
“夫人!”
玉儿转出拐弯处,笑道:“老虎?这边没有呀。我没看到。”那只臭老虎,和当初的分明一个德性,出了空间就大吼大叫,她先前都吩咐过它别嚷嚷了,结果,全是白搭。
众侍卫一起看向一家之主。
雅尔哈齐清咳一声:“有刀箭吧?那还担心什么?有老虎?正好猎回去。”
一群侍卫,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方才想着有夫人并几个小阿哥小格格在,贝勒爷会有顾忌,此时见贝勒爷这般勇武,自是热血上头,勇气狂飙,想着一会儿猎了老虎,说不准还可分块儿虎肉,一个个顿时干劲十足。没人看见夫人并几个阿哥、格格看着自家贝勒爷那谴责的目光……
雅尔哈齐被一家子大大小小看得嘿嘿笑着转开头,吆喝着往山上跑。